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那年輕兵士正欲走進茶廳去探季向晚,杜師傅忙是上前一步,道「軍爺,衣服取來了」。
兵士一怔,接過衣服僵僵的點了點頭,卻似還未回神,依舊探身望向茶廳偏角處的那抹淡色身影。杜師傅微微側身,轉到兵士面前,正好擋去他的視線,周旋道,「煩請您轉達,若旗袍穿著不合身,小店定會重新裁整」。
那兵士頓了頓,卻是放低聲音問道,「杜老板可知茶廳的那位是哪戶府上的女眷」。
「恕在下不便透露,只那位小姐確是來頭不小,怕是軍爺您招惹不起的。」杜師傅捻了捻須髯,慈目中閃過一抹冷冽,他看慣世事,這兵士不是起了覬覦之心,便是另有不軌目的,他這樣講也好斷了其念想。
聞言,那兵士冷哼一聲,卻也沒再追問,瞥了杜師傅一眼,只道,「卻也沒有我們蔣帥不敢招惹的女人」,言罷,拂袖而去。
杜師傅輕嘆一聲,便也未作在意,只端了櫃上的杯盞走去茶廳,對季向晚道,「小姐受驚了,我已將那人打發出去了」。
季向晚扯了扯唇角,「也沒什麼,只是他一直盯著我,怪有些人的」。
「他給取衣的那人,便是我之前說過與小姐相貌相仿之人,怕是他也瞧端倪,這才一直盯著您看」。杜師傅邊是解釋,邊將她的茶水斟滿。
「原是如此」,她眸波微瀾,隱約覺著怪異,卻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池。淡淡搖首,她端起茶盅,拂去余韻,在一襲茶香中,緩下神絲。
未過幾時,唐碧婉便與趙恬安選完料子出來,看著天色已是不早,還要應著趙恬安去附近的一家外品店看看,吩咐過兩日來取衣服,便與杜師傅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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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姐,您的衣服取回來了」,苗奇上了車,行禮後,將衣服遞了過去。
像只波斯貓一般媚伏在蔣修杰肩頭的王香綺眉眼一挑,卻是也沒有接下,只打了個哈欠道,「擱那吧,杜老板做的衣服沒什麼可挑的」。
蔣修杰捏起她秀致的下顎,狹眸中帶了幾分魅惑,「這下可是隨你心意了」。
她紅唇一抿,默是不言,她知道他最是愛看她這般抿唇不語的姿情,明明是扭捏至極的神態,卻總是能讓他目露痴迷,對她無所不依,即如此刻,他輕撫著她的唇瓣,語聲低嘎,「惑人的小東西」。
那枚他隨身攜著的懷表里填嵌照片,便是這樣一個表情,凝著些許不情不願,卻一顰一笑都是姝色風情。
後視鏡內映出香靡的圖景,苗奇原是不敢吭聲,但作為蔣修杰的隨身侍衛,他偶是幾次瞧見蔣修杰隨身懷表里照片中人的樣貌,這才明白蔣修杰身為軍官學校最年輕英俊的校長,為何對王香綺這樣一個低賤的舞女如此著迷。王香綺不過是與照片中人有五分神似,而方才裁縫鋪里的那個女子卻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思及此,苗奇不由踩下剎車,猛猝一停,便听後座傳來一聲尖叫,卻是王香綺嬌怒道,「你會不會開車,想讓我們都死在你手上是不是」。
蔣修杰亦是眸光一黯,面上卻沒有顏色,只冷道,「什麼事」。
「屬下唐突,只是想起剛才在裁縫鋪里見到一位與王小姐面容相仿的女子」。苗奇抬頭看了眼蔣修杰,依舊是看慣的冷淡神色,卻是微微蹙起了眉峰,便是听他續問道,「然後」。
「那女子……倒是,」苗奇頓了頓,試探道,「倒是更像另一個人」。
「別繞彎子」,蔣修杰顯是生了不耐之色,又看著有些激切。
「是,那人與您懷表中照片之人,生得幾乎是一副模子印出來的」。語落,他又怯著瞅了瞅蔣修杰,雖是默不作聲,卻難掩深眸暗涌,一旁的王香綺已是臉色虛白。
須臾,只听蔣修杰問道,「你可看清楚了」。
苗奇暗暗頷首,「看清楚了」。
「下去」,蔣修杰掃了王香綺一眼,俊美的顏容里透著森沉陰寒,方才對她的萬般迷寵仿佛頓成煙雲。
「你說什麼……」王香綺杏眼圓瞠,難以置信的望向他。
蔣修杰的濃眉不著痕跡一凜,薄唇淡啟,「別讓我說第二遍」。
……
望著素黑的林肯車揚長而去,王香綺站在石板路上不甘的猛一跺腳,一個踉蹌跌坐在地,眼角清淚續然,她自知會有這一天,他貪迷的從不是她,卻不想,到底他是如此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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