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悠揚的晨鐘聲中醒來,梳洗完吃過早飯,換了身干淨衣服,顧念帶上昨晚買的瓜子,溜達著來到北巷口,找賴大叔他們幾人,跟他們擠在一塊,一邊吃瓜子一邊曬太陽,順便打听一下潛在的病源情況,看有沒有陸老六說得那樣樂觀。
結果這幾位大叔說的跟陸老六一樣,甚至情況還要嚴重,而且他們也承認,昨天就是听到顧念自稱學過醫猶擅處理外傷,這才熱心地給她介紹房子。
「自從老萬大夫不做瘍醫了,我們這的姑娘相公就可憐了,街上的混混們打架,上醫館還給治,姑娘相公受傷,只能自己上藥,好得了就繼續干活,好不了就從後門抬走,都不像以前那樣愛惜了。」一位大叔嗑著瓜子,口齒不清地說道。
「說是這樣說,可是,要受的傷重了,那醫藥費就貴了,撥撥算盤算一算,也許覺得還不如換新人劃算呢。」顧念接道。
「新人哪有那麼容易換,雖說北巷的客人不挑,只是出個火,但若是個漂亮的,價錢也能抬高點不是。手下能賺錢的姑娘相公,真要傷了,能治還是舍得治的,以前是沒瘍醫了,沒法治,才不得不頻繁更換新人。其實這更費錢費力,新來的還得花時間力氣教不是。」
「呵呵,原來是這樣的矛盾關系。」顧念眯起眼楮,不知是不是陽光太刺眼的緣故,心里飛速地盤算開來,在這里做瘍醫貌似是筆好買賣。
玉府街是外地人落腳的第一站,這表示也是很多第一手消息的傳播點,要找到殺了柳青泉一家的凶手,這里是首選駐地,何況還有現成的病源,都不用她天天挎著藥箱上街溜達。
顧念越想越覺得不妨租下陸老六的那個小院,行不行先租一個月試試。
「如果我租下那個小院,開間醫館,能打出招牌麼?不會被人找麻煩吧?尤其是不會被人揭發我吧?」
大叔們咧著嘴大笑,「放一百二十個心,要是別人我們還不會這麼說,但你若租的是陸老六的院子,被人揭發無證行醫,只管去扇陸老六的臉。」
「為什麼?」
「不管你租誰的屋子,只要你的招牌掛出來,混混們就不會找你麻煩,更不會找你要一個子兒的保護費,瘍醫難得,沒人會跟自己過不去。而陸老六的一個最大優勢是,他有一個近親的堂兄弟,是這一片的巡街衙役,有他罩著,誰會跟你過不去呀,衙役都有被打破頭的時候呢,要是到你醫館包扎,你不收錢就是了。」
「哎呀,是這樣呀,那我就有信心了,我是真怕醫館開得好好的,突然來一群官差,說我無證行醫,關了我的門,繳了我的工具,把我驅逐出城。」安全問題無虞了,顧念越發覺得租住在這里是個不錯的決定。
「吶,租陸老六的屋子,有他兄弟照應著,一般來說是比較安全的。你要是醫術真的過硬,醫館打出名氣了,到那時再被人揭發有麻煩了,不用你急得團團轉,自然會有人出面幫你擺平。就像老萬大夫,他就是內外婦兒一把罩,在這幾十年了,衙門里新官上任三把火,沒有火都要放把火,整肅社會風氣,拿煙花巷開刀,他多少次被人找麻煩,招牌都換過好幾塊,最後還不都是不了了之了。」
顧念覺得這話說得不錯,「到底還是醫術過硬才最安全。那麼說,我還得備幾份薄禮給那陸衙役和老萬大夫。他們都喜歡什麼呀?」
「這個倒不著急,可以先備一份,陸老六肯定會給你引見他兄弟,送什麼好你回頭問問他就行了。老萬大夫那里嘛,可以等你把屋子都收拾好了再去拜見前輩,都是街坊鄰居,托人先捎個口信,也算是你的禮數到了。」
「行,照大叔們指點的辦。今天真是謝謝幾位大叔了,幸好有你們的指點,我初來乍到什麼規矩都不懂,徒惹笑話也就罷了,懵懵懂懂得罪人就是罪過了。等我都安頓好了,一定要請幾位大叔吃酒,時間地點你們定,千萬要給我這個面子。」
大叔們爽朗大笑,連聲答應,愈發喜愛這個豪爽的小顧大夫。
顧念拍拍站起來,跟大叔們分手,回客棧休息。
午飯後睡了個午覺,爬起來,穿戴整齊,帶上足夠的現金出門,慢悠悠地逛到三春集茶館,里面坐滿了人,正听說書人講故事。
顧念問了掌櫃,掌櫃讓小二把陸老六從人堆里引出來。
陸老六火眼金楮,一眼看到顧念掛在腰上的荷包鼓鼓囊囊,就知道買賣成了,一番寒暄之後,笑眯眯地當場借了掌櫃的地盤,寫了一份租房契約,茶館掌櫃做見證人,三方簽字畫押,顧念收好契約,付了一月的租金,從陸老六手上拿到了大門和所有房間的鑰匙。
「行了,顧小哥,你隨時可以搬進去了,要買雜貨直接出巷南頭,那條古店街雜貨鋪子多,早市也在那里,采買很方便,你開醫館的一應用具在那一條街上都能置辦齊全。等你都弄好了,得了閑了,再來找我,我引見我的兄弟給你認識,他是這條街面上的巡街衙役,有他照顧你,不怕任何人跟你搗蛋。要是你被人砸了醫館,直接來扇我的臉,我絕無二話。」
「看六叔說的,街面上誰不知道您和您兄弟的關系,要這樣都還有人來砸我的買賣,那就說明踫上**煩了唄,哪能單把氣撒在您頭上呢,這不冤枉受的嘛。」
「小顧大夫年紀不大,挺會說話,不過也是這個理,踫到陸二哥都罩不住的事,那肯定又是衙門下的什麼狗屁命令,那老萬大夫不就這麼被整好幾回了麼。」茶館掌櫃忍不住插了一嘴。
「老萬大夫也是租的六叔的院子?」顧念問道。
「不是,他都干一輩子大夫了,賺的錢都夠買幾個院子做包租公了,那是他自己的院子,不過是他在這里做久了,大家都是熟人了,有事就互相照應一下。他這唯一的醫館要是不得不搬的話,就算附近街坊不在意,前面的煙花巷也不答應吶。」
「自從老萬大夫幾年前不做瘍醫了,那北巷的日子可真不好過,現在總算好了,有小顧大夫了,北巷的姑娘相公不用受大罪了,這幾年真是造孽喲,從後門抬走的早就數不清了。」掌櫃說道。
「掌櫃的抬舉了,我還不一定能勝任呢。」
「哎,可千萬不要這麼說,一開始勝任不了,天長日久之後,也一定能勝任了。北巷是用來賺錢的,南巷是用來拉關系的,跟那些樓坊的媽媽們搞好關系,要是踫到我那二哥罩不住的麻煩,趕緊找那些媽媽們,她們才是真正手眼通天的人物。」陸老六又面授了一個機宜。
顧念點頭如搗蒜,牢牢記在心里。
又聊了一會兒,打听到古店街幾家價廉物美的鋪子,顧念告辭,心滿意足地回客棧休息,等著吃晚飯。
次日大早上起來,梳洗完畢出門,特意穿過煙花後巷,到南邊的古店街,這麼早,只有零星幾家鋪子開了業,顧念跟著人流來到了早市上,看大媽大嬸姑娘媳婦跟菜販子討價還價,模一模物價,順便再吃個早飯。
坐在粉攤前正就著包子吃豬血湯,街上突然有消息靈通人士邊跑邊喊,「柳大戶家的棺材回來了」。
「真可憐啊,一家二十來口,家主到僕人,全死了。」
「听說柳家今年夏天有個孫女要出閣的。」
「就是那家的閨女呀。」
「那閨女許的誰家呀?」
「聚興順鏢局總鏢頭的大少爺,門當戶對呀。」
「這案子不好破吧?」
「哪有那麼容易呀,一個人證都沒有,哪怕有一個人活著都好啊。」
「活著也沒用啊,別人都死了,就他一人活著,這不是往自己身上惹嫌疑麼,官府能不想麼,是不是就你把歹人給引家去的?」
「就是啊,就算活著,也得看到了凶手才行啊,可你都看到凶手了,那人家肯定也看到你了,又哪里會留你一個活口呢。大半夜的沖進家里,不就是要趕盡殺絕麼。」
百姓的各種議論立馬就跟著涌現了。
顧念手一哆嗦,半個包子掉在了地上,她呆望了一眼,抬起頭,從盤子里拿一個新的繼續啃。
柳中賢古一虎程家秉三家人護送著棺材步行走進三江府城門,沿大道走回柳宅,盡最後一份心意。
柳宅早就做好了準備,只等棺材回來就辦喪事,這幾天還專門另備了四口新棺材給柳青泉一家四口。
為了能順利地讓依蘭李代桃僵不被人發現起疑,在出發上路前,柳中賢還讓仵作重新給上了一遍防腐藥劑,理由當然很冠冕堂皇,希望到家接待親朋吊唁時,遺體還能保持著一個相對完整的遺容。
古一虎派了他的手下騎馬去柳宅報信,當他們這一行人來到柳家街口外時,柳家集體出動,現任家主柳中賢的父親領著老少爺們一起出來迎接回家的族人。
街上有很多閑人趕去看熱鬧,顧念沒動,她自顧自吃完早飯,繼續在古店街來回溜達,買了幾件掃帚撮箕抹布水桶和盆等物回新窩打掃衛生。
屋子是新修整的,全面完工後有徹底地打掃過一遍,但放置了這麼久,家具表面還是有了一層薄灰,顧念笨拙地從水井打了水,把主臥室的家具都仔細地抹了一遍,尤其是衣櫃衣箱等物,擦拭完畢後都敞著晾干。
然後,顧念鎖了門,回客棧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