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可怎麼辦啊?」
「等著唄,只能等著線索自己冒出來,希望在這之前,醫藥圈子里能有些好消息。」
「也好,明天我就去打听打听,同行里出新藥,這是大事,照理說真要有新藥上市,該有消息先出來鋪墊了。哪怕他們找人試藥,那藥效不管好不好,親身試過藥的人總會透漏幾句,我就不信他們找的試藥人有那麼緊的嘴巴。」
「嗯,一定會有消息的,只是是否會引人注意而已。」
「真有新藥上市,一定是各路消息先行,廣而告之嘛,不然怎麼吸引人家去買藥。沒見過做生意的不吆喝的,不吆喝做什麼生意。就像這做殺手的也一樣要吆喝,不然誰知道他們啊,不知道秦哥是否了解找殺手的規矩,能不能假扮雇主,釣人現身。」
「這辦法秦如栩早試過了,每個殺手幫派對外聯系的方式不一樣,不找到那個接任務的中間人,一點辦法都沒有。又不能在大庭廣眾的地方說我要找殺手干掉某某某。」
顧念兩眼放光,「真的不行?」
「不行。誰知道是不是官府的鉤子,一旦上當就是死。中間人被撬了的話,會危及幫派安危。所以他們都有自己的一套接任務的辦法,而且都是單線聯系,雇主想找人,也得頗費一番功夫。而沉沙幫接任務的方式至今不明。」
「有沒有可能,沉沙幫在本城的暗樁,除了接應殺手來干活之外,還兼著本城中間人的職責?」
「有這種可能。但人在哪?」
「啊,是啊,人在哪?」顧念頹喪無力地趴在了桌上,「雇主和中間人接頭的方式也許很簡單,可能在哪留個記號,可能在哪說句暗語,可能是在特定的店子里買件什麼特定的商品,各種可能性。可捅不破那層窗戶紙,再簡單的法子,我們也無從知曉。」
「別心急。時間長了,知道的人多了,就好找他們了。」包寄桃既是安慰顧念,也是寬慰自己。
「耐心,耐心。說來說去,還是要耐心。」
「殺手們向來行蹤詭秘,這不是秦如栩不上心。沒有足夠多的確切證據,他都沒法從衙門里借調人手組織行動。」
「那朝廷派他一個光桿將軍下來干嘛?」
「他有權力在必要時候借調衙役啊,但是要證據嘛。」
顧念徹底無力了,「這不就成了無頭公案了嘛。」
「誰說不是呢。」
「沒啥。」顧念一下坐直。站起身拍拍衣服,「快午時了。姐姐要忙了,就不打擾姐姐做生意了,我還是回家睡覺去吧。」
「要實在不舒服就去抓副藥,你這樣難受,就是明天勉強去了學堂,也沒精力听課。」
「嗯。」顧念點點頭,付了酒錢,扶著桌沿站起來,「要是下午還不行,我就去抓藥。」
包寄桃起身送客。兩人在門外台階上話別,顧念突听身後有人叫自己,回身一看。還真是熟人。
「任師兄?今天怎麼有空來這里走動?」顧念步下台階,站在街上。與迎面走來的任焱焱問好,他身邊還有兩名兄弟,看上去與他年齡上下差不了幾歲,長得也頗有相似。
「顧師弟,還真是你,我還以為看花眼。好巧。你今天也是出來走走?」任焱焱手上提著好幾個包裝精美的禮包,印著知名店子的名字。
「是啊,出來買點東西,找個地方坐坐歇歇腳。任師兄看樣子買了不少好東西嘛,家里要辦喜事?」
「啊,家里有長輩馬上做壽,特意到這里買些稀罕物。」
「哦,老人家高壽啊,恭喜恭喜。師兄這是買完要回家了?」
「不著急,想再隨便看看,師弟既然對這里熟悉,不如介紹一下還有什麼好些的店子?」
顧念細細打量了一番任焱焱手中的東西,回憶這周邊還有哪幾家屬于同等價位和品位的店子,包寄桃在邊上沒走,幫著出出主意。
沒等顧念這邊商量出什麼好建議,任焱焱的那兩兄弟卻在一邊取笑起來,「九弟,這就是你那位在這里做黑醫的師弟?你們和安堂怎麼會讓這種人跟你們一塊學習?招牌不想要了?他看上去哪點像大夫了,倒有幾分像北巷的公子。嘻嘻。」
那兩人明顯是故意說這話,音量都沒有減,顧念本還誠意地給任焱焱出主意,听了這話,當場就拉下臉來。
包寄桃一把把顧念扯到台階上去,自己走下來,雙手叉腰,「小兔崽子,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亂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任焱焱見勢不妙,趕緊去攔自家兄弟,免得他們口無遮攔又說出什麼不好听的話,惹出禍來。
「二位哥哥哎,少說兩句吧,咱們快回家了。」
那兩公子壓根沒察覺到自己正在面臨什麼危險,還耍著公子哥的脾氣,「九弟,你這是怎麼了,膽小什麼,還能怕他怎的,一個專門給人看的黑醫幾時有那身份跟你這正經的醫徒子平起平坐了?你在學堂上有老師管著,發作不得,今日街上遇見了,還不能說他幾句?他那麼金貴?」
「就那樣一個只知躲在女人背後的無卵家伙,九弟,你有啥好怕的。你是師兄,你要對他怎的,他還能說個不字?你這樣膽小,叫兄弟們在外頭都丟臉。以前人家說起我們家九弟都好生羨慕嫉妒,現在好了,你有了這樣一個師弟,我們在外面都沒了臉面。」
「這幾個有爹生沒娘教的,不知道膽子長哪的廢物,跑這來砸顧大夫的場子,今天老娘我寬宏大量,教教你們什麼是規矩,不然你們在外面說起。才是丟了我們這煙花前巷的臉面。」
包寄桃卷起袖子,她手下一個伙計不知幾時模了一面小鑼在手上,來到街當中 地敲了起來了起來,邊敲還邊喊。
「街坊們,鄉親們,快來看吶,有人砸顧大夫場子了!說顧大夫沒資格跟他們平起平坐了!快來看吶,皮癢找揍了!」
伙計這樣一喊,呼啦啦,立馬里三層外三層地圍緊了人。街上閑人不少,前巷又是混混地痞流氓扎堆的地方,絕大多數都在顧念手上治過傷,誰敢說顧大夫壞話,話沒傳到顧念耳里。亂說話的人就先不知道怎麼莫名其妙地挨頓揍。
在發現事情不妙之前,任焱焱想著兄弟們離開,只可惜他們三個動作再快。也快不過這街上專門看熱鬧的閑人,等那兩缺心眼的兄弟發現自己陷入不利局面後,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顧念被包寄桃擋在店門口,隔在包圍圈外面。光是干著急跳腳,說不上半句話。那些人起哄架秧子的罵聲遠遠地蓋過了她的嗓門。
顧念自然是不樂意看到事情發展成這樣的,鬧成這樣,她明天在學堂就更難過了。包寄桃是好心替自己出頭,卻過分了。
正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時,包記酒館向來不見外人的大廚出現了,他拉開顧念,淡定地指揮伙計們分開人牆,把一口長氣不停歇地罵人正上癮的老板娘給拉出來,再把那三位公子哥拽進店里。
顧念這邊的人在努力收場,人群另一邊也突然從外面擠進來一撥人。有車夫有小廝,還有練武的行家,那力氣大的。輕輕一推,壯年漢子就腳步不穩地讓開了道。
人群被這麼一推一搡的。加上主角被拽走了,就有些散了,再見到有練家子來了,散得就更快了,片刻間就散了干淨。
那些人清開了一條道,身後走出來兩個公子哥,一個是尋常富家公子的打扮,另一個竟然是江湖人的短褐短打,那長相氣質身段和衣裳料子,表示這位公子也是有來頭的。
包記酒館的大堂里,任家的那二位缺心眼公子哥捧著熱茶還在心有余悸,可憐巴巴地東看西看。
顧念和任焱焱各坐一張桌子,互不說話。
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店里氣氛有些尷尬和沉悶。
店門口陰影一閃,嘩啦走進來一群人,守門的伙計想攔都不敢攔,大廚在把人都拽出來之後,就回廚房準備中午營業用的菜肴去了,壓根沒有前面多做停留。
「任焱焱!顧念!」進來的那撥人當中,那位貴公子一馬當先站在前面,沖著那兩個風波起源的家伙喝斥。
這聲怒喝中氣十足,極具爆破力,被點到名的二人無不是從椅子上彈起來,都顧不上失手打翻的杯盞。
等看清是誰叫得這麼嚇人時,顧念和任焱焱俱都大禍臨頭地驚呼,「大公子!」
「你們兩個,明天上午,在學堂等我!」宋亦柏黑如鍋底色的臉,讓顧念和任焱焱不敢有半分多余的動作,只能連連點頭。
任家那兩缺心眼兄弟把自己縮成一團,盡量不要太顯眼。
包寄桃一拍桌子站起來,兩步擋在顧念面前,挑釁地瞪著宋亦柏,「宋大公子要耍威風,回家耍去,這里不是你的地盤,容不得你撒野。」
宋亦柏本來就在氣頭上,他的馬車剛駛進煙花前巷沒多遠,就一路听人喊前面有人砸顧念的場子,再往前走就走不動了,小小的巷子給堵得水泄不通。
和安堂的人大庭廣眾之下,當街吵架不和,這傳出去,和安堂哪還有臉面。
宋亦柏微微晃動了一下肩膀,不客氣地盯著包寄桃準備反擊,就在一場嘴仗即將上演之前,那位與宋亦柏一起的武林公子走上前來,站在了包寄桃和宋亦柏中間,笑眯眯地先行了個江湖人的禮節,「包老板,在下古劍心,這廂有禮。」
「古劍心?聚興順的古公子?」
「正是在下。」
「古公子要是怕朋友吃虧想幫忙,我無所謂,再來幾個我也照樣罵,要是有一句重樣的,我白送一盤菜。」
「不敢不敢,素聞包老板好手段,在下不敢得罪包老板,今日之事怕是誤會,包老板要是怕我這好友有所偏袒,不如叫出鐵兄做仲裁,就在這里把事情斷個是非明白。」
包寄桃听古劍心提起自己大廚,就知自己真實身份肯定被秦如栩告訴這少東家了,人家這是暗示自己不要亂插手。
包寄桃不甘心地哼哼兩聲,讓開了。
古劍心又轉身勸走了宋亦柏,他們倆今天還有正事,三兩句話後,宋亦柏給了顧念和任焱焱一人一個瞪眼,終于帶人走了。
任焱焱今天本來是出來采購送長輩的壽禮,結果被這兩缺心眼兄弟給攪和成了現成這局面,哪還有半分逛街購物的心情,宋亦柏前腳走,他後腳也提著兄弟們走了,等到了家這事還要報長輩知曉,該罰的罰。
學堂里無人故意挑釁顧念,大多數就是因為顧忌到這個,顧念算是這一帶的地頭蛇,好好的惹他做什麼。
人都走光了,顧念總算大松了口氣,下巴擱在桌上,雙肩耷拉著,像是虛月兌一樣的。
「那個死秦如栩,那個死古劍心,都不是好東西。」包寄桃依舊罵罵咧咧的,沒有人喜歡被威脅的那種感覺,盡管古劍心那話里意思更像是提醒。
「姐姐,消消火吧,起碼你的店子還好好的,桌椅沒少腿兒。」
「他敢!我這店子里要是壞了任何一樣,我非帶著我的一幫伙計罵上聚興順不可,我要問問他古一虎到底是怎麼教育兒子的。」包寄桃氣哼哼地模了模頭發,把鬢發掖到耳後。
顧念無奈地搖搖頭,突然發現怎麼身邊好像安靜了許多,說話有回聲似的。
抬頭四下一望,還真是,前一會兒都還在的伙計們居然都消失了,偌大的大堂里,就她和包寄桃兩人。
可不有回聲麼。
「姐,你要真去了,才沒人幫你,就我們這樣的小人物,連古一虎的面都見不到。那古劍心看著長得人模人樣的,像個有前途的好兒郎,鏢局上下肯定都很尊重他,外人要找他們家長告狀,能不能進得了大門都是問號。」
「嘁,我這不就是幾句氣話麼,還真讓我罵上聚興順,不等我回來,我這小店就不見了。每一地有每一地的地頭蛇,去聚興順的地盤找他們的麻煩,我又不是壽心公上吊——活膩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