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一般僵持,那修蛇已經逼近,蟄伏在岩石縫隙中的身軀暴起,血盆巨口豁然張開,自喉腔深處爆發出一聲穿金裂石的嘶鳴,那猩紅的蛇信在洶涌的氣流中震顫,似乎蘊含著噬人的凶性,星星點點的粘液更像狂風暴雨似的朝楊玄打來。
瞬息之間,便已經貼近楊玄身前,那磨盤大小的頭顱在張開之後就像一個碩大的華蓋,當頭咬下。
那白森森的毒牙晶瑩如玉,鮮血浸染過後透著一種詭吊的斑斕之色,之前那種惡趣味的猜測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只是這次現實和預想太過貼合,以至楊玄都有些分不清真假了,整顆心都被那種強大的恐慌扭曲了一下。
生死之間是一種短暫的永恆,因為你可以看到極為清晰的看到僅有一步之遙卻又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這危機降臨的短短一瞬之間,楊玄意念之中竟然忘卻了生死,而是想到了一些更為玄妙的東西,如果之前自己靈光一現只是一種偶然的巧合,不也正是冥冥之中因果的一種呈現嗎?楊玄似乎抓住了更深層次的靈感,撕開了諸天生死輪最為膚淺的那個層面,看到了一些更為深邃更為玄妙的一些東西,從片面的推算變成了預知,心性通明可知旦夕禍福,他對因果二字的理解也更進一步。
在那森然的毒牙刺下來的一瞬間,楊玄心中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整個人作出了一些鬼使神差的舉動。
對那恐怖至極的景象視若無睹,兀自埋去,將那貫霞弓抓在了手里,翻滾跌下馬背。整個人好像在刀鋒中游走,可謂是驚險至極,那尖利的毒牙幾乎是貼著他背上的衣襟帶過,將他衣服都挑出一個窟窿來,然而卻沒有傷及一寸發膚。
對此結果楊玄似乎毫無反映,似乎這一幕已經發生過去,眼前的這一切只不過是有驚無險的回放罷了。
他自未來中觀現在,那現在則為過去。
楊玄從馬背上滾落下來之後,修蛇的毒牙順勢一下刺在了馬鞍上,精木的材質使得這一塊不起眼的馬鞍在堅硬程度上堪比一塊厚實的鐵盾,刺透了兩寸便將銳氣挫盡。然而其中所蘊含的巨大力量卻仍舊讓墨染四蹄彎折,強壯的身軀近乎傾塌。
突然一陣尖銳的割裂聲陡然響起,楊玄雙手反持貫霞弓,緊繃的弓弦死死抵住了修蛇的毒牙,就好像鋼刀刮蹭。
修蛇上顎被弓弦勒出了鮮血,皮肉外翻呈現一種猙獰的扭曲,不得不退縮回去,墨染如釋重負,彎折的四蹄在地上猛然一蹬,從那岩石上跳了下去,終于算是逃出一條性命。而楊玄借助那弓弦的彈性,整個人先是被壓制到絕境之後,猛然向後一個翻滾,力量之凶狠連那地上的石塊都被碾碎了,雙方之間拉扯出一個丈許的距離來,楊玄一個縱身站立起來,而後掉頭狂奔。
短時間的爆發力竟然趕超墨染一線,整個人從它身邊一步躥過,同時在那箭壺中順勢拈出一根長箭。
從起身到停止,楊玄只跑了七步,體內異于常人的氣血運行方式致使他在短時間的爆發力遠勝同階武者,七步已經讓他跑出了近十丈距離,一步踏上那七尺多高的巨石,奔跑如御風,落腳如扎根,將那堅硬的山岩踩的碎石亂濺。
他整個人從極限的速度中停頓下來。而後豁然轉身,用最快的速度舉起手里的貫霞弓,雙腳一前一後撐住身體,用勁全身力氣將弓弦拉至滿月,冰冷的箭簇似醞釀著恐怖的風暴,漠然的瞄準了修蛇的頭顱。
然而這一箭的氣息卻並非鎖定在那畜生身上,長箭所指之處有些細微的偏差,這一箭射出去的最終結果就是撕裂修蛇的眼珠,而後改變一個微小的角度繼續飛行,將它身後的史慶瑞一箭穿死。楊玄從馬背上滾落的那一刻開始,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把現實往他所預想的未來上推展,如果一切得以順利實施,那他就創造了未來,史慶瑞今日必然免不了一死,因為他已經布置了一個絕殺之局。
此時此刻,楊玄和史慶瑞幾乎站在一條直線之上,中間的修蛇反倒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角色,他心靜如水只為等待松手的那一個短暫的時機,然後便可以創造一個意外,史慶瑞為流矢所殺。這只是一個拙劣的借口,但卻能為自己歪曲辯護,如此足矣。
當著林洪先的面,一箭射死他的賓客,楊玄很瘋狂但卻也足夠理智,否則也不會費盡心機來布置這麼一個意外。
修蛇運動的軌跡在楊玄心里一絲不漏的被分析出來,然後在他意念之中被極致的緩慢。
然而就在此時,楊玄平靜的胸膛似乎不受控制的跳動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之中出現一個飄忽的人影,致使他沉著的目光驟然之間緊縮起來,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只需要再等待一息時間,容那修蛇的頭顱闖進預定的軌跡之中,楊玄手里的長箭便可離弦而去取人性命,計劃是如此的完美。然而就在這短的不能再短的時間之中,林洪先竟然從馬背上騰躍而起,整個人凌空滑翔而來。
十幾丈距離瞬息而至,似從天際俯沖下來的獵鷹。
楊玄一直認為林洪先十分的裝逼,當然也有屬于他底氣,可如今他才徹底明白,他自身牛逼的程度還是要遠遠高于裝逼的成分。
那揮灑的先天精氣扭曲了林洪先身後的空氣,像是沒有色澤的極光,那一層近乎于實質的氣流穩穩托住他的身軀,致使他不會從高空中墜落下來。有點類似于御氣境的武者將天地靈氣化作羽翅的手段,雖未成形,但對先天精氣的掌控也可稱作登峰造極。
那衣袍獵獵于狂風中的聲音,隔著老遠便能听見,林洪先並未刻意掩飾,他追求的只是最快的速度。
那修蛇被這聲音驚醒,頓時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朝楊玄撲殺而去的蜿蜒身軀當空一滯,原本迅猛的身形在這快如閃電的一劍之下顯得無比的呆滯,才轉過頭去,長劍上吞吐的先天精氣,便已經穿透他身上那層鱗甲。
那一柄樣式普通毫無出彩之處的君子佩劍,此時在林洪先手里仿佛有無窮的神威,劍氣如虹而起,竟有數丈之長,一劍將那修蛇粗大的身軀貫穿,鮮血都被沖成了血霧,從另一端噴灑出來,仿佛給那地上蓋上了一層血色的顏料,嶙峋的石塊看起來愈發的猙獰,似地獄中惡鬼探出的爪牙。林洪先從天而降的身軀再度壓迫三尺,劍芒吞吐不止,前後貫穿的傷口終于被徹底撕裂。
那顆碩大的頭顱被劍氣震飛,而後那挺立的身軀也仿佛參天古樹折斷,轟然倒下,將地面砸得為之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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