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早已經習慣了春妞兒的不友好,對安樂公主來說,六年中最大的收獲,就是生活教她學會了隱忍,她沒有想到,來房州的第一天,就得罪了村里的無冕女王春妞兒,在築水村的女孩子中,就數春妞兒最有號召力,女孩子們已經習慣了看春妞兒的眼色行事,總之,得罪了春妞兒,等于得罪了全村的女孩子。
習慣了眾星捧月的安樂公主,竟然徹底被人漠視,村里的女孩子們同仇敵愾,對她愛答不理,當然,還有一個人例外,就是尉遲楠的妹妹尉遲嫣兒。
尉遲家和廬陵王家是近鄰,嫣兒打小兒羨慕果兒公主的美貌,漸漸長大又喜歡上英俊帥氣的衛王殿下,所以,和安樂公主交往甚密。
「果兒姐姐,今天有空出來轉轉,正好我家蒸酒,待會兒帶一瓶給王爺嘗嘗。」說不定哪一天廬陵王就會入主大明宮,還是留點余地才好,免得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嫣兒暗暗拉了拉春妞兒的衣袖,壓低聲音勸道︰「好了,別再為難果兒姐,人家正在難中,你這樣未免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
春妞兒瞟了程二牛一眼,見他被自己罵了也不敢分辯,不聲不響的把鍋里的水舀出來倒掉,再去河里打一桶涼水倒進鍋里。突然降溫,竹管里的酒出的更快,歡快的酒水聲傳來,想不開心都不行。
其實,自那件事以後,公主並無任何對不起春妞兒的地方,倒是春妞兒拿大,時不時的找個由頭嘲諷公主一通。如今衛王殿下被通緝,二牛哥說,這個落難的公主看起來風光,其實就是一個被軟禁的囚徒,隨時會有滅頂之災,說不定哪天就會被拉到街頭砍頭示眾,想來也挺可憐的,春妞兒一時發了善心,扭過脖子對程二牛到︰「舀一杯讓果兒嘗嘗。」
「謝謝春妞兒姐姐,我家今天也壓出了米酒,我帶了一瓶來給嫣兒妹妹,原是不知道春妞兒姐姐也在這里,若是姐姐不嫌棄的話,我讓人送一瓶家去。」
「果兒姐姐,還有我呢,我也要喝。」紫槐小姐以前也是想和公主來往,礙于春妞兒的面子卻不敢和公主走得太近,這會兒忙嚷嚷著,要和公主攀近乎。
「自然不能少了紫槐妹妹的。」安樂公主微笑著吩咐隨從的男子道︰「荷生,你先回家,準備兩壇子米酒給春妞兒姐姐和紫槐小姐家送去。」
「謝謝果兒姐姐。」嫣兒接過荷生遞來的酒瓶子,連忙道謝。
春妞兒沒想到安樂公主會送自己米酒,听她那麼說,自己倒是拒絕也不是,說喜歡也不是。
廬陵王的「八角琉璃井」作坊除了他帶來的七百二十名匠人外,還收了不少學徒,都是房州的鄉下孩子,免費傳授釀酒技術,還管一餐飯,所以,在房州口碑甚是不錯。
按道理說,那麼大規模的作坊,每年可以生產不少米酒,可是,房州市面上卻從來買不到廬陵王家的酒,他的酒大部分都運往長安,除了給女皇進貢,就是饋贈京都的大小官員們,禮輕人意重,廬陵王落難房州,朝廷供奉有限,主要靠多年的積蓄和變賣珠寶首飾為生,自然沒有貴重物品相贈,一杯薄酒,聊以聯絡感情,只希望諸位大臣們別在女皇面前進讒言,讓自己一家老小有一個平安的生活而已。
剩下不多的就留作自己飲用,偶爾,也用來贈送至交好友。
程二牛拿了個干淨的小葫蘆瓢,直接在竹管上接了大半瓢酒,遞給安樂公主,眼角的余光卻在瞟著春妞兒,他知道春妞兒和安樂公主過節很深,每次只要他對公主稍稍熱情一點,春妞兒就會變著法子捉弄公主。
這酒雖然比最初出的酒要淡,可是,比起公主家的米酒來度數卻高出幾倍,安樂公主喝了一口,辣得直嗆,隨和的笑著道︰「二牛哥,還是這酒夠味道,喝了爽快。」
公主的低調表現讓春妞兒覺得舒服了很多,不由把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話問了出來︰「果兒公主,听說喝了你家的米酒老人能顯得年輕,青年人可以增加力氣,女孩子可以養顏,所以,長安城都盛行喝你家的米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京城里倒都是這麼傳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說不清楚。」安樂公主微笑著回答道。
紫槐小姐已經打開小酒壇子,用小葫蘆瓢舀了半瓢正喝著,听二人這麼說,立刻接嘴道︰「怎麼不是真的,你看王爺和王妃一樣的下地勞動,可就是不顯老,王爺看起來就只像三十多歲的樣子,王妃就更不得了,簡直就像花信年華的女子,美得讓人不敢仰視。」
春妞兒听了一把搶過紫槐手里的葫蘆瓢,把剩的酒一口喝了,打趣道︰「既如此,本姑娘也喝了漂亮一回,還有你呀,紫槐小姐,才喝了一口,小嘴就變得這麼甜,不就是為了騙王爺家的酒喝嗎?」。
眾人听了,都忍俊不住,程二牛更是開心,自打第一次見到公主,二牛總是想著要像個男子漢那樣保護公主,對公主好,可惜,春妞兒偏偏和公主過不去,自己又寵著繼父帶來的這個妹妹,舍不得讓她不開心,所以,見了公主只有繞道走,唯恐會惹來春妞兒對公主的懲罰,就像那次自己送了公主一對剛出生不久的野兔子,第二天,春妞兒就在廬陵王門口使絆子,好在沒傷著公主,卻絆倒衛王殿下的馬,好在衛王身手敏捷,沒有摔傷。
「對了,果兒姐姐,怎麼我家里也用了你給的酒曲子,做出的米酒就是沒有你家的好喝,還有那些學徒的孩子家里,說是完全按照師傅教的工序釀酒,釀出來的味道還是沒法和王爺家的比,是不是,其中有什麼訣竅,就像城里鹵味王家的鹵料配方一樣,秘不傳人?」
听嫣兒一問,春妞兒馬上接口道︰「對對對,去年嫣兒還給了我幾顆酒曲子,我也,嘿嘿……」突然意識到自己去年還在和公主斗氣呢,就悄悄地用人家的酒曲子,春妞兒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沒有的事情,我家又不做生意,沒必要保守秘密,父王倒是真心想把技術教給百姓們,可是,你們想想,一般人家做米酒哪里舍得用上等的黃米,都是平日吃的黃米,此其一;其二是,我家的酒並非河水釀造,而是取八角琉璃井的泉水釀酒,那水甘甜爽口,最是適合釀米酒。」果兒瞟了春妞兒一眼,字斟句琢地進一步分析道︰「再說酒曲子,雖然是一樣的配方制作,我父王潛心研究多年,材料的優劣,溫度的控制,工序的講究,自是普通人家沒法比,我想,沒人肯花大價錢做到我家的酒曲子一樣。」
幾個姑娘正熱鬧的討論著如何釀酒,在河邊洗衣服的冬兒突然叫喚起來︰「哎呦,你這死狗,在哪里撿了死人的衣服來,都發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