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什麼躲?不準躲」祖母拿著一根生死索(棉線)在給丫丫絞臉上的絨毛。還要常常絞,臉上都是紅紅的,絞完後再抹上黑糊糊的膏藥。像是臉上帶著個黑殼子,丫丫咬著帕子,是誰說成親之前開臉去絨毛的?誰說的?
其實是因為梨州地處偏北方一些,天氣有些寒。這使得這個地方的姑娘身上的毛發比較盛,也是有保暖之意。但梨州的姑娘普遍壯實,膚色也偏黑一些,不甚明顯。
趁著年紀小就要開始絞,絞完後抹上苦口草的草汁之後就不再長了。小孩子的毛發要縴細脆弱一些,全絞過後抹上草汁就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不像大了,再去絞,長的更快了。
丫丫長的像老王氏自己,因而毛發也有些多,想當初她是被樓里的嬤嬤絞的痛不欲生。
這五月天不甚熱,在磚屋里也能穿的少些,正是絞絨毛的最好時機。
臉絞了幾日都沒好,臉上的草汁也沒洗掉。丫丫就這麼一直黑糊糊的,還不準動,吃食都是美人祖母喂進去的。受苦受難的時候,有個自告奮勇的——二丫表示她也要絞。
自打二丫受祖母教導一來,越發的長見識。原本總是兩個包包頭的現在也梳出了不少漂亮的新發誓。人也養的沒有以往壯實,變得健康了不少。她原本是在學針線活兒的,看到丫丫到處躲祖母的棉線還有些好笑。後來看她頂著個黑殼殼也笑了幾句。
可後來越發明白了一些,祖母是在幫丫丫去掉臉上身上的絨毛。這點她是清楚的,家中不管是娘親還是三丫六丫甚至連祖母手臂上都是有一層絨毛的。她昨日看到六丫拿手去倒刷絨毛玩的時候突然想到,如果身上沒有絨毛會怎麼樣?
問過祖母得到了皮膚會變的光潔之後,她也義無反顧的加入到這絞毛大軍中。雖然祖母說過,她的年紀有些大了,而且因為膚色的關系,絞過後看的並不是有大的變化,但是她還是願意試上一試。
結果屋子里就變成兩個黑殼殼了。
看到二丫主動的要求絞毛,丫丫看到祖母伸向自己胸前生死索,咬牙忍了。幸好自己還小,這時候前平後平的,被祖母翻過來翻過去的沒有什麼。這要是等長大了,可就不好辦了。
咬著牙等絞完了抹上草汁,丫丫正是從黑殼殼的臉,變成身上也帶著了。正當二丫挽起袖子準備讓祖母絞的時候。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二丫迅速放下袖子,擋在了剛蓋上一件衫子的丫丫面前。
進來的是個瘦削的婦人大約是和王氏差不多的年紀。生的有些白,但經過風霜了臉上皺紋不少,比之王氏要顯的老的多。
見屋子里有三個人,那婦人也有些訕訕的,伸手去往牆角里拿鋤頭,嘴里說道
「我是過來借鋤頭的」
「慢著」祖母語氣非常溫和,溫和到丫丫以為自己幻听了,要知道祖母對自己也從來都是語調淡淡的。
「你是哪位?為什麼來拿‘我家的’鋤頭?」祖母繼續溫和的說道。
那婦人見祖母語調溫和,也不嗦直接說道
「我是五溝的,家里農具不夠使,就過來借把使喚使喚」
「哦,你就是上回來借鐮刀說割麥子的吧?我家鐮刀你還回來了沒有?」祖母一邊說著一邊從床沿坐起。直接劈手奪過那婦人手里的鋤頭,把人拽出了門外,再順手那門掩上。
屋外三丫正氣鼓鼓的盯著這婦人,正準備說話,老王氏擺手。
「這個,鐮刀還在用,所以要過些日子再還了,今日是要挖些菜所以過來借鋤頭」那婦人說著還要去推磚屋的門。
「不知道鐮刀還在用作何用?我家里也有野草要割,三丫,你去她家里看一看去把鐮刀拿回來」老王氏溫柔的問過後話題一轉和三丫說道。
「誒」響亮的答一聲,三丫就漫山遍野的喊五哥兒,說是要去宋嬸子家拿鐮刀。
那婦人臉上就不好看了
「又不是只你一家有鐮刀,不願借就不願借,這麼說是作甚?欺負我孤兒寡母是不?老天吶,這是不要人活了啊」說著就坐地打滾兒的哭,說是家里窮男人又不頂事兒,都是鄰里一個村兒的。要做這等斷人活路之事,她也早就不想活了雲雲。
「我確是不願借」祖母也不管那打滾兒的人,只說道。
這婦人嗓門兒高,這麼哭喊一陣,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其中就有那劉婆子。
「都是一個村兒的,只是借借農具,做這架勢作甚」劉婆子過去要扶那婦人,嘴里說道。
「一個村的?我問你是何時搬進這五溝村?我王婆子姓甚名甚?」
那婦人一頓,劉婆子也一頓,她確實是不知。
「你說你孤兒寡母?」祖母又問。
「……」那婦人不答話只嗚嗚的哭幾聲。
「她有男人的,是個酒糟子」圍觀的眾人中有人說道。
「瞧你這年紀,你兒年歲也不小了,地里的活兒只有你一個人在做?那你兒做什麼去了?念書?」祖母不理那哭聲。
「她家里的活都是她兒子在做哩」有人不平的說道。
「你上月初五借的鐮刀到現在還不還,我問問,這麥已收,谷物還在抽穗,你說鐮刀還在用,用作什麼?」對于其他村民的回答讓老王氏更是厭惡的緊。
「割草」這下那婦人應道,還頗為理直氣壯。
「這鐮刀三百文一把,我家里都只舍得割麥子,你借去割草?如此這般我豈會再借鋤具與你」正在這時,三丫也把鐮刀拿了回來,後面跟著個黑臉小子。過來見到躺在地上的婦人,臉色更是難看
「娘,起來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家里沒有鋤頭,干不了農活哩」那婦人繼續說道,大有死賴在這里的架勢。黑臉小子也沒再說話,也不去扶地上的婦人,只垂手站著。
那黑小子衣衫上有不少補丁,手上還有田里的淤泥,見此情景,王氏和大郎都有些不忍,都看向老王氏。
「一把鋤頭三百文,在鎮上做飯館里的小兒每月有銀錢一百五十文,現在離七月秋收還有兩個月,哪怕是做店小二也能掙的起一把鋤頭」張鴻雲清亮的聲音響起。
圍觀的眾人都點點頭,還有人說道
「不肯干活自己置辦只想著借他們的,這等懶人以後不要借農具與他」然後紛紛散去。
那婦人還想耍賴,可不但沒人看,王家的人權當她是不存在。進屋給張鴻雲倒水的倒水,下地干活兒的下地干活兒,回屋的回屋。沒有人理她,只好自己站起來拍拍衣衫上的灰,然後被黑臉小子拖走。嘴里還在念叨「這人的心啊哪是肉長的,是石頭做的……」
老王氏則是讓三丫給張鴻雲倒上一杯水
「多虧張哥兒給婆子解了圍」
「祖母可比我厲害,我只不過是不想祖母再與那賴皮子多費口舌罷了」張鴻雲喝了水笑著說道。
大郎這時候已經把身上的土洗干淨了。也去喝了碗水然後進了屋子迫不及待的問道
「張大佷可是听到了消息?今年蠻子會不會來?將軍有沒有說什麼消息?」
「王叔你不必太過擔心,我在城里听說郎將軍把匈奴人趕到了草原深處,唯恐戰線太長這才驅兵而回。至于匈奴人會不會前來冒犯更是不必擔心,且不說他們被郎將軍這一戰給打破了膽,郎將軍說在這前方百里都有將士在駐扎,就是蠻子們來了,也會攔在境外的」
張鴻雲一口氣把事情全都說了。他也知道王叔急的很,所以一在城里得到消息就立馬趕回來說。
「還有,我還遇到了那次的劉副將,他說今年還要過來買糧」張鴻雲像是想起了什麼笑著說道。
「好好好要是蠻子不來,我今年還賣三千斤」大郎听後也是呵呵笑起來。
又坐了一會兒,張鴻雲婉拒了老王氏的留飯,回家去了。
等張鴻雲一走,老王氏的臉色就變的難看起來,瞪著大郎,冷哼。
「娘,那婦人在地頭死纏爛打,我也是沒得法子這才同意的」大郎趕忙解釋。
「自家的農具不是一分一分攢錢買的?這般與人使喚?這著婦人直接推門而入,丫丫和二丫可還在屋子里呢」老王氏哼道。
「她做了這事?」大郎一听也怒了,站起來身來去說。又想與一婦人怎去講理,有喘著粗氣的坐下來。
「你日後不可耳根子如此軟,要是給家里帶來禍事看如何是好」老王氏站起身來去了磚屋里。
之後五哥兒和六丫就被勒令只能在屋子前面這一塊兒玩兒。得看家,大郎去鎮上抓了幾只雞回來也讓他們有了事情做。
這離絞毛開始已經過去十多日了,丫丫總算是從黑殼殼中解救出來。重新擁有那女敕白的肌膚了。
說實話,前世一直都是黑黑壯壯的,只是偶爾在看到暗戀男生牽起了小美女的手時有些傷感外。其他的時候都是好好的,可這一世,只是這十多天的黑黑的,就感覺自己難受的厲害,難道是自己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