羅奈歌歡送格里菲利的人群。一直排到了京都北門外望月嶺附近才逐漸稀松。此時已至盛夏,成功擺拖了戰爭危機的羅奈歌,再次迎來了避暑消夏的四方來客,所以望月嶺峽谷內,一時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倒少了往日的那份陰森。
算起來,這是格里菲利第三次路經望月嶺,第一次被人截殺算是有驚無險,第二次他殺人算是甕中捉鱉,現在這第三次嗎…如果說不生點什麼格里菲利就渾身不自然。
馬車一直快走出峽谷的時候,格里菲利得償所願,終于迎來了一位不之客——二皇子斯培爾。
現在幾乎全大陸的人都知道格里菲利明目張膽的在跟斯培爾做對,不管是當街擊殺蘇比亞,還是在南疆借奧蘇帝國的手剪除斯培爾母族的勢力,怎麼看,斯培爾也不可能來歡送如今聲勢如虹的第九騎士,甚至包括格里菲利自己,都認為他與斯培爾之間已經勢同水火,是不死不休的結局。
一身簡裝的斯培爾身邊只有寥寥三五護衛,再也沒有了往日前呼後擁的架勢。事實上在格里菲利的連番打擊下,以及他在政治立場上的失敗,很多親近二皇子的貴族重新觀望起來,畢竟幾大帝國騎士聯手很可能左右帝國今後的格局,甚至影響皇位的更替,很明顯,現在大部分帝國騎士都站在大皇子一邊。
這個世界上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
斯培爾對這句話深信不疑,而格里菲利更是運用的熟練無比。
其實在格里菲利下車看到斯培爾那張本屬于桀驁的臉,偏偏裝出一份很親和的笑意時,就猜出了他的來意,無非是準備跟他冰釋前嫌,許諾厚利,不說讓格里菲利幫他,最起碼也要讓格里菲利在接下來有可能的皇位爭奪中置身事外。
「騎士大人,我今天是來道歉的。」斯培爾微微躬身,擺出了低姿態,給足了格里菲利的面子。
「不敢不敢。」格里菲利嘴里這麼說,卻是挺胸昂頭,一副揚眉吐氣的架勢,「你是皇子啊,就算犯了什麼大錯,我堂堂帝國騎士也拿你沒轍,所以這道歉嗎從何說起啊?」
「我們都是聰明人,所以我就不繞彎子了。」斯培爾起身後,臉上洋溢著一股天生的自信︰「我希望你給我們一個合作的機會,最起碼也希望我們之間息事寧人。」
「不論是合作還是息事寧人。最起碼要拿出點誠意嗎?」格里菲利抱著紅蕁,斜瞟了斯培爾一眼。
「你知道,現在我有的你都不缺,而你想要的,以後我一定給你。」斯培爾說著看了看南邊道拉斯的方向,意思再明顯不過。只是他那里知道,皇帝陛下已經搶在他的前面默許了格里菲利在南疆的利益。
「哼」格里菲利輕笑了一句,「政客的許諾,比妓女的還要反復無常,拿出點讓我感興趣的東西吧。」
斯培爾聞言心里稍微踏實了一點,他攤了攤手,「請明說,只要我有的,絕不吝嗇。」
「蘇曼,交出蘇曼,我們之間的仇隙一筆購銷,以後哪怕你殺兄繼位,我斯德曼家族絕不屁話。」
斯培爾以退為進,想誘騙格里菲利針放棄對他身後勢力的打壓,讓他喘一口氣。格里菲利從來就不是傻瓜,如果他現在放手。斯培爾要是真當上皇帝了,他斯德曼家族還能有好果子吃?而且,他從來就是一個記仇的人,蘇曼在道拉斯和颶風峽谷兩度差點要了他的命,他怎麼可能輕易的放過蘇曼。
斯培爾出了一個為難的臉色,就像斯培爾說的那樣,雙方都是聰明人,都知道對方打的什麼主意。「這個,我確實不知道第八騎士的行蹤。」
話到這里,已經沒必要進行下去了,事實上斯培爾也就是試探一下,看看雙方有沒有和解的可能,根本沒抱多大希望,所以也算不上多麼的失望。
格里菲利上馬車前,湊到斯培爾的身前說道︰「你說話可以當放屁,但是我格里菲利決不,我說過,你斯培爾絕登不上皇位,我就一定會做到,現在我把你在南疆的勢力掃的干干淨淨,那麼你猜猜下一個會是那里?」格里菲利說著走上馬車,在關上車門前沖著臉色陰晴不定的斯培爾腥笑道︰「听說亞瑟家族的余孽都躲到了腥牙半島上,不如你給我一個建議,讓我去腥牙半島大殺四方,自尋死路怎麼樣?」
斯培爾心頭一震,臉色岔白的看著格里菲利逐漸遠去的馬車,不錯,他剛剛在格里菲利上車後,確實準備告訴格里菲利。蘇曼在腥牙半島上,如果格里菲利不敢去,他就完成了自己的承諾,如果格里菲利去了…那他就別想在回來。
「腥牙半島」坐在車里的格里菲利喃喃自語,臉上的笑容堪稱邪惡。恐怕斯培爾怎麼也沒有想到,格里菲利早就在心里算計好了,只等北疆事一了,就會前往腥牙半島。
格里菲利從來不認為就憑他和尤金拏,再加上能量明顯不足的杜爾丘斯就可以在腥牙半島上橫行無忌,他的終極目的是為奈何尋找糧食,他需要強大的助手,血族第四親王奎奴,無疑是個不錯的幫手,雖然他沒有把握讓完成了誓言拖離斯德曼家族的老奎奴出山幫他,但是,不試試怎麼知道,機會總是自己爭取來的。
事實上格里菲利還欠母親一個未說出口的承諾,他要把父親找回來,他要沿著父親曾經走過路去走一走,他要像父親一樣….屠龍。
格里菲利給外人的感覺,總是跟狂妄自大沾邊,但是他的本質,卻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所以他需要強大的助力,才能完成屠龍的壯舉。他屠龍的目的只有一個,奈何需要靈魂。而一只龍的靈魂,差不多抵的上十個聖域了。
車隊行了半日後才拖離了羅奈歌的範圍,路上的行人逐漸稀少,一頂黑紗斗笠罩面的康朵,爬進了格里菲利所在的馬車。取下斗笠後,佯裝無畏的臉上,隱藏的卻是一顆惴惴不安的心。
近鄉情怯!
畢竟,當年她逃離羅奈歌時,算是被養父烏爾薩趕出去的。雖然烏爾薩是本著愛惜她的心才這麼做,但是父女二人離別了足有五年,烏爾薩還會當年一樣疼愛她嗎?還是對她冷眼相待?康朵對此顯得憂心忡忡。
格里菲利一看就知道康朵在想什麼,他把康朵拉進自己的懷里,輕聲道︰「在帝國為了利益把你送給高颯的時候,烏爾薩的心就冷了,可是,當帝國私下承諾對你在道拉斯這幾年所作所為,過往不糾時,烏爾薩的心又熱了,他想讓你回來看到一如過去那個頂天立地第四騎士,所以他去了普鯨要塞。」
格里菲利看著康朵被他說中心事後,變得脆弱的樣子,親了親她的額頭,「當你還在母親肚子里的時候,烏爾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他待你視如己出,甚至在道拉斯戰場上最艱苦的時候,他也沒有拿你的身份脅迫高颯退步為自己謀取利益。」
格里菲利說到這里,推開康朵凝視著她很鄭重的說道︰「當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在烏爾薩的心中,你就是親生的,這個感覺,他一生都不會改變。高颯為了你,情願自己身死也不願你受傷害,但是烏爾薩為了你,他冒險放你離家,他放棄的是帝國對他的信任,有可能他身後的家族幾千上萬人要跟著倒霉,但是他還是放你走了,他難道不明白這麼做的後果嗎?你難道不知道他的心情嗎?」
是的,這就是父愛的偉大。康朵有兩個父親,一個為了她不惜身死,一個為了她把整個家族置于危機中。康朵從未想過這麼多,不是她不會想,而是她不敢想。
現在格里菲利一下說出了她一直沒敢想的事,似乎戳中了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一直積攢的眼淚,順著她長長的睫毛滴落,她想要忍住,她不想讓愛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越忍淚水反而越多,她撲在格里菲利懷里無聲的抽泣起來。
格里菲利緊緊的抱著康朵,他沒有安慰她,因為她是幸福的,她有兩個愛她的父親,可是,我的父親在那里呢?他愛我和母親嗎?
誰又知道,他一直苦苦掙扎,想要有個可以像父親那樣依的的臂膀?誰又知道,他每一次絕望的時候,不是祈求神靈和奇跡,而是希望父親現身救他,這種從不曾改變,而一直執著希望卻每每換來失望的淒苦…
格里菲利黯然的垂下了腦袋。
當一個人弱小的時候,他希望父親保護他;當一個人強大的時候,他希望父親親眼見到听到,為他自豪;父親,他不但是給予你生命的那個人,還是你人生的一桿標尺,你總是習慣以他為榜樣,在心里敬仰他而走跟他一樣的路,越他又或者被他保護。
當格里菲利听說過父親的事跡後,當他看到因為思念父親而日漸憔悴的母親,他就誓,一定會沿著父親走過的路走一走,他要見父親一面,向他證明自己長大了,現在有能力維護母親和家族。
….
詠光騎士尤金拏,從來不知道家是什麼滋味,不是她沒有經歷過,而是她遺忘了,是那種靈魂被替代後再也找不回來的遺忘。她看著麗莎把奈何當成親生女兒一樣慈愛的噓寒問暖,尤金拏很想知道被母親關懷的味道,所以她閉上眼楮,把自己幻想成了奈何,她把麗莎說的話當成是對自己說的,但是她的內心依然無所觸動….遺失的…真的再也找不回來了嗎?
公爵府的花園很大,尤金拏一副冷冰冰的獨自漫步在碎石鋪就的小路上,一陣陣花香撲面而來,偶有幾只蝴蝶戀花而舞,還有坐在亭子里向麗莎和柯菲妮,述說著南疆見聞奈何的歡快笑聲。
這一刻,這一幕,讓尤金拏不可仰止的想起了家,在她的一百多年的記憶中,只有一個家,那就是教廷,但是自我放逐的尤金拏,現在再也沒有家了,她內心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從前從未有過的情緒——這種情緒叫孤獨。
奈何匆匆一撇,看到了獨自寥落而行的尤金拏,立刻丟下麗莎和柯菲妮,向著尤金拏身邊的幾只蝴蝶跑去,她虛無的身體隨著幾只蝴蝶翩然起舞,穿梭于花叢苗圃之間,歡快甜美的笑聲,讓尤金拏寂寞如冰的心似乎感受到了一瞬的溫暖。
突然,奈何停止了嬉鬧,止步于尤金拏身前,臉上帶著一抹傷感伸出了手,尤金拏下意識去握奈何的手,她卻觸踫到了一滴水。
尤金拏詫異的仰頭望天,天上驕陽似火,可是在奈何身邊周圍卻詭異的下起了太陽雨,這實在是詭異….
「怎麼了奈何?」尤金拏見奈何情緒不對,趕緊問道。
奈何望著北方抬起了頭,她明媚的雙眼此刻滿是令人壓抑的淒苦,她伸出了手,任憑雨點穿手而過,她閉上了眼,這一刻你能感覺她的靈魂在無聲哭泣。
「他…在傷心呢!」
尤金拏順著奈何看過去的方向望去,那是格里菲利遠去的方向。
「那…你要不要去安慰他。」尤金拏實在想不出,格里菲利有什麼事好傷心的。
奈何搖了搖頭,一股和尤金拏剛剛相似的落寞隱上臉龐,「他不需要我安慰呢!」
這話尤金拏不大懂,但是奈何知道,格里菲利現在身邊有康朵,現在奈何跟康朵比起來,格里菲利顯然更在乎康朵。只是真正能從靈魂深處了解他的只有奈何,當格里菲利不在她身邊,當他傷心的時候,她的頭上就會下雨,那是他的靈魂哭泣的眼淚啊…
…
康朵似乎把壓抑在心底多年的淒傷全部都哭訴了出來,放下生硬面具的她,好一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淒楚模樣。格里菲利借著著悲戚的氣氛,也順帶延展了一下自己憂傷。不同的是,以前他總是一個人躲在心靈的角落,默默舐著自己的傷疤,現在是在愛人的懷里。
康朵哭過後,竟然在格里菲利懷里睡著了,這實在是讓格里菲利很無語。本著早去晚去普鯨要塞,反正都遲到了的原則,格里菲利干脆吩咐車隊暫停下來,讓一路揪心了許久的康朵睡個安穩覺。
他獨自下車,抱著紅蕁徘徊于大道兩旁的鄉野間,那至鄉間田野吹來風,讓他的傷感淡了不少。
「啊哈,詐的家伙,我看到了什麼?」本該在提爐里睡大覺的杜爾丘斯,像個陰魂不散的家伙,幻化成翩翩黑衣美少年,站在格里菲利面前盯著他左看右看,「這叫惆悵,是的,當年我也混過惆悵這個感覺…」杜爾丘斯像個神棍一樣喋喋不休起來,訴說起萬年前的自己惆悵的丑事。
格里菲利听了實在無趣,把手里的紅蕁遞給了杜爾丘斯,「幫我看看,這玩意怎麼用。」
杜爾丘斯好歹是從奇跡時代過來的,而紅蕁也是那個時代的產物,以紅蕁的赫赫威名,格里菲利不知道杜爾丘斯有沒有听說過。
劍柄護手上的兩只詭異的獄鳳,立刻奪去了杜爾丘斯的注意力,他仔細的端詳了半天,才謹慎的一點點拔出了紅蕁。下一刻,兩只獄鳳的四肢眼楮同時亮了起來,一陣紅霧從紅蕁上縈繞而出,瞬間就把二人包裹進去。
身體擁有對負面反應吸收轉化的格里菲利,並沒有如第一次在不歸峽谷時那樣,面對紅蕁時,全身血液有破體而出的趨勢,他反而感覺很舒暢,這實在是見鬼。
「拏達莥的君王之刺!」杜爾丘斯把紅蕁抽出一半後,看著流轉的猶如實質般紅霧形成的劍身,驚訝出聲,同時把劍按回劍鞘里,立刻丟換給格里菲利,自作多情的說道︰「這把劍我用不了。」
「拏達莥的君王之刺是什麼意思?」格里菲利問道,事實上他對紅蕁的來歷一無所知,但是烏爾薩堅持說紅蕁是最適合他的武器,而他在靈魂沒有復原前,萬不敢拔出紅蕁這樣具有強大靈性的神器的。
杜爾丘斯瀟灑的打了個響指,「一個紫金幣我就告訴你。」
這廝把奈何的習慣學的像模像樣,格里菲利只好掏出一個紫金幣交給他,反正他躲回提爐睡大覺的時候,任何東西都帶不進去的。
「不能說,說了會被詛咒的。」
「草!」格里菲利罵道,見杜爾丘斯又學著奈何的樣子,做了個數錢的手勢後,格里菲利徹底無語,這算不算報應,他把奈何帶壞了,奈何又把杜爾丘斯帶壞了,現在杜爾丘斯反過來欺師滅祖了。
「我沒有血液,所以我用不了!」在格里菲利丟給杜爾丘斯第二枚紫金幣後,杜爾丘斯終于說了點有用的。格里菲利干脆抓出一把紫金幣放到杜爾丘斯手里,催促道︰「一次說完。」
「這把神器在惡魔深淵是排名第二的神器,因為她的制造者是臭名昭著的惡魔君王拏達莥,這是一個自大的家伙,所以取名為拏達莥的君王之刺,而天界的諸神則稱之為紅蕁,因為她是血液的精華凝結而成的,所以需要不停的吸食鮮血才能揮最大的威力,我就知道這麼多,而且是八卦听來的。」杜爾丘斯看著手里的紫金幣,笑的嘴都裂開了,內心不停的感嘆,原來這個世界上,道听途說的八卦也可以掙錢。
格里菲利對于這條很不負責的自大龍,完全沒了脾氣,忍住拔出紅蕁瞧個真切的沖動,決定到了普鯨要塞听听烏爾薩怎麼說。有一句話不是這麼說的
最了解你的人,除了你自己還有你的敵人,烏爾薩跟血玫瑰高颯對戰多年,而且又是他讓格里菲利尋回紅蕁的,要說他不知道點什麼,格里菲利壓根就不相信。
………
這卷還有幾章就完結了,在下一卷開始前,我會寫一個外篇,講述第二騎士德龍裴隆的崛起史和他與巫妖廖莎的悲壯戀曲,因為為了掙全勤的原因,我依然會放在里面,不喜歡的不用訂閱。
下一卷的名字叫「父親走過的路!」希望大家繼續支持……有什麼建議可以提,還有,這個月還有八百多分沒有送出去,希望訂閱帶粉絲鑽的朋友去書評區留言,每天十五分,完為之。
最後,我每次廢話都不算字數的,這張正文字,廢話字,合計。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