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容站在房間里,陰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若有所思的原地站著,听見門「 當」一聲關閉,繼而听見她急促的腳步聲消失無蹤,然後爆發一聲輕笑。
他的笑聲很輕,呼吸聲很淺,笑了好一陣子,才緩步走到床邊,他伸出手,手掌攤開,被子中突然竄出一把寶劍來,穩穩落入他手中。
「天弒琴和君子劍,誰會厲害一些呢?」墨容似在自言自語,手中的寶劍熠熠放光,似乎在等待一場酣戰。
花曦晚呼著氣,見院中時而有陌生人經過,看她的眼神都頗有不善。盧千玨一直等在客房門外,見花曦晚急慌慌從對面的房門跑出來,縫隙中露出那精致面具的一角,盧千玨心中了然,帶著和悅溫暖的笑容,伸出手握住了花曦晚的手。
「手心溫度還好,就是臉面有些中暑之象。」盧千玨笑了笑,推開門把她迎進。
「你還打趣我,我的妝沒有月兌吧?可不能讓墨容認出我來……」花曦晚咬著唇,似乎上面還有他的薄荷味道,想到這,她立刻又紅了臉。
盧千玨見她表情微囧,以為她是因怕被認出來所以驚慌,笑道,「縱然距離毫寸,也難以發現易容,否則我豈不有負盛名。」
盧千玨將食指貼在唇上示意她小聲,隨即指了指一旁。
喝的醉醺醺的傅希明早已被送給客人品嘗的美酒嘗了個飽,抱著空空如也的酒壇子昏昏睡在桌邊。
花曦晚頻頻蹙眉,除了嘆息別無其他,忽而笑問,「她那樣的人,得這樣的夫君廝守苦心,是不是上天太眷顧了。」
盧千玨搖頭,淡淡道,「得天獨厚的另有其人,輸贏成敗,要看最終。听說,墨容山莊一直珍藏著君子劍。」
听聞此話,花曦晚不禁挑眉,道,「君子劍與玉女劍本是一對,當年師父賜我玉女劍告知我君子劍不知淪落何方,沒想到竟是在墨容山莊,難怪多少年來暗衛查不到半點蹤跡,哼,他倒是藏得深。」
「世間神兵利器何其多,天弒琴,君子劍,玉女劍,還有仲家的‘曇花針’,同樣不容小覷。」
「如曇花一現,快速且華美的銀針暗器。听聞天下無人能夠接住那玩意的百針齊發,我倒是想見識一下,而且我相信,也會有人按耐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呢。」
花曦晚眼光總是猶疑在對面房間,忽而見門吱呀的開了,那墨子白衣的男子正透過窗子與她對視,他揚起嘴角,曖昧不明的看著她,而他手中那瓖嵌著寶石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劍鞘,不正是君子劍!
隨即他旁邊的門也打開,一群賭局剛過的人們操著兵器走出來,熊虎門門主口中罵罵咧咧道,「這局還沒齊活,一會兒回來繼續,莫家這倒霉娘們兒叫嚷的真不是時候。」
盧千玨從行囊中取出玉女劍遞給花曦晚,笑道,「剛剛忘了告訴你,有人通知過了,眼下便是去前廳集會了。」
花曦晚接過玉女劍,灰溜溜的藏在腰邊,看著這個礙眼的劍鞘,咬了咬唇,說,「你把‘大哥’那把劍的劍鞘給我摘來,看現在這樣子,他是去不成了,也不想去,我自作主張,就不強人所難了。」
花曦晚穩穩接過盧千玨扔來的劍鞘,拔出玉女劍,只听「叮鈴」一聲清脆的鳴響,玉女劍奪鞘而出,還未見血,就被迫戳進了一把普通的鎢鐵劍鞘。
「這樣順眼多了。」花曦晚頑皮一笑。
被剛剛那引人注目的劍鳴吸引過來的人,此刻都直勾勾的盯著花曦晚臉上露出的笑容,俏皮的又帶著絲絲狡黠和竊喜的笑容,笑不露齒,梨渦隱約,真是俊美秀氣,俊美秀氣。
眾人不禁將目光又轉移到墨容身上,見他筆直而立,眼楮發痴,那種寵溺和月復黑的笑容,明顯是想將小羊吞到虎口的形色。
男風盛行,當真世風日下。
走出院子花曦晚才發現,其余處的院子也都住滿了人,此刻正蜂擁前往前廳。大概是因傅家子弟來的太晚沒有和眾人打過招呼,其余人看花曦晚都用一種很不屑表情。
「傅兄弟。」臧天慧三兩個健步飛奔到花曦晚身邊,手臂一下子攬住了她的肩膀,哈哈笑著說,「沒見過世面吧,一路走著,我給你介紹下這些人物。」
這樣親密無間的勾肩搭背,臧天慧似乎很是「自來熟」,花曦晚有些尷尬,卻不好意思掙月兌開他的臂膀,任由他把她當拐杖搭著,走起路來都有些負重感。
「瞧見那個沒,天狼派的掌門,天狼拳咻咻咻特別厲害的那個門派。看見那個了麼,人稱‘西海龍王’,听說當年是打遍海域周圍所有海賊,都統治一方成了霸主了。再看那個……誒誒誒?誰拽我?」
臧天慧突然依依呀呀的叫嚷,花曦晚順著他瞅著的方向看去,竟是墨容不知何時到了身邊,兩指捏著臧天慧的袖子,將他的胳膊從花曦晚肩上「拿」走,然後趁他發愣,卡在了兩人中間。
臧天慧見比他高一頭的墨容,又見墨容俯瞰他時帶著那一抹警告性的笑容,立刻蔫了。
「那個,是青峰派掌門藺萬三,听說,棍子打的極好。」墨容與花曦晚並肩而行,充當講解,絲毫不覺的自己是「第三者插足」。
花曦晚覺得墨容算是解圍了她被人摟著的尷尬,但是又陷入了另一種沉默的窘迫。
「哦。」花曦晚一句都沒听進去,左耳進右耳出,只知道應付一聲,希望這條路能夠短一點,走的快一點。
臧天華見四弟在那杵著當電燈泡,無奈的搖搖頭,也帶著其余兄弟走過去結伴而行。
「在下臧天華,臧家長子,謀過面,但還未問兄台高姓大名何許人也。」臧天華禮貌作揖,順手將臧天慧拽到身後庇佑。
花曦晚突然覺得好笑,咯咯一笑說,「他這身行頭,你還看不出來?難道沒听說近年來江湖聞名的‘王家山水畫圖中,意思都盧粉墨容’?
墨容淡淡一笑,用一種極其曖昧的眼神瞄了一眼花曦晚,那意思好像在說︰果然你我是知己愛侶,知我甚深。
花曦晚感覺又被他無形中擺了一道,見其他人眼神不懷好意,她恨不得像鴕鳥一樣將腦袋扎進土里。
周圍能夠听到話的人都是一些江湖莽夫,哪懂得什麼詩詞歌賦,听到這句話都有些納悶,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然。
沉默了片刻,臧天慧突然嗷嗷直叫,手指著墨容目瞪口呆,顫巍巍的說,」這……他……你……你就是墨容山莊莊主?!「」墨容山莊?「」那個江湖傳聞已久卻從沒有人見過的墨容山莊?!「」墨容山莊的人竟也來參加比武招親,難道閣下與莫琴瑟早就相識?「臧天華正色道,」我等都是接到寄到家中的帖子才來的,墨容山莊一向神秘,沒有人知道他的據點,莫琴瑟卻能夠找到閣下,難道你們是舊識?「
墨容稍稍抿了抿唇,似乎也有些疑惑,說,」其實我也不知,我在陽城瑤華樓住著,突然就有人讓小二交予我這封信,到底是如何知曉我行蹤的,我比你更想知道。「
臧天華蹙眉,點點頭道,」閣下和她不是舊識便可,否則她有心屬意于你,我等卻都被騙來,豈不笑話。「
墨容笑著搖搖頭道,」我與她素未謀面,平生不識,況且,我已心有所屬。「最後一句著重強調,語氣拐彎抹角,一雙鳳眼斜睨著花曦晚。
墨容的」寵男「是誰,這下幾乎眾所周知。
眾人繼續行進,臧天慧時不時將眼光瞄過來,看看趾高氣昂天生風流的墨容,又看看柔弱虛浮怯懦羞赧的」傅遙期「,若有所思。
沒想到莫家的前廳如此之大,庭院深深,十分開闊,甚至擺下一個擂台後還有百米見方足讓人能夠在下面觀戰。
底下早就布置好,四人一桌,茶水點心,像極了戲園子,但擂台上一個偌大的飛揚的」莫「字,宣告了這場比武的真正理由。
應約來人約模三十個,齊齊落座。花曦晚找了一處偏僻的座位坐下,隨即墨容」恬不知恥「十分自然從容的坐在她的鄰邊,臧天慧不知何故拉著臧天華非要加入這桌,一坐下就取出銀針試探茶水點心里是否有毒,見干干淨淨,這才攤開四個杯子為他人斟茶。」天慧兄,真是善解人意,又細致體貼。「花曦晚端過茶杯笑道,」我看莫家姑娘要是嫁給你,準過的舒心。「
臧天慧嘿嘿一笑,頗有些得意的推了推臧天華說,」大哥,你看人家都夸贊我呢。「
臧天華斜睨他一眼,道,」江湖男兒,懂得伺候人茶水又有何用,那不如讀書考試,當個地方官再養幾個婆娘混混度日去。「」天華兄此言差矣。「墨容玉指捻著茶杯,悠悠一笑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倒覺得,男兒頂天立地,獨當一面,令萬人崇敬,都不如嬌妻在側,山水同行,逍遙自在來的好。「
臧天慧贊同點頭,搖頭晃腦雲雲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今天比武論成敗,拼生死,得嬌妻美眷回家,這也是一段佳話唉!「
花曦晚笑了笑道,」我是來湊熱鬧的,對莫琴瑟沒什麼感覺,天慧兄若是喜歡,那就盡力去爭取吧。「
由于等了許久都不見主人出來,眾人都有些不耐煩,更有一些草莽之夫拍案嚷嚷道,」小娘們兒什麼時候出來啊!爺們我等的心急火燎的,也得讓我們看看這人長什麼樣兒,要是又丑又肥,我可不樂意動我的刀打打殺殺的。「」是呵是呵,若是美若天仙,我也算沒白來,千里迢迢,可不是來結識各路英雄豪杰的。「
千呼萬喚始出來。
先出現的是兩個丫鬟,雙生姐妹,年紀約莫十一二歲。形色冷峻,面上無一點笑意,皮膚白皙,穿著紅色短褲短褂,頭上兩只羊角小辮揚著,以紅頭繩作結耷拉在耳邊,這形貌本應是孩童打扮,甚是可人,此刻卻讓人看著有些毛骨悚然。
更奇怪的是,兩個孩子似乎說話都不能完整,每人只說半句,下半句由另一人接替。」主人梳妝。「」請各位。「」稍等片刻。「」馬上出來。「」咯咯咯。「
笑聲,更是驚悚。
眾人見這兩個女圭女圭陰陽怪調,手腳都藏在袖口褲口,似有利器在手,都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
臧天慧湊近桌子,噓聲說,」我覺得,這倆女圭女圭好怪,僵尸似的。「
花曦晚微微點頭,道,」莫家的下人個個身懷絕技,你看這倆女圭女圭,還有之前領路的下人,似乎從不會笑似的。「
臧天慧佯裝顫抖了一下,嗔道,」若是莫琴瑟也這幅模樣,我可不要娶。「
說著,便看見一小隊人裊裊而來,為首者身姿窈窕,步履婀娜,依舊是那件水粉色群裳,桃色織繡錦緞,似一件抹胸緊身長裙圍繞出她的唯美曲線,外罩淡粉色薄紗,隱約透出香肩和酥胸,白皙的皮膚柔女敕無骨,令人垂涎欲滴。長發半梳半披,珠翠閃金,環佩叮當。長相雖不算絕美,也不算傾城,但在」江湖女子多悍婦「中卻算得上是巧妙精致,秀美柔和。
只是,花曦晚覺得那笑容,有些僵硬,弧線雖完美,卻非發自內心,因為她的眼神是冷峻無神的。」哇,大哥,真沒白來啊!「臧天慧激動的拍拍臧天華的胳膊,然後抹了抹鼻子對花曦晚說,」傅小兄弟,你可說過不跟我爭的,說到做到哦!「」一定一定。「花曦晚點頭。
臧天慧見墨容盯著莫琴瑟若有所思,不由的嗔怪道,」你不是喜歡傅小兄弟麼,難道薄情寡性,現在又見色起意了?「
墨容嗤然一笑,溫情繾綣的看著花曦晚,道,」美不及他,我能起何意。「
花曦晚覺得全身上下的細胞都被他挑逗的不听使喚,汗毛都根根豎起,戳著她的衣衫,她忙移開眼光繼續往台上看去。
莫琴瑟站在台上,舉目四望,笑道,」今日各路英雄豪杰能夠給小女子面子,小女子在此多謝了。「
莫琴瑟作了一福繼續道,」言歸正傳,相信各位也等久了,小女子待嫁之心油然,也想覓得好夫君,能夠助我共同打理莫家基業,名門耀祖。「言下之意便是,得她者,得莫家,這是個很大的誘餌。」選夫婿以比武論成敗,只要有一方認輸便可,無需非要打傷殘死,希望各位點到為止。「
率先響應的是熊虎門門主,他 的從椅子上站起,兩三健步飛上擂台,與莫琴瑟相比簡直是龐然大物,他模了模下巴,笑哈哈道,」小娘子長得不錯,我先來,誰跟我打?「」閣下既然拋磚引玉了,那我們卻之不恭,在下臧天琪!「
臧天琪應是好生梳理過一番,發絲都梳進玉冠中無一散落,他舉著一把銀白利劍,高亢道,」閣下請亮兵器!「」好!輸了的回去可要月兌褲子!「
底下爆發一陣大笑,臧天琪有些窘迫,忙說,」賭局是賭局,比武是比武,開始吧!「」臧家劍法名不虛傳。「花曦晚品著茶贊道。
只見臧天琪身姿靈活,如燕兒輕巧靈慧,利劍出擊,劍尖直逼門主,門主身材高大,善用大刀,隨意揮舞便有拔山之勢,力大如牛,闊海洶涌,兩人的對決是軟硬、剛柔的對抗。」你看誰會贏?「墨容笑問。
花曦晚莞爾一笑道,」天琪兄勝算更大,熊虎門門主雖以力量取勝,但擂台太小,不足以施展他的招式,以他刀法的蒼勁有力,將人攔腰截斷都有可能,但天琪兄,呵呵,像猴子繞著大象,總會把大象轉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