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平言罷,堂下旁听中人立刻炸了鍋,嗚呀嘈雜聲頓起,堂上兩旁衙差雖不敢言語,彼此間也紛紛側目相視。
「肅靜。」司徒發新拍案道,又低頭轉向張廣平,「張廣平,你對自己所言可有把握?」
張廣平似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連連磕頭疾呼道︰「大人,小人敢以性命擔保,進房之前花珠珠男人早已命喪,小人以為乃是花珠珠之前就已將人殺死,再將小人誑入房中。大人,她是在拖小人下水,殺人者乃是她一人,與小人無關吶!望大人明察。」
「呵呵,你倒挺會順桿爬,我問那梅劍平有無異常,你竟講出了如此一番話來為自己開月兌。如果是這花珠珠將自家男人殺死再去接引與你,那她為何會說梅劍平身子火燙正好動手?難道她不知道等你二人進到房中,這中間她男人的體溫會下降嗎?」司徒發新道。
「這……她一婦道人家,因殺人太過緊張以致忘了此節也是有可能。」張廣平道。
「花珠珠,對張廣平所言,你有何話講?」司徒發新道。
「罪女無言可辯,我出房時,我丈夫的確是活著的。」花珠珠道。
「可有憑據?」
「無有。」花珠珠搖頭道。
堂下的梅樹春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下倒去,幸被徒弟耿星河抱住。
「你是否丟過一串珠鏈?」司徒發新問道。
聞听此言,花珠珠頓時愕然了,仰頭看向司徒發新,顫聲道︰「大人如何知曉此事?」
「這你無須問,回我的話。」
「罪女的確丟過一串珠鏈,沒記錯的話,應是我與張廣平殺我夫那夜所丟。事後,我也尋了多日都未見蹤影。不瞞大人,我還曾懷疑是這張廣平趁我不備私自拿去。」花珠珠道。
「大人,小人當時緊張得心膽亂顫,哪有心思竊她財物?」張廣平道。
「那珠鏈並非你拿走,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花珠珠失聲道。
「行啦,老爺我也不再兜圈子,殺死梅劍平者並非你二人,那人武班頭也曾見過,他親口證實梅劍平被他扼死,你的珠鏈也是被此人盜走。」司徒發新道。
「果有此事嗎?」花珠珠喜極而泣道。
「星河,方才知縣大人在說些什麼?你速與我重復一回。」堂下梅樹春渾身發抖,緊抓耿星河臂膀問道。
「師父,師哥並非我師嫂所殺,是另有他人。」耿星河喜道。
「你師哥被他人所殺,不是你師嫂害死的?」
「是呀!師父。真是吉人天相,我師嫂死不了啦。」
梅樹春一听此言,白眼一翻登時暈倒在耿星河懷中。
「大人,自上次那馬安泰殘害我妻一案起,小人便知大人實乃當世青天,斷案分毫不差,今日果驗證了小人所言,小人銘感大人恩德,返家後必早午晚焚香禱告,保佑大人步步青雲、壽與天齊。」張廣平哭道。
「嘿嘿,這話我愛听。」司徒發新笑道,「犯女花珠珠听判,你雖未殺你丈夫,但殺人惡念已生,死罪免去、活罪難饒,本縣判你服勞役三年,去到通天河築堤防洪,你心可服呀?」
此刻,花珠珠再難平靜,料不到事情竟如此急轉直下,既留得命在,只三年便可返家,哪有不服之理,忙哭著磕下頭去,「罪女心服,多謝大人。」
「花珠珠,我待問你,你以何借口說動張廣平幫你?」司徒發新道。
「事成後,罪女嫁他為妻。」花珠珠道。
「難道你不知他有妻室嗎?」
「罪女知曉,因他自小便追求于我,我總也不允,當時情急未多思考便想出了此法,他听後曾言道盡快休妻。孰料不久他妻便慘遭橫禍。」
「如此說來,你並未真心嫁他?」
「回大人,是這樣。」花珠珠道。
「大人,小人只是被她所蠱惑,而且此事她是主謀,小人只是幫凶。大人,小人是否可以返家了?」張廣平見花珠珠判得如此之輕,料想自己更加無事,忙問道。
「嘿嘿,殺夫一案算過了,但殺妻一案還未審呢?你如何能返家?」司徒發新冷笑道。
聞听此言,堂上、堂下俱都寂靜無聲了。
唐夢銀放下手中筆,望向武小松,武小松也不看他,老僧入定般眼皮低垂。
張廣平身子劇震,失聲道︰「哪有什麼殺妻一案?大人何出此言?」
「你的發妻被殺一案,老爺我決定重審。」司徒發新道。
「案已定,案犯馬安泰也已畏罪自盡,如何要重審?」張廣平面色煞白道。
「馬安泰死了是不假,但案有蹊蹺。」
「大人是講那馬安泰被冤枉嗎?其實此事小人也覺得並非他所為,試想他與我家並未有大仇,只是偶有口角而已,尚不至于做那殺人之事。」張廣平皺眉道。
「如此說來,你也同意老爺我的看法,你妻並非馬安泰奸-殺,而是另有他人?」
「小人不敢妄自揣測,但所有證據均指向馬安泰,而且此案由大人裁斷,對錯應由大人自行判斷。」
「我若說並非馬安泰所為呢?」
「大人自有如此說的道理,若馬安泰是被冤枉,小人甘願去望湖寺請法師為他做三日超度。」
「超度?不曉得是否還來得及?你便是將城北那洋教士‘我愛你妹兒’請來恐怕也無用了,自毀性命者入了陰間都將不得安生,真乃罪過。」司徒發新道。
唐夢銀及兩旁衙差听到司徒發新此言差點笑噴。堂下百姓更是肆無忌憚狂笑紛紛。
幾年前,不曉得從何處來了一名洋傳教士,經常口誦「我愛你們」,在城北一座村子住了下來,傳播教義的同時還為村人治病,村民俱都善待與他。不多久,洋教士的大名便傳至縣城,許多人踫到雜癥出城尋他,他都熱情接待、盡心為人醫治。
今日听洋教士口頭禪到了知縣大人口中,竟成了「我愛你妹兒,」都不由得會心嬉笑起來。
「肅靜,這個洋人都愛你妹兒了,你等還笑?真乃痴貨一群,改日他若口稱‘我愛你-娘,’看你等還笑得出口嗎?我方才講到哪里了?」司徒發新黑著臉道。
「超度,大人。」唐夢銀忙答道。
「大膽,」司徒發新一把將驚堂木抄了起來,作勢欲砸向唐夢銀,口中怒道︰「反了你了,一個小小筆吏竟敢超度老爺我?」
唐夢銀立時瞠目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