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圈通紅，顯是剛哭過的。烏黑的發盤了個髻，松松的落在頸間，寬大的白色睡袍罩在她身上，更襯得身材瘦小，怯怯的一張小臉，黑亮的眼楮里爍著恍惚和驚異。
「你……。怎麼回來了？」她聲音和腦袋都壓的很低，拿手胡亂抹去臉上未干的淚水，他總是這樣唐突的出現，每一次都讓她局促不安。
唐少宸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面色沉冷，卻也瞧不出任何情緒，半晌，她遲疑抬首，觸到他的目光，又迅速落下。
他只扔下一句，「去給我倒杯熱水」，便越過她，走到臥室的沙發前坐下，一手扯著軍裝的領扣，眉峰半聳，疲態沉重。
不過須臾，她就從外間倒了杯茶水過來，捧著溫熱的水杯，她的手心里溢出一涔汗水，他接過水杯，仰面喝了一口，便挑眉道，「我要熱的！」
季向晚咬了咬唇，低聲道，「我再去倒一杯。」
……。
「你想燙死我！」在唇邊啜了一下，唐少宸又立時怒了起來，他驀地將水杯摜到地上，水珠四濺和玻璃乍碎的聲響，讓她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渾身一顫。
他起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吼道，「你還有沒有一點用處！連杯水都不會倒！」
季向晚也是氣極，卻掙不開他的牽制，只能噙著淚喊道，「是你吹毛求疵！」說著，淚水滿溢，水亮的眸光里滿是不解和委屈，他像是一頭隨時都會爆發的獸，不論她是如何的小心翼翼，也無法抵御他反復無常的情緒。
唐少宸牢牢的瞪住她，只要一面對到她這樣的神情，他便更是說不出惱怒，將她的胳膊捏的更狠，切齒道，「你沒有資格跟我理直氣壯！」
「你放開我！」她被他弄得很疼，從身到心，卻如何都抵不過他的氣力和蠻橫，她掙得越狠，他就捏的越緊，最後還是她放棄了抵抗，一句話都不再說，只一徑的流淚。
他又續續地說了幾句狠話，仿佛只有借由這種發泄才能覆滅內心的某種觸動，她依舊是在他面前垂著頭，潔白的頸項，不堪一折的一段。
他看著極是厭煩，便背身月兌去外套，也未換睡衣，就在床上躺下，明明是疲憊萬分，卻久久無法成眠。
屋內太靜，許久，他隱隱听見一陣陣輕微的啜泣，眉頭一擰，又是吼道，「煩不煩！你除了哭還會什麼！」
她蹲在地上撿水杯的碎片，听見這一聲吼，手中的碎片一顫，掌心裂出一道口子，鮮血滴在大理石面的地板上，恍惚觸目驚心，她不由驚呼一聲，唐少宸听見，又是氣惱異常，轉身剛欲吼她，卻撞見她一臉驚恐，手中鮮血直流。
他一怔，便下床快步走到她面前，又是一聲虎吼，「你還有什麼用處！」，卻小心翼翼的執起她受傷的手，從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將她的傷口包扎起來，不經意尋見她手背燒傷的痕跡，他手上的動作的一頓，眉頭不著痕跡的一凜。
他總是這樣，反復無常的暴戾恣睢，卻又在她心灰意冷的時候，給她微茫的希望，偏偏她又是這般沒用，一點甜頭就讓她的心軟化下來，只覺著他總不至是冷酷無情。
淚眼婆娑里，她看不清，亦看不懂他的表情，「你就那麼討厭我嗎？」她聲色哽噎，倔強的望向他。
他想說是，話到嘴邊，卻逸不出口，只也死死的睇住她，他想起前些日子，每個清晨，他醒來看見身邊這張掛著淚痕的臉，尚稚氣未月兌，就像是甫煉制出來瓷器，精致而薄脆。她的頸間、手腕、胸前隱現著淤青和紅痕，他不能去看第二眼，只頭也不回的穿衣而去。他一直以為，她怕他，恐懼著他的折磨，可是，她卻看他的書，甚至奮不顧身的去維護……。
不，他不能對她有憐憫，一絲一毫都不能，季家欠他的，他都要從她身上討回來……。
唐少宸冷下眸光，「對，我厭恨你，你們季家的每個人都讓我生恨，別在我面前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不吃這套，我告訴你，我娶你就是為了讓你替季家來贖罪，別以為自己還是什麼千金大小姐！」
季向晚深吸一口氣，「素嵐……」
「啪！」
她半側的臉頰頓時被扇的紅腫，唇邊凝起一滴鮮血。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記耳光震得頭腦轟鳴，震愕中，只听見一句，「你沒有資格說她的名字！」
季向晚怔怔的看著他，眼楮里卻沒有了淚，恍若心魂被掏空般，失去了僅有的一絲光亮。
他無法再去看那樣子一眼，只攥緊了拳掌，頭也不回的轉身而去。
……。
PS︰弱弱的說一句，唐少宸絕對是個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