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
這一聲及其粘人的稱呼讓楚雲輕下意識的打了一個激靈,她抬眼,看著眼前之人眉頭緊皺,而下一瞬,一道凌厲的勁風直襲紅衣男子的手腕。
啊的一聲驚呼,紅衣男子猛的甩開了楚雲輕的手,只見他哎喲叫著,一邊抱著自己的左手腕在原地跳個不停,「蕭澈,你想廢了我嗎?!」
地上此時正躺著一只竹筷,正是蕭澈為了某人不規矩的手而招呼過來的。
楚雲輕一進門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的蕭澈,他一身墨袍,面色微微有些蒼白,看樣子傷還沒有好。
「再有下一次,便真的廢了!」
蕭澈沉沉一語,對著楚雲輕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位子,楚雲輕也不看紅衣男子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嘴角一勾走了過去落座。
「你們怎麼在這里?」
紅衫男子嘴巴里念念有詞的坐在了蕭澈另一側,此時听到楚雲輕這樣問,眸色一亮,「因為知道輕輕你在這里,我就過來看你啊!」
蕭澈的眼風十分的森寒,堪堪掃身旁之人一眼,「這一次三國來使都來了,其中利害不必說,我便來看看。」
楚雲輕點點頭,果然還是蕭澈的回答比較靠譜些。
桌上已經擺上了精致的茶點,子墨早在楚雲輕剛進屋之時便為她添置齊整,楚雲輕早間便過來守著,外加上天氣越來越熱,此時看著這些精致的吃食免不得食指大動,但是——
楚雲輕帶著面紗,平日里用膳總是要取下的,若是近身的人看到自己帶著疤痕的臉也沒什麼關系,可是現在屋子里還有外人。
蕭澈看著她,眸光微動,楚雲輕抬頭便看到他的眼神,四目相對之間她知道他看懂了她的尷尬,卻見蕭澈大手一揮,「你們去隔壁。」
「啊?」
子墨自然是惟命是從的,只是這叫慕塵的卻是大叫一聲,「什麼什麼什麼?蕭澈你想和輕輕獨處一室!」
楚雲輕額頭冷汗涔涔,而蕭澈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幾乎想要奪門而逃。
「本王和自己的女人獨處一室,你有意見麼?」
此話一出,慕塵面上的表情真可謂是變幻多端,他嘴角猛的抽了抽,再看楚雲輕一眼,眸光怪異的看著蕭澈,而這廂子墨忍住笑意輕咳兩聲,走到慕塵身前抬手一請,「公子還是同子墨去隔壁間吧。」
慕塵無奈,嘆一口氣拉著子墨出門,一邊走一邊碎碎念著,「子墨,你家王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要臉了,你怎麼不好好管教管教——」
門關上的一剎那,屋子里便只剩了他們二人,蕭澈傾身,一手掠過楚雲輕的耳側,將她插在發間的玉釵取了下來,這一取自然連帶著面紗也拿了下來,楚雲輕帶著疤痕的臉便坦露在了他的面前。
那精致的面容因為一道猩紅的疤痕變得有幾分觸目驚心,而蕭澈目光繾倦的落在她的臉上,讓楚雲輕本來就紅了幾分的臉更為熱了起來。
「這是這樓里最有名的茶點,沒有動過的。」
楚雲輕見蕭澈親手為她布置點心,心中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了上來,她怔怔然拿起桌上的筷子夾起一塊女敕黃的桂花糕放入口中,分明是氣韻香甜的吃食,楚雲輕此刻細細咀嚼著,卻是嘗到了苦味。
「如何?」見她木木然沒有反應,蕭澈眉頭一皺,「讓人換些其他的來吧——」
楚雲輕一急,「不用。」
蕭澈只覺得今日的她有些怪異,然而哪里怪異卻又說不上來,他眸光深重的落在楚雲輕的臉上,並未言語。
蕭澈有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楮,楚雲輕若是涌上自己冷冽的外表或許能夠抵擋,但是今時早已不同往日,她在他的面前,再難撿起那些表情。
她低頭抿一口清茶,腦海之中浮現的卻是那日送皇後出宮之時她所說的話,她細細想來,她回盛京之時為了那沉積在心中十七年的疑慮和仇恨,本想找到答案之後就抽身而退,現在卻是身在局中,不能自己。
她沒有心比天高的抱負,沒有對權力和富貴的執著,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並肩與他站在一起,在此之前,她早就知道他的蟄伏和隱忍,可是當姚青鸞那句‘我的澈兒是必定要坐上那個位子的’話出來之時,她只覺得心中一直被自己有意無意互視的地方毫無遮掩的擺在了她的面前,如同她臉上的疤痕一般,突兀的觸目驚心。
他必定是要坐上那個位子的,楚雲輕心中一嘆,這樣告訴自己。
「皇後娘娘好嗎?」
楚雲輕忽然抬頭問他,蕭澈眸光一沉,她的目光帶著閃避,這句問的有不著痕跡想要轉換氣氛的意味,可是他沉吟一瞬,答,「母後很好。」
楚雲輕點點頭,「那就好。」
她好似忽然又想起什麼來,「那日的毒是千黛青,毒性極強,即使後來得解,也是極傷身的,需要好生調理才可。」
蕭澈點點頭,「玉瑾姑姑出身巫國,對毒術有些了解,有她在,母後自然無礙。」
兩人之間氣氛詭異,這間雅閣臨著官道,因為離城門極盡的緣故,在他們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城門處的動靜,此時只听得城門之處爆發出陣陣歡呼之聲,楚雲輕起身走至窗邊,只見的新的使者隊伍正在緩緩進城。
「是西涼。」
蕭澈站在楚雲輕的身旁,遠遠的只見的一隊身穿銀色盔甲的衛隊當先走了進來,繼而出現的是一騎著高頭大馬之人,那人衣袍帶風,面容算不得俊朗,整個人的身形甚至微微的有些臃腫,在一眾衛隊的護衛之下面容呈現出一眾盛氣凌人之狀。
「西涼太子夜蕭然,精通奇門遁甲和觀星術,是西涼皇帝的第二子,听說政令已下,明年年初便要即位稱帝。」
蕭澈淡淡的話語落在楚雲輕耳畔,她對諸國之事並不了解,側目一看身邊之人高大偉岸的身影,眸子里的郁色更深一分。
「听說西涼三十年前曾經和大秦開戰,最後以戰敗國的身份將西邊境的五城割讓給了大秦,此外,還每天上交歲貢?」
蕭澈點點頭,「西涼四十年前本是兵強馬壯的強國,只因為上任皇帝荒婬無度,昏庸無能,讓奸臣當道才致使三十年前因為貽誤戰機被大秦取勝,大秦騎兵長驅直入,斬殺西涼大軍二十白羽萬,也因此,西涼這幾十年來再無可用將才,只能居于大秦之下。」
楚雲輕點點頭,閉口不再說什麼。
從他們的角度看下去,蕭溟似乎同那位太子所說甚多,三言兩語之下竟然還陪同這一同往驛館而去,蕭清本就灑月兌的很,自然不熱衷與關注這些,獨自在一旁乘涼,愜意非常。
看著那隊伍自這酒樓之下緩緩而過,楚雲輕看一眼蕭澈,他的眉頭果然緊了幾分,「明王勢大,現在還想聯合西涼太子,對你,是不是威脅很大?」
蕭澈轉頭,有些意外的看著楚雲輕,他薄唇未動,「你不必想這些。」
楚雲輕心中一涼,她不必想,她不了解這幾國局面,也不知道期間有何利害關系,想了也沒有什麼用。
她輕輕一嘆,「好。」
蕭澈何其通透,只听這一句便察覺出不對來,眼看著西涼的軍隊已經遠去,他面色凝重的轉過臉來,「楚雲輕。」
楚雲輕正怔怔的看著樓下鬧哄哄的街市,此時被他一喚下意識的轉過頭來,他的眸光沉暗的讓她不敢與之對視。
「你在想什麼?」
楚雲輕搖搖頭,「王爺在說什麼?」
蕭澈眸色一沉,靠近她一步,「不許在我面前裝傻,剛才,你在想什麼?」
楚雲輕退後一步,搖搖頭,「雲輕在想,現在時辰不早了,是不是該回去了,只留下賢王一人總歸是不好的。」
她盡量讓自己說話的時候正常些,而蕭澈絲絲入扣,她的破綻在他眼中分明,「你急著想走?」
楚雲輕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轉身拿過放在一旁的面紗,幾欲帶上。
「不準。」
楚雲輕對蕭澈的強勢早已見怪不怪,大多數情況之下無可奈何,然而今天她卻是不準備做任何的妥協,見她的動作絲毫不停,蕭澈猛的一把將她拉著轉過了身。
「你在跟我較什麼勁?」
楚雲輕只覺得手臂被他拽的生疼,眉頭一皺有些劇烈的掙扎了開來,「放手。」
蕭澈怒從心起,大手一攬將她送到自己胸前,一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冷聲逼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楚雲輕下巴和腰都微微的有些疼,猛的將頭一偏想要月兌離他的桎梏,「我說放手。」
蕭澈眸光霎時間白雪皚皚,渾身上下冷氣逼人,他強硬的將楚雲輕的臉轉過來正對自己,「楚雲輕,你在挑戰我的忍耐力嗎!」
楚雲輕心中一寒,果然,姚青鸞說的極對,若是真有那麼一天,被那些無可奈何的世事抹掉的不僅僅是她的愛情,還有他對她的忍耐力。
「對!」楚雲輕擲地有聲,「王爺口口聲聲說雲輕是你的女人,雲輕不過想看看,王爺對自己的女人有多少忍耐力,結果雲輕已經看到了,確實不太多。」
她的櫻唇在他面前開合,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能讓他心中一陣抽疼,從未有過的挫敗之感襲上胸口,成功的將他的沉著冷靜一一擊碎,他燥怒的低下頭去,一口咬住楚雲輕的嘴角。
楚雲輕只覺得猛的一疼,那人的唇齒自她嘴角掠過,竟有要深入的趨勢,她心中早就因為那日皇後的話燥郁不得解,今日被蕭澈一挑,再也壓抑不住。
砰地一聲,楚雲輕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在了蕭澈的肩頭,剛受了傷的蕭澈哪里經得起楚雲輕這般勁力,立時連退兩步。
蕭澈的眸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他森森的看著楚雲輕,垂在身側的拳頭已經握緊的青筋暴起。
楚雲輕拿起面紗利落帶上,再也不看蕭澈一眼,推門而出。
站在門外的子墨和慕塵睜大了眼楮看著步履匆匆的楚雲輕,在轉頭看向屋里的蕭澈,一個沉默的低下了頭,另一個眸子里閃出了興味。
「哎,讓小爺怎麼說你呢,女人要哄的,想你這般冷冰冰的,怪不得輕輕被你嚇跑了,哎,我可憐的輕輕——」
慕塵陰陽怪氣的感嘆未完,蕭澈一個字已經出了口,「滾!」
……
楚雲輕再回到城樓之上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蕭清側目看看她並未多問,兩人之間一時氣氛沉悶之際。
蕭清默然片刻,不一會兒低低與身旁一侍衛言說幾句,那人領命離開。
現如今巫國和西涼的都已經出現,未有燕國的定北王世子還沒有現身,他們的眸光投向遠處,城外是蔥蘢的山嶺,那官道上偶爾車馬走過,卻不是燕國世子的隊伍。
不消多時,那侍衛去而復返,楚雲輕看到,那侍衛手中拿著的——竟然是一支酒壺!
蕭清看到楚雲輕意外的神色眉峰一挑,「這是烈酒,不適合你,若是喜歡,改日去青玉洞嘗嘗百花醉吧。」
楚雲輕沒有多余的心情與此人言說,看他一眼,眸光無焦點的看向遠處。
濃烈的酒香忽然彌漫在了整個城樓上,蕭清毫無顧忌的仰頭喝起來,楚雲輕側目便看到城樓上的風將蕭清散開的墨法吹得凌亂之際,清涼的酒水自他嘴角溢出,沾濕了胸前衣襟,而他卻不在乎,喝完抹一把嘴角,「好酒!」
那樣子倒是肆意之極,楚雲輕只覺得奇怪,魏貴妃現如今被囚禁,整個魏族都有些人心惶惶,而這位魏貴妃的嫡子卻沒有任何的表現,依舊是我行我素的瀟灑張狂,在宮里實在是一道異樣的風景。
城樓上罡風作響,楚雲輕只听得身旁蕭清道,「楚淑儀是不是覺得本王行事太過無狀?」
楚雲輕想了想,「賢王肆意灑月兌,不是常人能做得到的。」
蕭清哈哈大笑,喝了酒的他眼眸更亮了些,「好一個肆意灑月兌啊,本王肆意了這麼多年,只怕還得繼續。」
楚雲輕听到這話心中一動,不由得轉眼多看了幾眼身邊之人。
蕭清大口大口灌著酒,也不管身邊有一佳人正看著他,待那酒壺空了,他舒服的長嘆一聲,將那酒壺遠遠的拋向了城外。
「這酒壺是本王在晉城買的,一支三千金。」
楚雲輕挑眉,「賢王果然財大氣粗,三千金的酒壺就這般扔了。」
蕭清一笑,「正因為太貴重,那在身上時常擔心磕著踫著,或是被人偷了去,自然是扔了輕松些。」
楚雲輕再次揚眉,「雲輕剛才那句話說的不錯,世人之中能如王爺一般做到扔掉價值千金的酒壺之人,實在不多。」
蕭清似乎有幾分醉了,他雙眸微眯的看楚雲輕一眼,「知我者,楚淑儀也,這城樓上風大,本王下去避一避,楚淑儀可要一起?」
楚雲輕失笑搖頭,「王爺請便。」
——
楚雲輕回宮的時候燕國世子還沒有出現,想到明日還要去那城樓,頓時微微的有些累,她眯著眼靠在車壁上,響起午時在臨江樓中的情形,最後那一掌,是不是重了些?
懷著疲累不安的心思,楚雲輕向蕭戰稟明了今日的狀況,在說道燕國世子還沒到的時候,蕭戰扔給她一樣物事。
楚雲輕打開一看,微微的有些意外,那是一張拜帖,乃是燕國外使交給大秦禮部的,上面寫著燕國世子已經到了盛京——
蕭戰看看她,「歇著去吧。」
楚雲輕心中一松,正好自己不想再去城樓之上了。
錦繡殿之中一片燈火通明,楚雲輕進去的時候蕭汲正面容索然的等在那里,見她來了眸中的懨懨之氣一掃而光,「楚姐姐!」
這幾日楚雲輕走沒有見到蕭汲,此次听到這細軟的稱呼免不得心中一暖,「六殿下怎麼來了?」
春桃等人侍立在一邊,此時連忙笑道,「六殿下從下午就來了呢,奴婢告訴她您出宮去了,結果殿下非要等您回來。」
楚雲輕一笑,拉過蕭汲坐在自己身邊,「殿下怎麼了?」
蕭汲面色微微有些希翼之色,他傾身在楚雲輕耳畔,低聲道,「三哥曾經答應我要帶我出宮的,可是一直都沒有兌現諾言,母妃過些日子要過生辰,我想出宮給她尋一件禮物,楚姐姐,你去跟三哥說,我要出宮!」
這個要求放在從前自然不過分,可是現如今她和蕭澈這般樣子,怎麼可以,楚雲輕微微沉吟一瞬,「六殿下要出宮很容易,我去找五殿下帶你出去可好?五殿下這幾日都在忙碌新王府的布置,你順便去看看他的王府如何?」
蕭汲眸中光彩微變,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在楚雲輕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忽然,他再次湊近楚雲輕,「楚姐姐,你是不是和三哥吵架了?」
楚雲輕一滯,「殿下誤會了,睿王怎麼會和我吵架?」
蕭汲哼一聲,「我就是知道,反正我知道楚姐姐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三哥答應了我讓我去他的府庫之中選一樣寶貝的,楚姐姐你一定會幫汲兒的對不對?」
蕭汲眸光微動,烏黑的眸子可憐兮兮的看著楚雲輕,直惹得人心疼。
楚雲輕拒之不得,「不然這樣,明日有外使進宮,晚上睿王只怕也會進宮來,到時候殿下過來,自己去和睿王說好不好?」
蕭汲想了一想,「好!」
楚雲輕送走了蕭汲才回身歇下,想到明晚的宮宴,眼眸微微的沉了沉。
——
外使進宮赴宴自然不是小事,從早上開始麗妃便一而再的確定了宴會事宜,而楚雲輕則是一直跟在蕭戰身旁。
下午的時候三國外使進了勤政殿,先是以正式的禮儀拜見了蕭戰,繼而便被人請到上林苑,楚雲輕沒有往前殿去,無非就是些尋常的禮節,晚宴才是重頭戲。
半個時辰知州,蕭戰從前殿回來,楚雲輕只見的他面色微微不善,眸子里隱含著隱忍的郁結之氣,楚雲輕看福海一眼,後者微微的搖了搖頭。
楚雲輕走到福海身側,只听得他用極低極低的聲音道,「這三國來使老者不善,皇上心中權衡利弊,自然有些生怒。」
楚雲輕眸光一凝,在這四國之中,唯有燕國和大秦現如今有的一比,自然有一爭高下的心,西涼乃是大秦的手下敗將,算得上是摩擦可能性最大的,巫國雖然並沒有和大秦發生過許多的交集,但是一向不與其他國家交流的他們這一次竟然派了公主來大秦,由此便見此行定然不會只是游山玩水那般簡單。
楚雲輕自覺國家大事與她無關,只要做好自己的淑儀便可,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麗妃的鑾駕也到了乾德宮門口,她提醒蕭戰,要去赴宴了。
一行人從乾德宮出發去往上林苑,還未走近便听得里面一陣又一陣的舞樂之聲,福海一聲「皇上駕到,麗貴妃駕到——」引來眾人目光,連帶著走在皇上身後的帶著面紗的楚雲輕都受到了許多的關注。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巫國公主水凌莎的,離得老遠楚雲輕都能感受到她眸子里的挑釁之意,而她只好低眉斂目,柔順的毫無存在感,而另一個人的眸光,自始至終沒有落在她身上分毫。
「拜見皇上!」
「給父皇請安。」
今日赴宴的乃是三國來使以及各位王爺和眾臣,幾位親王之中,除了因為軍務在身正在回京途中的靖王之外,其余的人都在,包括還沒有封王的蕭淩。
而朝臣之中,魏正和顧亦安自然是在的。
「都起身吧,今日是西涼太子,巫國公主,還有燕國——」
蕭戰說到此處一頓,楚雲輕隨著他的眸光看去,只見的三國來使的席位上,有一個位置是空著的。
「還有燕國世子初來我大秦,朕心甚慰,這杯酒,代表朕歡迎幾位的心意,請——」蕭戰舉杯的同時眾人都跟著舉起了酒杯,一副合盛的場面,一杯飲盡蕭戰徐徐說著場面話,一邊卻是眸光凌厲的看向了那空著的位子。
楚雲輕上前兩步問麗妃,「娘娘,燕國世子怎麼不在?」
麗妃此時也十分的詫異,「宮宴之前下人已經稟報,三位來使都進了上林苑的,這個時候怎麼會不見了?」
楚雲輕眉頭微皺,「不知道是不是等不及去了別處,娘娘莫急,我去找一找。」
話音落下,楚雲輕帶了身後的春桃就走,這上林苑春桃和她都十分的熟捻,兩人就著可能的地方找尋,路上的遇見的宮人卻都說沒有見過生人。
楚雲輕心中驚訝,這廂卻見幾個宮人神色興奮的從宮宴那邊過來了,她不禁駐足,「發生了什麼事?」
幾個宮女自然是見過楚雲輕的,當即行禮,「回稟楚淑儀,那巫國公主和西涼太子都說要在大秦尋找意中人,準備同大秦聯姻呢。」
小宮女說話的語氣十分的興奮,確實,聯姻這樣的手段對兩國之間加固政治感情十分的有利,可是人家來的要麼是太子要麼是公主,普通的聯姻對象自然是不能成事的,不知為何,一股子不安涌上了楚雲輕的心頭。
看著幾個小宮女仍然興奮的討論著離開,楚雲輕想了想同春桃道,「我們分開找,若是還找不到就會宴會那里再見。」
楚雲輕私下看看,往上林苑里端走了去,上林苑是宮中宴會舉行之處,早前的瓊花宴便是在這里舉辦的,風景秀麗,樓宇精奇,是一處賞景的好所在,此時各處宮燈次第亮起,別具一番景致。
楚雲輕往里走是因為上林苑最里間樓宇頗多,若是因為不熟悉此處的人來了只怕是要迷路的,沒多久便到了一處樓宇回環、草木蔥蘢之地,楚雲輕越是靠近越是覺得有一種異樣的聲音在那樹叢之後,她徐步走近,只听得一陣急促的喘息之聲傳出。
楚雲輕一驚,剛要繞過那樹叢身後便有一人靠了過來。
那人動作極快,一手捂住楚雲輕的嘴巴將她拖到了樹叢之後,這動作只在一瞬,楚雲輕心中一凌,一個錯手回身便將身後之人反手鎖在了身前。
「輕輕——」
聲音低低的一喚,楚雲輕心中大驚,被她反手壓制在身前不是蕭澈的朋友是誰?!
她猛的松開一身紅衣的慕塵,看著疼的齜牙咧嘴的男子心中疑問升起。
「嗯——啊——」
「輕點——哦——
男女的喘息交織在一起,竟是一個小太監和小宮女在行苟且之事,楚雲輕面頰微紅,嫌惡的眉頭一皺,遞給紅衣男子一個眼色,兩人往另一處走去。」你為什麼在這里?「
紅衣男子揉著被楚雲輕抓出淤痕的手臂,怨怪的看著她,」小爺是和睿王一起來的啊,見著宮中景致好便多走了幾步,誰知道走到這里迷路了!「
他說完還意猶未盡的往剛才那處看一眼,」想不到被我踫到一對野鴛鴦,嘖嘖,這大秦後宮之中竟是這般的風景宜人啊,輕輕你是來接我的麼?「
楚雲輕懶得理他,只想著時間不早,或許那世子早該回去了,再想到蕭澈,眉峰一沉,」迷路了就同我一道走吧,我帶你回去。「
紅衣男子當即眼眸大亮,」哇啊,輕輕,蕭澈要是看到你和我一起回去,一定會嫉妒的要命,輕輕,輕輕,輕輕——「
楚雲輕听到他這般說眼眸再暗一分,然而他口中不停,漸漸地走到宮人多的地方,她實在是無力,一個站定轉身看他,」有何指教?「
紅衣男子嘿嘿一笑,」我可以拉著你的手嗎?「
楚雲輕,」……「」哎!「紅衣男子不會武功如何能趕上楚雲輕的步子,當即一邊跑著一邊叫,」我就想讓蕭澈嫉妒嫉妒,輕輕你就配合我一下嘛——「
楚雲輕走到宴會的大廳門口之時看到那燕國世子的位子還是空的,眉頭緊緊的一皺,正在這時,屋子里的一道眸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打眼看去,正是水凌莎。
今日的水凌莎穿著一身正裝,少不了的還是五彩的錦緞和首飾,露出縴細的腰肢和臂膀,她的眸子極為明亮,隱隱看著帶著淺淺的紫色,一張尖尖小臉帶著異域風情,皮膚比之大秦女子微微的黑了些,此時,她的眸光正帶著興味的看著楚雲輕。
楚雲輕眸光一低,正準備走旁側的小道回到自己的蕭戰身旁,然而,她的步子剛動了一下,水凌莎那微微低啞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楚雲輕!「
這一聲輕喝讓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大廳門口的楚雲輕身上,她直起身子看著水凌莎,眸光一沉。
只見的水凌莎緩緩起身,向著上位的蕭戰一個楚雲輕沒見過的禮,而後又看向她緩緩道,」適才西涼太子說到和親一事,皇帝陛下您說大秦沒有公主,可是據我所知,這位楚淑儀乃是皇上的義女,還是您親封的郡主,如此算起來,便算是皇家公主了,配上西涼太子不是正好?「
話音一落,整個大廳都安靜了下來,一眾王爺親貴的目光都落在了楚雲輕的身上,蕭澈的眸光未抬,眉峰猛的一寒。」不可以!「
蕭淩一身藍袍,雖然坐在最末的位置,此時卻是離得楚雲輕最近的,這一聲輕喝響亮有力,讓眾人一驚,他看一眼沉默不語的蕭戰面色微微有些著急,」父皇不可以!「
蕭戰眉頭深鎖的看著楚雲輕,再看看蕭淩,並沒有答話,這廂倒是西涼太子站了起來,今日里離得近了看,楚雲輕越發的覺得此人面容平庸,未有那雙眼楮蹦著精光,一看便知不是簡單應付的角色,楚雲輕眉頭為不可察的皺了一皺。」哈哈,秦王還說沒有公主,依本太子看,這位郡主就很好嘛,只是,為何帶著面紗呢?不妨取下來讓本太子看看郡主的美貌來,都說大秦女子在幾國之中算是最美,今日便能知真假了!「
夜蕭然的話語極為狂妄,蕭戰眉頭狠狠的一皺,這廂蕭淩冷哼一聲,」大秦是禮儀之邦,女子的容貌豈是太子殿下說見就能見的?「
楚雲輕看著蕭淩的模樣心中一動,微微一嘆,她向著西涼太子的方向行了一禮,」給太子殿下請安,不瞞太子殿下,雲輕之所以帶著面紗只因為相貌丑陋不堪,怕污了眾人之眼,太子殿下要看大秦女子的美貌,在雲輕身上是看不到了。「
夜蕭然一怔,沒有想到楚雲輕帶著面紗的原因是這般,也沒有想到她如此坦白,而水凌莎卻是一笑,」楚淑儀既是郡主又是淑儀,你說自己相貌丑陋本公主還真是不相信,不如接下你的面紗讓本公主看看,這丑,是該有多丑?「
水凌莎的眸光帶著看好戲的興味,然而她的話音剛落,一道夾雜著凌厲之氣的聲音在這大堂響了起來,」誰敢揭我輕輕的面紗!「
一道紅衣一閃,慕容塵終于趕上了楚雲輕,他的臉上帶著隱隱的汗意,和楚雲輕四目相對之間朝著楚雲輕眨了一下眼楮,而後定定的站在楚雲輕身側,」秦王恕罪,慕容塵來晚了!「
楚雲輕一愣。
慕容塵?
燕國定北王世子?!
楚雲輕轉頭,眸光微微詫異的看一眼慕容塵,這廂慕容塵笑意明媚,嘴巴里卻是低不可聞的道,」輕輕,你是喜歡做太子妃還是世子妃?「
楚雲輕想起剛才在上林苑深處遇到他的情景,暗道自己太過大意,然而燕國定北王世子為何那麼早就出現在了蕭澈的王府里?
蕭戰見慕容塵和楚雲輕在一起,並且兩人的關系並非陌生人那般,嘴角一揚,」請世子入座。「
話音落下,水凌莎」呵呵「一笑,」世子這麼晚才和楚淑儀一起來,還如此親昵的稱呼楚淑儀,兩人的關系,非同一般吶!「
楚雲輕不知如何作答,這廂慕容塵卻是隨意的拉起楚雲輕的手向著自己的位子走去,」我與輕輕本就是舊識,公主想要幫西涼太子覓得佳人,可萬萬莫要打我輕輕的注意,公主長得如此傾國傾城,一定心地善良,不會壞人姻緣的,嗯?「
水凌莎當即笑得花枝亂顫,」世子說笑了,凌莎只是以為楚淑儀這般可人兒無人疼愛,卻想不到有慕容世子如何呵護備至,凌莎鬧笑話了。「
話音落下,水凌莎微微一頓,」看起來準備與大秦聯姻的不止我巫國與夜太子的西涼,難道燕國也要與大秦聯姻?「
水凌莎連說帶演的本玩的十分有趣,此話一出卻覺得對面一道寒栗目光向自己襲來,她笑意一滯向對面看去,卻什麼發現也沒有。
慕容塵嘴角一勾,」這是燕國之事,公主還是勞心自己的好。「
西涼太子見此‘呵呵’一笑,」君子不奪人所愛,慕容兄放心,听說大秦美女比比皆是,想來秦王一定能選一位佳人讓本太子帶回西涼,將來我西涼的皇後為誰,便看秦王的了!「
皇後!
和親有許多種和法,若能得到皇後位份便是極好的了,秦王本來還在考慮和親一事的可行性,此時一听便道,」太子放心,朕自己雖然沒有女兒,卻一定能為太子從京中各個大家閨秀之中選一個蘭心慧智的做你的皇後。「
西涼太子撫掌大笑,連連稱好,這廂水凌莎卻是不滿意了,」秦王果然偏頗與西涼,莫不是嫌我我國太小,或者是看不上我水凌莎?「
蕭戰嘴角一抿,」公主此話是何意,公主若是想做朕的兒媳,朕真正是喜歡的很呢。「微微一頓,蕭戰道,」就是不知道朕的幾個兒子,公主喜歡哪個呢?「
水凌莎的目光在幾個王爺之間掃過,楚雲輕坐在慕容塵身邊看著,眉頭微微皺緊,慕容塵見她這樣邪惡的傾身在她耳邊,低低道,」若是她選了蕭澈,你覺得,蕭澈會不會娶她?「
這話落在楚雲輕耳中好似一把利劍,讓她心中一疼,她轉眼直直的盯著慕容塵這張臉,忽然覺得這個人像極了一種人——無賴!
而另一邊,蕭澈的眸光往他們這里一晃,手中的酒盅砰的一聲應聲碎裂,子墨站在他身後眉峰一凝,低低一喚,」王爺!「
蕭澈眸光一低,將現出血跡的手放在了桌下。
水凌莎似乎不能決斷,皺著眉頭想了又想,」幾位王爺都長得好看,凌莎不知該選誰了,听說明日就要開始圍獵,不如,到時候凌莎再決定好了!「
外使來秦必然是有項目的,圍獵便是其中一項,楚雲輕聞言錯開盯著慕容塵的眸光,輕輕道,」他娶或者不娶,已經和我沒有關系了。「
慕容塵聞言一愣,他的眸光剛從蕭澈桌上碎了的酒盅上移開,聞言嘿嘿一笑,低頭在楚雲輕耳邊道,」輕輕你是是不是喜歡上我了啊——「
楚雲輕一嘆,」世子大人想要玩游戲的話還是找別人吧。「
此時蕭戰正在說明日的狩獵將會邀請京中各家小姐觀看,西涼太子當即贊同的鼓掌,之後便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一片觥籌交錯之中,楚雲輕起身回到了麗妃和蕭戰身旁,蕭戰看一眼楚雲輕,面上的笑意不變,低聲說出來的話卻是帶著寒意,」定北王世子,這個舊識是多長時間的舊識?「
楚雲輕微微沉吟,」就是在兩刻鐘之前。「」
蕭戰點點頭,無話可說,而麗妃卻是擔憂的看了她一眼,其意自不用明說,楚雲輕一嘆,抬眼看向底下的親貴們,這一看心中便是一驚,蕭澈的位子不知何時竟然空了?
幾乎是同時,楚雲輕看到子墨眸光焦急的在大廳門口一晃,楚雲輕心中一緊,難道是蕭澈的傷出了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