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 二十五 生死在天,富貴由命(中)

作者 ︰ 秦開心

曹氏的喊叫在身後有些虛無縹緲,恍惚間,夏飛只覺得被圈進了冰冷堅硬的物體之間,然後如同坐雲霄飛車一般上下來回翻滾,險些沒忍住嘔吐的,直到忽然的撞擊把她磕的眼冒金星,又天旋地轉了幾周,這才感覺到一切停了下來。

雪片落在夏飛的臉頰上,冰冷的感覺凍醒了她,她從壓在身上的重物下掙扎著爬了出來,跪在地上干嘔了好幾下後,胡亂抓了雪團擦了把臉,眼里才勉強有了些焦距。

這時,她的身旁響起了幾聲壓抑的咳嗽,帶著絲絲的血腥氣息,在冰涼的空氣中尤為明顯,隨之響起的還有一陣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夏飛迷糊的跟隨著動靜轉頭看去,只感覺有個晃動的陰影覆蓋了她大半身,當她勉強抬頭仰望時,她不知怎麼的就正好看見,那人線條分明的下巴投出的一片陰影,以及有限的甲冑與兜鍪外的右側臉頰上,有一道已結痂的駭人疤痕,而且她所能看到的,僅僅只是一部分。

夏飛愣了愣,眼中的視野慢慢的擴大了。她發現,她身旁這個正在有些艱難的站起的人,竟然是韓晟寧而他們的周圍是一片的白雪皚皚,已然月兌離了馬車處在了雪地之間。

夏飛腦袋里一串的問號,但是很快,突如其來的巨響讓她無暇思索這些,順著聲音看去,前一刻她還乘坐的馬車,已經撞在了山腳上,殘骸與雪片飛濺,山體因震動和撞擊被剝落出一大片灰暗岩石表面,潑灑上了斑斑點點的猩紅。

一瞬間夏飛頭腦里一片空白。

是……韓晟寧,救了我?

……馬車……曹嬤嬤

想到這里,夏飛惶恐了,曹氏的親切溫柔,無微不至的呵護,如母親般的疼愛全部涌現在眼前,她忘記了渾身的酸疼,踉蹌的起身就往馬車殘骸的方向沖去,只是下一刻,卻被再次抓住了胳膊,怎麼也掙月兌不開。

「放開我放開嬤嬤、嬤嬤還在馬車里,我要去救嬤嬤」

這時的韓晟寧已經站穩了,從高速疾馳的馬車上摔落造成的虛弱好像只是個假象,高大結實的身材讓他看起來似乎永遠無法被撼動,他看了眼抓在手里不停掙扎卻毫無傷害值的小東西,沒有出聲也沒有放開,只是自顧自的往周圍掃視。

夏飛掙扎的有些月兌力了,但理性也漸漸的回來了,她停下了動作,回頭深深的看著韓晟寧。她感覺韓晟寧,應該是知道了。否則,就算是因混亂錯把她這個婢女當做了大長公主,此時她一身明明白白的婢女打扮,韓晟寧早應有所察覺了,可是,韓晟寧卻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對撞上山腳的馬車中的其余人更是漠不關心。

夏飛一時間頭腦里亂的很,她急于得知曹氏等人的死活,也煩惱的想到,如果車里的人都沒有了,韓晟寧又極有可能得知了她才是真正的大長公主,這折騰了一圈只剩了她一人,卻又無功的繞回了原點?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瑣碎的馬蹄聲在靠近,都是兵士的裝束,顯然是之前跟隨韓晟寧追來的人馬,夏飛沒心思關注,只考慮著該如何讓韓晟寧允許她靠近馬車尋找曹氏等人,就在這時,一串糙話打斷了她的呆滯︰「操,害老子這頓摔,要不是那些孫子都砸爛了,老子非得**們個死去活來……嘿,大少爺,人這不都給你帶出來了嘛,一個沒少」

夏飛不由自主的尋聲回頭看去,來的人果然就是那個讓人過目不忘的韓富貴。韓富貴的身上歪歪斜斜的耷拉著幾片甲冑,也不知是摔散了還是原本就這樣的,說話粗聲大氣糙話連篇,偏偏卻長了一張儒雅清秀帶著書生氣的臉,怎麼看怎麼別扭古怪。這會兒夏飛沒有看見他腰側佩著的招牌四把刀,只因為只因為刀身都被他手里拎著的兩人擋住了,可不就是曹氏與越桃嘛

夏飛大喜,頭一回覺得韓富貴的糙話也不難听了,韓晟寧也已放開了她,她連忙迎著韓富貴跑去。只是不等她靠近,韓富貴已經大大咧咧的兩手一甩,像丟沙包一樣把沒有動靜的曹氏與越桃丟在了地上。夏飛皺眉扶起曹氏,緊張的探了探鼻息。

「嘿,放心吧,死不了,老子手上有分寸」韓富貴沒心沒肺的笑道。

夏飛有些臉黑,敢情昏迷的曹氏與越桃,是被韓富貴放倒的,這手也忒狠了

韓富貴蹲,歪著頭盯著夏飛一頓猛瞧,咂巴著嘴,「呦,小丫頭片子,膽兒挺肥的嘛,在大少爺身邊兒居然沒被下哭了,難得一見,難得一見」

夏飛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韓富貴更樂了,還想說什麼,就听到一個低沉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閉嘴」韓富貴連忙縮了縮脖子,訕訕的笑著起身湊到他家大少爺身邊去了。

確定曹氏與越桃安好,夏飛又往周圍看了幾眼,沒有看見再有人救出玉芝、玉蕊。玉芝、玉蕊與她的情分遠比不上曹氏,她看著破爛的那片殘骸,心里有些膈應,但情緒不至于有太大*動,只是她又有些迷惘了,照這個情形,救出她與曹氏、越桃,是韓晟寧有意的安排,難不成當時韓晟寧只是隨手捎帶了她一個,並非是認定她才是真正的大長公主?

她看向韓晟寧,想從韓晟寧的表現上分辨一二,卻發現韓晟寧、韓富貴等人已全是戒備的模樣,以她、曹氏和越桃為中心分散成一圈,緊的盯著周圍。這時夏飛才注意到,白茫茫的天地間,涌動的白色不僅僅是雪片,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身著白麻衣又裹了頭的身影,與地上的、天上的白色混淆在了一塊兒,悄無聲息的向他們靠近。

又一次被數量遠勝于己方的敵人包圍了,韓晟寧所領的十來人卻還像最初遇敵時那樣,就算有馬在旁,也無一人上馬月兌走,全都操了家伙嚴陣以待,似乎對于他們來說無論面對怎樣的強敵,只有戰,沒有退

夏飛不知自己是該欽佩還是該怒罵。漫山遍野仿佛看不到邊際的白衣人讓她渾身冰涼,這些白衣人絕非那些吃不飽肚子手腳無力的流民,各個凶狠彪悍,身手矯健。夏飛真是五髒六腑都顫了,她只覺得今日不長的一段時間里,已經三番五次的在死亡的邊緣兜圈子了,要是天天過著這樣的日子,她非得少活上一大半的歲數

大約唯一值得她慶幸的是越桃還在昏迷中,否則光是那高分貝的噪音就足夠把她給徹底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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