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母出嫁 第八十五章

作者 ︰  冉

穆紫鸞曲弓在錦被里,手里抱著個軟枕,半邊側臉對著沐辭楚,此刻妝也卸了,朱釵也早摘了,那側臉在燈光下光潤如上好的溫玉,眉如彎月,睫毛含翠,小巧而尖的鼻子于臉旁投下一縷柔和的陰影,唇微微翹著,不點而紅,更帶著蜜一般的潤澤。他本以為女人上了妝會更美些,沒想到這小丫頭卸了妝更是別有滋味,若山澗一縷清幽的溪水緩緩垂落,清新自然,洗滌了心靈一般舒爽。

這邊沐辭楚看得發呆,穆紫鸞卻不自覺的揉揉眼楮,眉頭微蹙,那光雖柔和,刺在眼楮里依然極不舒服,睡意漸漸消失,她朦朦朧朧的睜開水眸,正對上他那雙盈亮狹長的眼眸,心頭一驚,連忙將被子拉起蓋住臉,略帶怒意道︰「半夜不睡覺,拿個燈照我做什麼?」

「你人小膽子不小,朕還沒來,你就敢睡覺。」他的聲音從被子外往里鑽,她禁不住心中暗嘆,老天實在不公平,給了他俊朗的外表,給了他統領天下的才干,還要給他一副好聲音,真真令人不平。

「皇上今日翻得可是祥婕妤的牌子,要等也該她等皇上,關臣妾何事?」她依舊縮在被里,想著千萬別被他看見另一邊臉上掌摑的痕跡才是。

「別跟朕裝糊涂,你明明知道無論朕翻誰的牌子,都會來交換替身。」

「哦?」她笑得調皮,「皇上平日里晚膳後便來了,今日遲遲不來,臣妾還以為,皇上今日見祥婕妤哭得可憐,動了憐憫之心,親自去錦輝堂陪祥婕妤了呢。」

半響,外面沒有動靜,穆紫鸞憋得實在難受,剛想偷偷從被角往外看看,猛地覺得身上一涼,整個被子被沐辭楚拉起,扔在另一邊的床上。她驚呼一聲,連忙拿起床邊上的貂毛滿襟暖襖披在身上,察覺到他無賴含笑的面色,不由得怒上心頭,跪坐在榻上,指著他道︰「你想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你怎可掀起我的被子!」

他目光如炬,肆無忌憚的順著貂毛滿襟暖襖的縫隙往里看,戲謔道︰「又不是沒穿衣服,你緊張什麼?」

「你……」穆紫鸞羞得滿臉通紅,拉緊暖襖,躲避著他如火般的目光。

進來時,穆紫鸞雖在熟睡,可對著他的是沒有挨掌摑的一面臉頰,剛剛她縮在被子里,他根本看不見,現在她整張臉暴露在他面前,他才看出她右側臉頰又紅又腫,分明是被人打了,他揚手托起她的下巴,聲音陰冷似從地底鑽出一般,「這是誰弄的?!」

穆紫鸞一愣,下意識的捂住紅腫處,卻見他滿臉怒意,眼中直冒火,他一向不是冷漠,便是無賴,從未發過這麼大的怒,一時間,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朕問你是誰打的?」他拉開她的手,細細查看著傷勢,「朕問你是要你親口說,是誰做的,朕已經猜出來了,所以你千萬別說謊話。」

「是祥婕妤。」她自然知道在他面前不能說謊,只是滿心想著如何幫祥婕妤月兌罪。

沐辭楚冷哼一聲,「朕只當她是大家出身,入宮後一向隨和,卻不想恃寵而驕,朕不過‘寵幸’她幾日,她的真面目便暴露了,這樣的人也留不得,你尋個機會除了吧。」

听見「除了」二字,她背後沁出細碎的冷汗,祥婕妤這算什麼啊?明妃驕縱這些年他都能忍,祥婕妤不過給了自己一巴掌,他怎麼倒忍不了了?又不是打在他身上了,打在她臉上,他該開心才對吧。她好不容易找了個好幫手,他想除去,門都沒有!

「皇上,」她難得的柔軟了聲音,「祥婕妤那樣被人害,她心里肯定很難受,何況姑姑們一致說是臣妾唆使的,她恨臣妾是很正常的,」她頓一頓又道,「皇上細想,祥婕妤恨臣妾,給臣妾一巴掌,說明她是真性情的流露,毫無心機可言,若她心里明明怨恨臣妾,卻表面上與臣妾交好,那才是真的可怖啊。更何況,她的父親是督察院右督御史,官居要職,更是難得的人才,祥婕妤一向恭順有理,入宮後半點錯處都無,若為了這點事除了她,那督察院右督御史難免心灰意冷,無意于政事,到時損失最大的還是皇上啊。」

穆紫鸞的一番話似一桶冷水迎頭倒下,滿腦子的憤怒漸漸消散,沐辭楚暗自扯唇苦笑,他一向冷靜自持,今日是怎麼了?仿若連理智都失去了。他只記得,剛剛猛人看見她臉頰上那一片紅腫,心便好似被人狠狠捏住了一般,疼痛難耐。他恢復了平日里漠漠的神色,冷冷道︰「你是朕的聯盟,這宮里只有朕可以欺負你,旁人不可以。」

穆紫鸞暗而狠的瞪了他一眼,剛剛見他為自己挨打的事發怒,還覺得他人不錯,甚至還準備了一番感謝的話想對他說,幸好還沒說,否則現真要後悔的咬掉自己的舌頭了。她揚頭問道︰「皇上今日是在哪里听見了消息?又怎會突發善心來鳳儀宮救臣妾?」

其實今日他不來,她也有辦法月兌身,本就是一早籌謀好的嘛,他來了,說了那樣一番話,更坐實了她無與比擬的寵愛,招人妒恨更甚。不過有一弊便有一利,若非他偏向自己,祥婕妤也不會借此做了掌摑的戲,在眾妃嬪面前更落實了兩人不和的局面。

沐辭楚笑得有些散漫,黑眸在燭光的映照下,星辰一般閃耀,「同盟出事,朕自會出手相救,你才圓滿完成了朕的任務,除了榮家這一心月復大患,朕怎會舍得你出事?」

穆紫鸞撇撇嘴,心里暗道,只怕又有什麼難以完成的任務要交給自己了,果不其然,沐辭楚停一停又道︰「一月後便是太後的千秋,太後身份尊貴,衣食無憂,朕實在不知送她什麼她會真心歡喜,所以你要替朕好好想一想,若是想對了,那毒針之事朕自會替你料理,若是想錯了,朕便對旁人說經查明毒針一事正是你所為,到時候也有緣由要了你的命。」

穆紫鸞听了連連搖頭,這男人太過陰險狡詐無恥卑鄙,還以為今日他是來救自己的,誰知他竟然將這事作為把柄要挾自己,她冷笑一聲道,「自己的母親,皇上都不知道她想要些什麼,臣妾連太後的面都沒見過,如何知曉?」

「自己的母親?」他笑得漫不經心,黑眸深處卻隱隱泛出一縷淡淡的憂傷,「投其所好,必要先了解這個人,明日一早你便去向太後請安吧,好了,時候不早了,睡吧。」他揚手小心翼翼的替她將臉龐碎發挽至耳後,又道,「罷了,看你這臉腫的,沒的嚇著太後,這兩日好好涂藥保養,三日後再去向太後請安吧。」

穆紫鸞口里應著,卻在他轉身時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她這容貌也能嚇著太後?那天下豈不是沒有美人了?想著他剛剛那句反問的「自己的母親?」,又想著他姓楚,白亦然卻姓白,不由得疑雲大起,想著明日派人去好好打听一下才是。

胡思亂想之際,黑暗中傳來沐辭楚均勻的呼吸聲,想是已經睡熟了,想想他也不容易,整個天下他要管著,前朝政務已經很繁忙了,後宮瑣事也要顧著,還要顧著太後皇兄弟和大臣們的心思,一顆心要掰成八瓣兒用,做皇上,看似尊貴無限,風光無限,那份苦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清早起床的時候,沐辭楚已經去上早朝了,梳洗完畢,正趕上內務府的人奉旨來送東西,正是皇上昨日開口賞給她的大羅國進貢的鸚鵡,還有各式敷臉的藥膏。內務府首領太監在一旁討好道︰「娘娘且看這鸚鵡,聰明至極,大羅國十年才出一只這樣聰明的鸚鵡,連忙派人訓好了進獻我朝,皇上真是疼愛娘娘,這鸚鵡明妃娘娘求了幾日皇上都沒給呢,」他指一指那各式藥膏,「皇上听見娘娘受了委屈,心疼的不得了,一早就命人去太醫院找來各式消腫止痛的藥膏,還命太醫開了個藥方,午膳後藥煎好了便給娘娘送來。」

那鸚鵡白如雪的羽毛,嘴卻紅似火,看見穆紫鸞,撲騰下翅膀,大聲叫道︰「娘娘吉祥,娘娘吉祥。」那機靈的樣子把眾人都逗樂了。

穆紫鸞笑得開心,一副很受用的樣子,並讓伶心賞了首領太監銀子,轉過頭來,笑意卻煙消雲散,什麼寵愛心疼的,這藥膏不過是催著她快些好起來,好去幫他查明太後的喜好。早膳過後,她便派伶心到處去打探,一上午過去,伶心卻一點消息都沒探出來,倒是她與祥婕妤不和的消息飛得滿天都是,宮里將她挨打的場面編的活靈活現,更有甚者說她被祥婕妤打的毀了容,再也見不得人了。她覺得有些無奈,卻也開心,無論如何,她與祥婕妤的目的總算是達到了。

皇後免了她幾日請安,在宮中養了三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天十個八個藥膏涂抹著,臉頰總算消了腫,這日晨起,她早早起來梳妝打扮。垂雲髻,水滴形兒的流蘇發簪搭根通透的玉簪並一對寶藍的鵲鳥簪,妝淡淡的,琵琶襟上衣,外套著鵝黃色軟毛無袖坎肩,宮緞素雪絹裙,妝緞狐 褶子大氅,妝扮符合容華的身份,卻又不會太過出挑,整個人看上去淡雅和順,又不失喜氣。

太後住在永壽宮,位于皇宮東南角,與其他宮苑隔著一條玉帶河,倒是一處極為幽靜的所在。因太後喜靜,又不喜奢華,故而玉帶河上幾座石橋都頗為細窄,過不得轎攆,穆紫鸞乘著轎子至河邊,少不得下來自己走了過去,不想走了幾步,便有人在後面喚她,回頭一看,正是白楚楚公主,這位公主她在家宴上見過幾次,卻不曾說過話,于是上前與她行了個平禮。

公主挽著她的手道︰「沁容華不必如此多禮,雖是在宮中,可論起親情輩分來,我還要叫容華一聲嫂子呢,這里只有你我和貼身侍女,咱們倒也不必如此外道,也別喚我公主了,只叫我楚楚便是。」

自古以來,公主多半嬌氣蠻橫,像白楚楚這樣親切溫和的卻是少見,還記得第一次家宴她跳了馬鞭舞那次,這個公主還替自己說了話,不由得對她更生出一分好感來,更何況,她是公主,不似宮中其他女人會把自己當敵人,于是欣然答應,道︰「好,楚楚,無人時,你也別叫我容華吧,只叫我鸞兒即可。」

白楚楚笑著點頭,「幾次家宴上,雖不曾與你說話,我卻覺得你十分親切,今日一見,更覺如此,難怪皇兄最寵愛你,連我也很喜歡你呢。」

穆紫鸞微微面紅,白楚楚也是美人一個,雖然年紀比她小了幾歲,一副天真浪漫的樣子,她攜了白楚楚的手,一邊走一邊道︰「你來這里可也是向太後請安?」

白楚楚點頭道︰「是啊,我日日都要向母親請安的。」

她喚太後為「母親」,而沐辭楚喚太後為「母後」,可見這其中果然大有緣故。兩人一路上聊了許多,竟格外投機,穆紫鸞見白楚楚心思單純,又真心對自己,于是問道︰「楚楚,我有一事不明,皇上姓楚,安南王也是,可大王爺,撫遠王和你都姓白,這是怎麼回事?」

白楚楚聞言,收起笑意,眼瞳轉了轉,屏退侍女,拉著她向路邊一處亭子走去,她們身邊本來只跟著各自的貼身侍女,穆紫鸞見她如此,更覺得此事大有玄機,于是乖乖跟著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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