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道人間有真情,無奈世道多奸惡。仇是英雄血,撒落天下紅。佳人泣以對,盡使江河傷。此恨無絕處,待到有情時。
當陳闥懷著極為悲痛的心情斷斷續續說完後,雙手的指甲早已深深陷入肉中,血流不止,人已是傷痛不能自制,張耀在一旁早已青筋暴凸,在那痛罵賊廝鳥,那王璐則哭得不見人形。
原來,陳闥與趙堅二人滿心歡喜回到草舍,不料在前院卻發現趙菌趴在王氏身上,一把長刀從其後背貫穿到王氏前胸,地上流了一大灘的血,二人俱是杏目圓睜,早已死去多時了,趙堅見此慘狀像瘋了一般,那嚎聲驚天動地,撲過去抱緊二人哭得天昏地暗,直至昏迷不醒,陳闥也是大哭暗悔不已。趙堅醒來後又一陣大哭,陳闥見其眼血都流出來了,極力勸止,勸道應該讓她們早入土為安,趙堅這才止住,二人合力把王氏母女埋葬到草舍的西邊。趙堅直直跪到王氏的墳前,不吃不喝不動,陳闥也是,二人就這樣陪她們母女三天三夜。
三天來,陳闥反復思考著,這草舍如果從外面攻進極為困難,況且外面沒有打斗痕跡,在屋里居多,于是猜測道︰趙暄有回來過,後來一批熟人過來找,在屋里突然發難帶走趙暄,王氏母女欲出來加以阻止,不料為這批人所殺。
陳闥想不到的是,他把這個猜測告訴了趙堅,趙堅也不言不語,第四天,趙堅卻不辭而別,這令陳闥心里極為難受,馬上收拾行李找趙堅去了,後面才有見張耀、王璐的一幕。
「闥哥哥,這事也怪不得你,你要振作起來,我們一起找出凶手。」哭了好一陣,王璐見陳闥依然傷痛不已,女人天生的母性就體現出來了,過去緊緊抓住陳闥的雙臂安慰道,見他未言語,就繼續說道︰「按你說的,如果趙大叔與人有仇,應該是直接殺了才對,為什麼要帶走呢?還有你說他給了你一塊腰牌,是什麼腰牌呀?」
陳闥雖然悲痛,但卻不是失去理智,他是有在听王璐說話的,听她這麼分析,頓時心里一亮,他從前前後後理了一遍,心中肯定的一點是,這腰牌極為重要,他從南牂柯郡一路走來,是見識到它的作用的,包括他的遇襲,只是有一個疑點始終令他不解︰這腰牌定然是趙大叔自個兒的,他到底什麼身份,那些人肯定不可能僅僅為了一塊腰牌過來找他,定然跟他的身份有關。
想到這,陳闥伸手往胸中一模,那塊紫銅色的腰牌就出現在他血淋淋的掌心上,王璐一見,臉刷了一下白了起來,不過當她瞄見了牌上面的兩個大大的篆體字︰赤烏時,突然發出一聲驚呼︰「這,這是赤烏!」
陳闥見她表情有異,顯然是知道這腰牌的,就把腰牌拿了起來,見上面有血,這才發現是自己手掌上的,他把牌直接在衣服上擦了擦,遞給了王璐,聲音沙啞地說道︰「你好好看看。」
王璐小心翼翼地接過牌子,那張耀也被吸引了過來,他也是認得字的,邊看邊念道︰「偵緝刺探從急自專,太建二年御賜。」念完之後,嘴巴張得老大,「賊廝鳥,這還是皇帝送的啊。」
王璐被張耀的樣子弄得撲哧一笑,這一笑把原來沉悶的氣氛掃去了不少,只听她謹慎地說道︰「看來,闥哥哥不怎麼知道這腰牌了?」見他搖了搖頭,接著說道︰「赤烏本是一種鳥,但在陳國,卻從沒有人往這方面想,幾乎每個百姓都是知道的,更不要說官軍了。赤烏其實是陳國的一個神秘機構,只知道它什麼都能管,當官的都很怕的。看這腰牌,應當是赤烏的最高官了。我听說,赤烏的腰牌可分為五種,分別刻有︰典,校,事,差,隨。其中,典的話是用銅牌,其它的為鐵牌,而且尺寸也不一樣,具體的我忘了。只是趙大叔把牌交于你,他自己是如何行事的?」
陳闥在一旁听得非常仔細,按王璐說的,這赤烏應該是個特務機構了,那這腰牌既為皇帝所賜,赤烏也應當直接歸皇帝管了,如果趙大叔真為特務頭子,那些人估計是為了一個巨大的秘密而抓走他。那到底是什麼秘密?
陳闥想了一會兒,眉頭舒展開來,望向王璐,突然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王璐听此一問,臉一紅,低頭說道︰「就是闥哥哥不問,我也要說的。我爹為南牂柯郡太守,我有三個哥哥,大哥娶了齊熙群郡李太守的女兒,任齊熙相(注︰即齊熙縣令一類)。前一陣子,我五娘讓我爹把我嫁給齊熙郡司馬遜中郎將的兒子司馬衍,說是要親上加親,我爹因忙著與陳校尉籌備軍糧,不得空,後見五娘催得急,我爹就讓她看著辦,我一生氣就打算到齊熙郡找我大哥,他對我最好了,我想讓他想想辦法,不料被我五娘知道了,派了兩個士衛和一個丫頭來追我了。後面的事,你不也知道了。」說到這個,王璐語調越來越低,臉又開始紅得不能再紅了。
繞來繞去,陳闥听得腦袋有些大,但他知道王璐是南牂柯郡太守的女兒就行了,其他的他也無心去記那些。心想,原來是逃婚出來的,難怪不在乎那幾個士衛的死活,問也不問。
張耀在一旁听了大半天,這時見有機會插話,趕緊問了一句︰「主公,那俺們什麼時候去找那些人晦氣?」
陳闥把自己壓郁良久的心事說出之後,人也輕松了不少,見他問,說道︰「我曾答應送你三樣東西,還有兩樣未達成,如今得空,正可以一舉做了。你二人稍等一下。」說完,陳闥往草舍的西邊去了,一會兒帶了一堆烏黑發亮的東西。
王璐上前一看,見其烏黑亮麗,仔細一瞅,發現上面有一個個烏黑的鱗片,用手模了模,又聞了幾下,大聲啊了一下,把陳闥和張耀二人嚇了一跳。
見他二人目瞪口呆,王璐臉又開始紅了起來,低聲說道︰「不好意思,方才失禮了。」說完,抬起頭,激動地高聲說︰「闥哥哥,你是你說的獨角蛇的皮嗎?這是烏龍甲啊,我听我外祖父提了多次,這世間僅有兩件,一件在皇帝身上,一件在陳相國那,都是刀槍不入的絕世鎧甲呢。」
陳闥之前有用赤虎刀試過,是知道它的堅韌的,絲毫不以為奇,那張耀可不一樣,見王璐如此看重這個,知道此物非凡,眼楮可是瞪得直直的。
「哦,既然你知道這個,那你也應該知道哪處有地方可以制作此等鎧甲了?」
王璐還沒從激動中轉過來,連忙點了點頭,說道︰「我當然知道了,漏臥縣有一鐵匠是我外祖父好友,我還去過呢,他打制的兵器鎧甲無一不精呢。」
「他的名諱你可知道?」
王璐搖了搖頭,見陳闥似乎有些失望,連忙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叫什麼,但我外祖父稱他為大錘。」
陳闥心想,這哪里是名字,此人既為她外祖父好友,應當有一定年齡了,他就算找去,也不敢用這稱呼去尋人家幫忙了。
王璐偷偷看了一下陳闥,見他依然不言語,想了想說︰「對了,我外祖父還說,你這鐵鋪子可是無人不知啊。我當時好奇,走的時候想看看哪里出奇,卻見他的鋪子外面只掛了一塊布,上面只寫了一個鐵字,哪里有出奇了……」
「嗯,好,我即刻起程。」陳闥頓了一下,說︰「仲顯,你在家好生保護王璐,不得有誤。」
見他二人要說什麼,陳闥用手制止了,堅決地說道︰「你們傷勢還未痊愈,去了于事無補,我一人來去自如,也比較方便些。對了,仲顯,你雙錘慣使幾斤?」
「單錘六十斤(注︰陳制,一斤220g,以下同)即可。主公,還是讓俺一道去吧。」張耀見陳闥是為自己的事親自去,心里極為感動。
「既如此,我三五日便回,小虎留在門外護著,你二人定期喂食即可。」見王璐雙腮鼓鼓的,知道她是生氣了,陳闥走過去,把她拉到一旁,輕聲說道︰「你好生在家呆著,我很快回來炖蛇湯給你吃,小虎需要你照顧,你可不能讓它餓了。」
王璐听這一解釋,氣消了不少,不過仍然氣鼓鼓地說︰「曉得啦,就知道你家小虎。」說完低著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數螞蟻,咬咬牙,抬起左腳一跺,冒出一句︰「呆子!」
陳闥听了一愣,沒往心里去,過去又和張耀交待幾句,然後到門口和小虎嘀咕了幾聲什麼,牽了一匹馬帶著烏龍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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