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束醒後在客房大吵大鬧,侍女只得喚來初晴,她才進門,綠束執起床頭櫃一盞茶往她砸來。
初晴側開身,茶杯與地面擦出碎響。
綠束左腳裹有紗布,她坐在床上沒有下來,身旁能扔的東西都往下扔,被子枕頭砸得四處狼藉。
在初晴眼里,她也不過是個任性的主。
她兩步過去,綠束挪眼瞪她「你又想使什麼壞主意?」
初晴面色沉冷,坐上床沿,綠束憤恨往里退開,不願貼她太近。初晴垂首,隨意整理自己襟口,目光墜到身上,淡然的口氣卻是對她講的。
「說吧,誰派你來的?」
綠束沒給她好臉色「什麼誰派我來的?」
她這才掬眼看她,綠束臉頰氣得漲紅,初晴深邃的鳳眼滿是凌厲「不說?」
她傾起身,從櫃台處握把剪子,嚇得綠束撐身往床腳靠「你這壞女人要干什麼?」
窗口有一縷陽光探入,剪子在光茫下璀璨,初晴面不改色,綠束的小臉由白便青。
「不說也可以。」她曲來冷笑,剪子在那淬毒的笑里泛出幽冷「留下一根手指吧。」
雲淡風輕的話語可將綠束嚇得不輕,她瞪大如鈴的鳳眼,直睇住初晴手頭那把剪刀「你、你想干什麼?」
她早就說過這個女人不安好心,也不知道主子著了什麼魔,這樣狼心狗肺的女人連若芸姐姐一根手指頭都及不上,太心狠手辣了!
初晴勾起左唇邪魅,剪子直逼綠束的臉,她驚得動彈不得,臉部肌膚被剪子按壓下去,那股冰冷愈發清晰。
「我可沒太多耐心,你可懂?」
綠束心跳幾乎快漏掉半拍,她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就算加上輕風二人聯手,可遠遠及不過初晴的功力,這個女人,除了長著一副上等人皮面具,整個一蛇蠍心腸,她今日算是領教到了!
「說!」
隨她一聲喝,綠束身子一震,抿唇露出委屈,差點沒被她嚇哭。
「我說就是了嘛,你干嘛那麼凶?」她眼中竟真有溫熱,掬住初晴時鳳眼閃爍不定「我替我主子打抱不平,你就是個狐狸精!」
她聲色哽咽,說著說著愈發委屈,手背拂開眼淚「你跟別的男人逍遙快活了,干嘛非拉上我主子一塊受罪?」
初晴斂過眼,方才綠束開口那句她確實不懂,可後話她是越听越明白。
「你主子是千冷寒?」
主動提及這個名字,她眼鋒閃過晦色,語氣卻听不出任何異常。
綠束瞪她眼,推出雙手將她揮離身側「知道還裝什麼裝?假惺惺的!」
初晴挪站穩自己,掬住綠束殷紅鳳眼「他讓你來的?」
「你還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綠束含淚冷笑,深吸住鼻翼,平緩心情後復又開口「我是偷偷來的,主子不知道,你以為主子會找你?我可告訴你,我主子身邊現在已經有佳人作伴,若芸姐姐貌若天仙,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武功也與你相互伯仲,你連她跟汗毛都比不上。」
初晴抱胸,依住身後櫃台,狹眸微眯「所以呢?」
「所以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綠束直喝出來,復又想想不對,忙改口「所以我想告訴你,喜歡我主子的女人排長隊呢,別在那兒傲,也別以為自己有多與眾不同,沒有你,我主子能遇上更好的,懂不?」
初晴點點頭,唇齒逸出冷笑「話都說完了?」
綠束有些惘然,良久才木訥點頭「說完了。」
初晴折身張開雙臂拉開大門,旋身盯住綠束目不轉楮的眼「希望你還能記著回去的路,不送!」
「你——」
綠束被她氣得臉紅脖子粗,帶著那只受傷的左腿下床穿鞋,一瘸一拐大步過來,食指指住她眉眼「初晴我可告訴你,別以為我打不過你,你就可以目中無人,像你這種女人虛偽造作,那些被你蒙騙的人遲早發現你的真面目!」
「需要我親自送你一程?」初晴揚眉,唇角處皆是笑,只是這笑越發放人不寒而栗。
「我詛咒你一輩子得不到幸福!潑婦!」
「謝謝。」眼見綠束沖氣跨出門檻,初晴合掌將門重重關上,綠束正回頭欲怒罵的臉差點撞上冰冷的門。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她握緊雙拳仰天咆哮,「太不要臉了,主子這什麼眼神?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綠束氣沖沖往寒王府大門外走,也不知這死輕風死哪兒去了,見她危難關頭也不出面營救,就算知道自己不是那狐狸精的對手,做做樣子她心里也舒坦。
寒王府人並未攔住她,出了大門便是一條長街,綠束繞過一條小巷,這是去明月峽的必經之路,她腿腳受傷,走路自是吃力不方便。
上到郊外,她小嘴不住對初晴罵罵咧咧,隨手折斷根雜草當成初晴撕個粉碎。
「蠍子、毒蛇、豬狗不如、狼心狗肺,她哪點及得上若芸姐姐?死輕風還敢幫著她說話,也不知是不是那個狐狸精下的**術!」
她全神貫注在嘴力上,猛被什麼絆住腳,綠束趴在地上吃痛,回身一見才知是個人,她剪瞳一愣,這衣服不是明月峽的麼?她傾起身,將趴倒在地之人翻過正臉,這人滿臉是血,綠束探過她鼻翼已然沒氣,很明顯是被人重擊致死,這個弟子她見過,跟著婆婆已有兩三年之久,怎麼會死在這里?
能成為明月峽弟子者,皆受觀花婆婆照護,若是誰遭遇不測,她必追究到底,看來,又有人準備送往天下會受眾弟子錐邢!
綠束嘆口氣,伸手把女子瞪大的眼合攏,本欲抽身離去,才踏出兩腳她便定住。
她似心有所思,睇住尸首的神色凝重,若這個人是初晴殺的,她豈不是要受錐邢?她死了,主子不是徹底斷了對她的念想?既然如此,她何不瞞著主子來個將計就計?
明月峽︰
有弟子上到觀花婆婆寢殿「婆婆,綠束姑娘有要事相告。」
觀花婆婆坐在虎皮椅上「讓她進來。」
女弟子將綠束引入觀花婆婆跟前,綠束面容狼狽,跪在地上朝她俯首「婆婆。」
觀花婆婆左右打量她,目光落到她左腳傷處「跟誰打架了?能把自己搞成這樣。」
綠束抿緊朱唇,目光下墜至地面,觀花婆婆神色幽淡,好一會才聞見綠束的聲音。
「婆婆,明月峽有弟子,被初晴殺害。」
觀花婆婆鳳眼一膛「你說什麼?」
「是我親眼所見,我為幫助師姐逃月兌她追殺,方才與初晴交戰時受傷逃逸,若不是師姐拼死護住我,恐怕我也命喪她之手。」
綠束繪聲繪色,眉宇處不容半點玩笑可言,那一縷銀發染上髒亂,看著也像剛從戰火里出來。
觀花婆婆忍住怒意「她與我明月峽弟子無冤無仇,為何出手傷人?」
綠束道「婆婆有所不知,初晴表面看著心善,實則心狠手辣,也不知師姐怎樣讓她看不順眼,仗著自己天命貴女有身武藝便目中無人,當初罔山之戰,她血洗天下會,婆婆也是知曉的。」
綠束越往下說,觀花婆婆老臉越發盛怒,五指深陷座椅扶手,深艷的紅指甲仿若滴血般駭人。借著千冷寒之事,她早對初晴心生不滿,但她最後一絲理智尚且還在,如今,听著綠束這樣言論,她更是怒火攻心。
「哼!就她那點功夫,還真當自己無人能敵了?」
眼見觀花婆婆動怒,綠束下顎抵住胸口,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深勾朱唇,這張臉,突然就變得異常懾人,完全像不得十六七歲該有的面具。
傷害主子之人,她都不會讓她好過,那個女人,必須得死!
從觀花婆婆那里出來,綠束心里才覺踏實,想著婆婆說的務必將初晴押上天下會處置,為明月峽弟子討來公道,她就心底大爽!
她走過蔥蘢的樹林,身後猛一雙手扳過她身子「你是不是瘋了?」
輕風怒紅雙眼,綠束此時的樣子,太過陌生,他完全不相信這種事是她能干得出的。
「你當初不就想這麼做麼?現在眼下有個大好機會!」
「我這麼做的目的與你完全不同!」輕風怒喝,卻見綠束端倪他逸出冷笑。
「有什麼不同?咱們不都為主子好麼?」
「我是想她跟主子重新開始,不是要她死,綠束,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毒?」
「我狠毒?」她一聲冷笑,輕風猛然轉身。
「我去告訴主子,他不會讓晴姑娘有事的。」
「輕風,婆婆心意已決,主子也改變不了她受刑的事實,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受苦,然後在痛不欲生,主子是生是死,你自己選吧!」
輕風背對她駐足,雙拳緊握兩側,那道背影在斑駁的樹蔭里異常孤冷,兩抹同樣雪白的沐發,如今再不是同一條戰線上的戰友。
「當我沒認識過你。」他微側首,唇角勾出嘲諷,綠束抿緊朱唇,眼角明明腥紅,卻不願屈服。
「好啊,不認識就不認識,反正你們都被那個狐狸精迷得不輕,她是大好人,我永遠都是大壞人,輕風,你就是個混蛋!」
吼完,她撞過他身側跑遠,在輕風深邃的眼鋒里成點散盡。
綠束,那個連小動物都不忍心傷害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