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不可一日無君,良國久不見君主繼位,弄得人心惶惶。
帝婉君臨盆再急,慕容允澈無心過問朝綱,千冷寒更是不願過多干涉,這一切,似乎正應了某人之意。
見著良國惶恐,帝鋒凌卻有閑情在亭台樓閣獨自飲酒,樓諾煌上來,他也裝作沒看見,目視遠處。這個樓亭,能將晉州城大片沃土攬入眼底。
「你在良國皇宮安排有內線?」
帝鋒凌笑了笑,為他倒上碗酒水,「寒王府的女兒紅不錯。」
樓諾煌順勢坐下,不過他給斟滿的酒,他沒踫,只是目光隨他一道放遠。
「看看這天下,多亂。」帝鋒凌噙起股笑,說的自然是慢條斯理。
他打什麼主意,樓諾煌又怎會不知?
「你當真以為自己能得逞麼?」
「呵,朕從未想過失敗。」
興許,他也從未失敗過吧,不管是從前穩坐南蜀國君主之位,還是如今良國慌亂,不都是他意料之中的麼?
樓諾煌牽起抹笑,沒有說過,小坐會就折身走了,徒留帝鋒凌一人在那處消遣。
初晴的頭疼日漸厲害,她出手掀翻萬廂房桌子,不論綠束小柔如何喊她,她都如同听不見,那陣陣劇痛自太陽穴暈開,這是什麼怪病?為什麼她一點查不出來?
若芸似是知道些什麼,可她就是不願說,當看到千冷寒心急如焚邁出冷王府時,若芸追了上去。
「要去找婆婆麼?」
「你不用跟著本王。」他冷冷道,若芸卻是不依。
「我陪你一起去吧,這樣凡事好相互照應著。」
千冷寒斜眼瞅她,「你以為這次是去玩嗎?」
若芸搖搖頭,貝齒深嵌朱唇,她自是知道此去凶多吉少,觀花婆婆性子他二人誰都該明白,斷不會有半分情面可言。
如今良國兵荒馬亂,冷王府自是扣押不住二太太,若是初清鴻鬧上門,更是無力招架,慕容天死去突然,誰都料想不到。
這其中原委,千冷寒又怎會不知呢?
見他欲走,若芸出手攔下,「讓我去找婆婆求情,眼下良國如此,定是有人心懷不軌,若你有事,就真應了敵人的詭計。」
千冷寒冷笑。「良國死活與本王無關,若是本王不去,婆婆是斷不會救她的。」
他,絕不可能為國,而舍棄她,當初的覆轍,永不可能重蹈!
「少主……」
若芸眼角有抹晶瑩沒敢流出來,千冷寒這一趟,誰都知道命運會被指引到什麼地方。
「要救她,必須讓她恢復記憶,你……」
初晴乃天命貴女,體內有極其特殊的體質,區區一顆藥丸雖能抹去她記憶,但也同常人不一樣,這藥對初晴起到致命的副作用,這便是若芸當初听到的,若要讓她擺月兌痛苦,必先讓她恢復記憶,而這段靠藥物得來的感情,將永不再初晴腦中停留!
造物動人,誰說不是呢?
千冷寒只一襲苦笑,垂下的眼簾藏住眸子里的東西,若芸到底還是望不穿。這段感情本來就不該屬于他,是他硬生生撕裂她的幸福,現在,他把幸福全然還給她,可好?
呵呵呵呵呵呵。
他突然很想仰天大笑,滑稽,真是滑稽!
見著他那副表情,若芸聲色有些沙啞,「少主,你想用什麼跟婆婆交換?」
要知道,觀花婆婆一向對初晴不滿,現如今有這樣的大好機會,她又怎肯放過拆散他們的念想?
千冷寒閉唇不言,若芸復又道,「對不起,是我們當初中了婆婆的計,還害得你們……」走上萬劫不復!
她怎麼給忘了,觀花婆婆料事如神,又豈會不知道偷換藥物之事?當初對她的懲罰,也不過是觀花婆婆為掩人耳目做做樣子罷了,其實,誰都是她手頭的棋子,不是麼?
「你讓開吧。」
千冷寒什麼也沒說,其實綠束輕風說的對,他是個好主子,對屬下寬容,從不去怪怨他們什麼,即便當初綠束創下那麼大禍,千冷寒依舊沒有怪罪,甚至連責備都沒有。以德報怨,這樣的人,才是讓人心服口服,自慚形穢的!
若芸自是此刻不管說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既然他心意已決,她也就自行退開身去,千冷寒自她側身擦過,那一刻,她心都在抽搐,她總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初晴頭疼的頻率越來越高,起先開些中藥還能控制,到後來止痛藥完全不起作用,綠束小柔也不願她這般痛苦,整天守著她怕出個什麼事。
千冷寒一路上到明月峽,觀花婆婆還是坐在那顆老槐樹下,目視面前那盤棋,獨自執著黑白棋。
千冷寒腳步聲臨近,她並未看他,只是笑了笑「這天底下,看來還是只有自己才能成為自己的對手。」
她笑聲清脆,似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千冷寒面容沉冷,深曜的眼鋒一瞬不瞬盯住她。
欲火飛鷹的聲音真是無比美妙,換在她身上,還真不太符合她這張老臉。千冷寒自然也驚訝她聲音的轉變,不過眼下這個不是他願意過問的。
「說吧,什麼條件?」
觀花婆婆冷哼,手頭的棋子依舊在動。
「冷寒,你也別怪婆婆心狠,許多事你不知道罷了,初晴那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婆婆這也是為你好啊。」
「我只想知道你的條件是什麼?怎樣才可恢復她的記憶?」他知道,她一定有辦法。
待她放定黑子後,這才折過身,鋒利的眸子一向掃入他凌厲的眼鋒,這讓雙方,都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這,就是你求人的姿態?」
千冷寒黑眸晦暗不明,眼前之人,他似是從來就不曾認識過一般,既然早知如此,當初她又何必撿他回來?多年的情分,竟在她眼里尋不到半分。
觀花婆婆嘆了口氣,「婆婆也不想這樣為難你們。」
這話,卻讓他覺得好笑,不過強牽朱唇,卻發覺什麼笑都沒有。
他的話在她面前,是愈發少了。
得,他不說,那便換她來說,「其實她這樣也挺好,雖然會頭痛,但也傷及不了性命,若是你真要恢復她記憶,你們可就再無回頭之日,她會依然恨你,然後跟著別的男人走,你當真願意麼?」
千冷寒捏緊十指,她這,分明就是明知故問!
其實觀花婆婆也犯不著這樣拐彎抹角,明知道千冷寒斷不會讓初晴受苦的,既然一對鴛鴦都要被她拆散了,她又何須傷口上撒鹽?
貓哭耗子假慈悲!
不過,看著千冷寒那張難看的臉色,她倒解了些氣。區區一個女人,就能將他迷得神魂顛倒,且連她的命令也敢違抗,如此,她能不氣麼?
這,也算她給的教訓!
她站起身,走上一旁的虎皮椅子坐定,千冷寒同她四目相對。
她道「若要拿到解藥,可比之前要難的多。」
話中之意,想必不需要她多言,這代價,肯定是有的。
「你說吧,要多大代價。」
「呵,倒真是不怕死,說的雲淡風輕。」
觀花婆婆一聲冷笑,也不見千冷寒有後怕之意,為了那女人,看來人人都瘋了。
紅顏禍水,一身的狐媚妖子勁!
她定了定神,目光挪回他臉上,這回,神色認真不少。
「她要解藥,你讓她來找我要吧。」
千冷寒眉頭豎成川型,「我替她換取就可以,婆婆又何須刁難人?」
「哼,你替她換取?你算她什麼人?」
「她是我妻子!」
「妻子?她真的願意成為你妻子麼?真是笑話。」觀花婆婆沒給什麼好臉色,「若不是她失憶,恐怕那女人早跟著樓諾煌了,你以為你們還能成親麼?別忘了,她愛的是別的男人,根本不是你千冷寒!」
「閉嘴!」
他出聲一喝,似是真被觀花婆婆給激怒了。罷了,她也不想存心刁難,只是想著初晴她就忍不住這口氣,現在是若芸一干等人都向著另一邊了,枉她當初那麼疼她,都是群吃里扒外的東西。
觀花婆婆沉住那口氣,若真激怒他,自己精心安排的局也就功虧一簣了。
她長嘆一口,「好吧,這也是你自己的選擇。」
「想要解藥,必須將你身上最重要的東西換給我。」
千冷寒冷著張俊臉,幾乎想也沒想就點頭了。
觀花婆婆反問道,「你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麼?」
他沉默少頃,隱隱露出兩個字「眼楮?」
她微微一笑,鳳眸藏去不少色澤。
「若真是眼楮,你願意給麼?」
「既然你要,便拿去吧。」
猛地,觀花婆婆仰頭大笑,似是听到什麼笑話般停不下來,這抹笑卻是如此刺耳,硬生生扎入旁人心底。
明月峽,明月老太,真不是人人都能琢磨得透的,沒人知道,她對初晴有多恨之入骨!
良久,她才止住笑,放下來的眼楮異常寒冷,如以把利刃,生生刮入他骨髓。
疼,卻不見血!
千冷寒的俊臉,依舊如故,冷的寒徹肌骨。
這便是一手將他養育成人的婆婆,當初她肯教他武功,肯告訴他自己的身世遭遇,也是為了某一天,讓他起到作用吧?
她早就料到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從他被收養的那刻起,就步入一個永久的深淵。
只听觀花婆婆聲音寸寸生寒,「可惜,不是。」
不是他的眼楮,還有比眼楮更重要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