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將軍手心癢癢,然城主大人在他始終不敢貿然出兵。/中文/盼了幾年終盼得與寮人對戰沙場,卻不得殺個痛快,這叫他如何忍耐得了?
一曲精忠報國尾聲漸收,張將軍終是按捺不住,勒馬靠近盛絕,急切請命道︰
「城主,容末將先跟那幫崽子耍耍?」
盛絕滿載精光的墨眸定楮而去,寮軍此番對陣,寮王親臨想來是勢在必得。張將軍急不可待,勒著馬匹在原地打轉,大聲再道︰
「城主,容末將出去與那合盧征會會,殺他個丟盔棄甲揚我涼州城主之威!」
盛絕出城前已應下奚鈺,此戰不動用一兵一卒,不傷一人性命。然而寮人侵犯他大遂邊境多年,使得邊境百姓常年處于水深火熱中,如不給予教訓,倒叫他心中不甘,當即揚手指令︰
「允!」
張將軍當即欣喜若狂,雙手抱拳高呼︰「我主聖明!」
勒馬奔于五千騎兵之前,以雷霆之聲大喝道︰「寮人合盧征,敢不敢與你爺爺張遠較量一番?」
合盧征一愣,原來對方不是來投降而是請戰的,勒馬轉身對寮王一躬,道︰「大王,末將請戰!」
「準!」寮王面有怒色,對方僅派五千騎兵對陣,如此不將他二十萬大軍放在眼里,待會定將他們踏成肉醬。
合盧征手握金剛倒鉤長槍,左右唾了口唾沫,大喝道︰「涼州張遠,本將軍定將你打成龜孫伏地稱小,駕--」
馬嘶長嘯,四蹄奔騰,風卷起沙塵與兩名沖鋒上陣的大將,雷霆怒吼響徹雲霄。張遠中氣十足的哈哈大笑道︰「合盧征,少口出狂言,二十年前你便是本座手下敗將,如今本座定將你活捉回去,在涼州城里游街三日,哈哈哈……」
張狂大笑被疾風撕扯飄散,這當下合盧征人未到槍先行,一槍殺氣騰騰而來,只刺向張遠面門,張遠未料到合盧征槍法已練得如此爐火純青,當即不敢再大意,勒馬回旋避開迎面而來的金剛倒鉤,提槍運氣,一記回馬槍殺得剛策馬近身的合盧征險些墜馬。
只見合盧征順勢後仰,雄壯身軀在馬背上一個旋轉同樣避開張遠銀鉤長槍繼而穩坐馬鞍。兩人一招起便已殺氣沖,互不相讓。張遠大喝一聲,舉槍猛刺,氣勢蒼勁渾厚,槍法簡單卻招招有力,暗藏殺機。合盧征迎接機槍,銀鉤倒刺砸在金剛槍把上震得虎口生疼,心底暗驚,這二十幾年來,他日夜勤練,竟不想在這張遠手上依然討不得半點好。
當即心下一狠,使出幾招虛幻花槍待張遠接槍之時合盧征起手回槍,見張遠稍有松懈便見縫插針半路合力回刺,張遠心道不好,中了這龜孫的記,欲勒馬回旋避開,終是來不及,金剛槍頭「哧」一聲刺破盔甲扎進左臂。
張遠眼楮瞬間赤紅,大吼一聲,氣吞山河,墓地震斷金剛槍頭,右臂往馬鞍一撐,身軀側立馬身一側,雙腿朝合盧征幾個連環側踢,再一回旋穩落馬鞍之上,舉槍緊跟而上,密不透風的槍法逼得合盧征連連後退,招架不住。
兩人兩騎在風沙中斗得不可開交,刀槍相踫,火花四濺,殺機盡顯,短短時間內兩人已交手百招。張遠勒馬回策避開合盧征刺來的金剛長槍,反手一槍直直扎入合盧征戰馬後臀,馬嘶當即淒然長嘯,前蹄高抬。合盧征一邊應對張遠,馬匹驚慌,來不及勒馬,當下被張遠一槍撂下馬,風卷雲涌之際,合盧征「 」一聲倒地,面前銀槍直刺面門。
張遠哈哈哈狂笑,道︰「合盧征,二十年前你便是本座的手下敗將,想贏本座,下輩子投個好出身再來吧,哈哈哈……」
寮王眼看本國大將軍受辱,當即怒喝︰「眾將听令,迎戰!」
頓時寮軍二十萬大軍策馬前沖,號角吹響山河,鐵蹄震撼地面。
盛絕眸色微沉,著人將合盧征扣押,五千騎兵躍躍欲試,只待城主下令眾人目光齊齊望向盛絕,盛絕威風凜凜的挺立于高頭大馬之上,黑色披風被風卷在空中舞動,盛氣凌人的氣勢如同傲視蒼穹的神一般令人敬畏。
眼看二十萬大軍就快沖近眼前,張遠急道︰「城主,請下令迎戰!」
盛絕依然巋然不動,剛凜的面頰神色悔莫如初,依然不動聲色。這般氣魄是令人敬畏,然而此時卻讓張遠急得不行,左臂粗粗包扎,這廂激動下再次血流如注,再次請命道︰
「城主,請下令迎戰!」
萬馬奔騰,敵軍聲吼震,黃沙滾滾彌漫際,二十萬戰馬踏得地動山搖,長槍大刀雪亮一片,如咆哮浪濤翻涌而來。
正值這地變色之時,一聲清越空靈的音律穿過萬騎戰馬滾滾黃沙在沙場上空飄揚回蕩,萬騎戰馬齊齊甩動馬鬃仰長鳴,駐步不前卻因慣性趨勢使得馬匹前蹄在空中撲騰數次繼而栽倒在地。前排戰馬倒地後繼相隨,不足片刻,萬騎戰馬嘶叫混亂一片,騎兵生生被戰馬摔下馬身,或踏死或摔殘,前一刻洶涌奔騰豪氣萬丈的二十萬大軍,此時,戰場儼然如同修羅地獄,殘肢斷臂,血雨翻,馬嘶哭嚎震。
涼州五千騎兵震懾當下,至中間分列兩旁,四匹戰馬同驅,戰車上赫然而立的紅衣女子正是涼州城主夫人奚鈺。只見她手扶一只長不過五寸通體碧玉的樂器,繞梁魔音便從她嫣紅唇際吹出。肌膚如雪,紅衣隨風翻,長發舞,美得如同降落塵世的精靈。炫目的紅與五千騎兵的剛硬深灰相應,極端得美即矛盾又震撼,入目便叫人此生難忘。
戰車過際,停在五千騎兵之前,盛絕驅馬上前,一個翻身便上了戰車,如王戰神一般立在她身邊。
奚鈺面色清冷,眼前的修羅戰場視若無睹,音律半刻不停。盛絕緩緩勾起輕笑,道︰
「眾將听令,活捉寮王與寮軍將領!」
「末將領命!」五千騎兵策馬奔騰而出,氣若出閘猛獸。
原來,這五千騎兵並非迎戰,而是抓俘虜而來。
張遠仰狂笑,中氣十足,得意之色盡顯,「寮王,寮王,哈哈哈……也不過如此,我主出戰,亦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將爾等活捉。這點本事便妄想侵佔我涼州?我主聖明,不與之計較,如今生擒寮王,便捉回去烤了,眾將士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報我涼州百姓多年受侵之仇!」
烽煙漸消戰火滅,彌漫際的黃沙也漸漸消散,如同揭開遮幕布,透出原本青灰色空。
涼州城內,百姓敲鑼打鼓,一片歡騰。盛絕分外「友好」的請寮王完顏四羽「同游」涼州大街,意氣風發的盛絕與狼狽不堪的寮王同立戰車之前,接受全城百姓歡呼擁戴。而身後緊隨而來的是五千騎兵以及用囚車鎖住的寮軍合盧征等幾位大將,張遠不顧鮮血直冒的左臂,興奮的與百姓同歡。
廖將被押入大牢,寮王被盛絕奉為上賓,以禮相待。寮國幾大將受此大辱皆一臉青灰,皆知士可殺不可辱,卻因寮王被擒,幾人斷不敢就此就義。
寮王本是血性狂妄之人,又為一代帝王,那堪忍受此等奇恥大辱?然,他比誰都清楚,他若不能留得性命回國,寮國必將大亂。他繼位不久,本欲一舉拿下涼州立功一睹眾口,卻不料自己與出戰大將皆被生擒……
寮王五味成雜,入口佳釀如白水一般無味。
大殿之上,眾將軍慶功,大肆喧嘩,張遠起身看向寮王道︰「本座听聞寮王舞得一手好劍,今日這等好時候,不妨請寮王為我主舞劍助興,寮王陛下意下如何?」
殿上終將听聞,當即笑得東倒西歪,張將軍此言羞辱之意甚濃,堂堂一國君主,如今虎落平陽竟要為一方小小城池之主舞劍助興?
寮王面如死灰,緊握酒杯之手因壓抑之怒隱隱顫抖,怒氣積壓在胸腔只待噴薄而發。今時今日,他保的不是自身,而是那些中心為主的臣子和他寮國千千萬萬的百姓。;
舞劍,又何妨?
盛絕位于高位,眸光精睿無半分情緒。寮王身為一國之君此時身陷囹圄之地,受此大辱之心他自然比常人更懂幾分。若當年康靖王逼宮之時他並未帶愛妻離開而是束手就擒,想必他之後遭受的屈辱比此更甚吧。
思及奚鈺千萬交代要與寮王以禮相待,萬不可因小失大,當即喝退張將軍︰
「將軍不得無禮!」繼而再轉向寮王歉意道︰「還望瞭望陛下擔待,張將軍僅僅仰慕寮王陛下風姿,實非有意。本座代張將軍請久一杯,還望寮王陛下海涵。」
話落起杯飲下,張遠面色有恙,側目仰望城主道︰
「城主,怕他作甚?有夫人在,我們不費一兵一卒便可踏平北寮蠻夷之地,何須忌諱區區寮王?」
盛絕眸色微凜,張遠豪放粗鄙並非惡意,然而此等粗野之性終究會壞大事。盛絕本欲發怒,卻終因張遠乃涼王妃母系族人,又因駐守涼州多年,動他不得,只得作罷。
張遠見城主不再發話,便以為城主已然默許他的言論,當即面色一揚,更為囂張,轉身面向寮王猖狂道︰「寮王可知我家主上夫人的本事?她只需用玩物那麼輕輕一吹便能馭萬獸,今日是我家主上夫人仁慈,若她驅使萬獸,爾等如今早已葬身獸月復尸骨無存。」
張遠話落終將皆狂笑,多年受寮軍欺壓,今日總算出得這口氣。盛絕微微擰眉,深知此時若出聲阻攔,怕會叫人生厭。他如今雖是涼州城主,然而這實權終究在張遠手上。
張遠不僅手握重兵,還深受百姓擁護,奚鈺雖是涼王之後,卻甚少露面。此一役雖得百姓衷心擁護,卻終究不敵張家軍。盛絕曾久居帝王之位,思及之處往往教常人更深。這張遠雖無二心,卻終究不是他的得力之臂……
寮王起杯向盛絕道︰「多謝城主好意,小王今日便為城主舞劍助興。」
盛絕看向寮王,能屈能伸方位丈夫,完顏四羽襲位日後作為定大過其父。盛絕不言,目光移開,直看向門外,清冷面色即刻一片柔和。
眾人察覺城主面色有異,同樣側目看去。殿門開啟,幾名身著水色長裙的女婢款款而來,為後面之人開路,進殿的女婢分立左右,之後便見一身著素色淡雅長裙的女子從容進殿,裙擺搖開怡然的弧度,束腰勒出姣好身形。只見她傾城姿容上,眸色皆是笑意,和顏道︰
「奚鈺知曉今夜城主與眾將軍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貴客,便自作主張令人取來五十年的花雕與諸位將軍助興,不知,奚鈺可有掃諸位之雅興?」
眾人終于回神,殿上一眾將領皆起身相迎,忙慌里行禮,張將軍急切道︰「夫人能前來是我等之大興,夫人快請上坐,快請快請。」
奚鈺含笑應下,便令進殿婢子將帶來的花雕于諸位將軍一一滿上,繼而走上主位,對盛絕微微見禮。盛絕知道她在人前必是將這些禮節做得分外嚴苛,只為替他樹威。如此,便也默默認了,只待她行禮之後扶她起來,低聲道︰
「如何過來了?軻兒可睡下了?」
「清月守著呢,我便過來瞧瞧。」奚鈺輕聲道。
盛絕點頭,想來她是料到張將軍會為難寮王,而他不好執意阻攔,這便才舍下錦軻親自過來。張將軍如今,怕也只听她一人之令。
奚鈺不再多話,親自斟酒,繼而舉杯朝寮王道︰「妾身奚鈺,乃涼王之女。寮王遠道而來,多有怠慢,還望寮王多多包涵。張將軍言行雖粗鄙,卻是直爽之人,並非有為難寮王之意,還請寮王大人大量,看在城主與妾身面上不計較張將軍的魯莽沖撞。」
寮王至奚鈺進殿之時便已愣在當下,並非因她的絕色容貌,而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起初他以為自己喝多了出現的幻覺,卻在她靠近身邊時終于肯定,她身上的香與封存在記憶里的味道吻合。
然而這番醒悟,卻終是不敢置信,當年出使楚國的遂國官吏會是她?早猜到她是女子,卻不曾想到她竟是涼王之女。而涼王之女乃遂國前朝唯一的皇妃,她若是涼王之女,那麼這位城主便是……
寮王瞬間對高位之人肅然起敬,想那絕帝歷經改朝換代依然一身傲骨,而他如今不過是被俘,舞劍助興有何不可?一代國君能屈能伸同樣不失為頂立地之丈夫。
「夫人客氣,不過舞劍助興而已。」寮王撇去心頭屈辱之心,豪邁道。
奚鈺飲下杯中酒,看向完顏四羽,此人比當年已然成熟穩重不少。如今深入陷境,竟還能有這番氣度,實在令人欽佩。
「若如此,那妾身便為寮王陛下奏曲,不知陛下可嫌棄?」奚鈺笑道。
寮王看向奚鈺,面露感激之色。
寮王為涼州城主舞劍,次日一早必會傳遍大江南北甚至傳回寮國。不僅寮王無顏面而言,想必寮國也將背上這奇恥大辱。然而,若寮王舞劍,城主夫人奏樂,那便不同了。只道是兩國友好邦交,握手言和,是為百姓謀福利,平下之大舉。
百姓不管有個多厲害的城主,如能同寮國握手言和不再打仗,自然是眾望所歸。
即日,寮王與涼州城主兩方已簽下五十年互不侵犯的合約。並且,因張將軍被傷,寮國每年還需向涼州城主奉送千斤藥材。此不平等條約對于喪權辱國之約來說,自然要輕得多。
兩方本已握手言和,豈料,張遠再這當下又添事端。
原來張遠當晚未能給寮王難堪,宴後又被奚鈺訓斥心,心中不服。他管不得什麼長久之策,他只知寮人欺壓涼州百姓多年,如今寮王落在他們手里竟以禮相待,這令張遠很是不服。未能撂下寮王,張遠自然把火撒在牢里的寮將身上。
寮將中張遠目標自然是合盧征,張遠命人將合盧征等人鎖上鐐銬,押出牢並撥了衣服在軍中游行。寮將不堪其辱意圖反抗,張遠便以寮王相威脅,合盧征等人含屈忍下。
然而張遠卻依然不解恨,又命人燒起火炭,一邊牽來嗑了藥的母犬。令合盧征等人選擇,要麼過火炭要麼跟獸交/配。涼州兵哄笑不斷,粗鄙髒亂之言更是不堪入耳。
合盧征忍無可忍,怒吼而出,拔劍砍傷數十人,最終被人亂棍打死。而剩下幾名大將也被打得滿地翻滾,昏死當下。
張遠之子受母親吩咐前去軍營找父親,進來便撞見這一幕,當即大駭,跪地求情道︰
「父親,寮王已與城主簽下互不干涉的合約,這些人鈺夫人也下令好生款待,您怎可罔顧鈺夫人命令私自動刑?父親,萬萬以大局為重,切莫壞了城主大事啊!」
「混賬!難道你忘了寮狗多年來是如何侵犯我涼州子民的?多少年來涼州百姓活在悲慟恐懼中?今日本將軍若不報此仇怎麼對得起涼州百姓?」張遠一腳踹開張叢怒道。
「父親,三思啊--」張叢被踢開,再次撲向張遠求情。
當下有涼王舊部,見張叢求情,也跟著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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