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魏楹離家出外游學也時常幾個月都不見人的,沈寄原本覺得這一次即便多些牽掛也不會怎麼牽腸掛肚。沒成想這次送走魏楹,還真是有了些相思難耐的意味。
好在她平日里還有事做,不至于整天一副為情傷風為愛感冒的樣子。送走了魏楹她就住到半山寺了,日子過得悠閑又舒服。徐茂已經介紹她認識了林夫人,並且說了請她有空教教沈寄規矩。不過林夫人一徑淡淡的。沈寄也不好過于熱絡了,偶爾自己下廚學著做素菜,覺得能拿出手了請她過來品嘗一番。
她是做不出廟里師傅那麼地道的齋菜,但是通過一些改良倒也別有風味。這山上食材可是應該盡有,木耳、山上豐富的菌類、廟里自己做的豆腐……只除了不能開葷。
沈寄掌勺,阿玲打下手,很快捯飭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素菜。這就是沈寄這十來天的學習成果了。按日子算,魏楹應該已經到家了才是。不知道事情進行得如何了。他說會回去請他祖父點頭同意他們的婚事,這事兒不好辦吧。不過他說讓自己信他,那她就安心的等著吧。
沒能跟林夫人套上近乎,沈寄也不是太在意。那位林夫人四十多的年紀,整天板著臉木無表情的,只有在看到徐茂的時候會生動一些。沈寄看到她第一個涌上心頭的念頭就是更年期婦女。而且又遭遇了獨子夭折、夫婿移情,想必不好相處。
徐茂叫林夫人一聲表姑姑,他是江南大戶出身,與林夫人的娘家拐了幾拐能扯上親戚。而且他的年歲和林夫人病逝的兒子相當,林夫人想必是一種移情作用。
林夫人能搭理自己,完全是看徐茂面子。擱平日,這個女人肯定是眼高于頂看不上自己的。沈寄也不上趕著,只把她當一個挑剔的食客對待,很是看重她的意見,據此修正自己的烹飪手法。
據沈寄觀察,林夫人雖然看起來淡淡的,但依然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其實還是很願意享受生活的嘛。這樣的人並不是真的心如死灰了。她的嘴也挑剔得很,也不知是故意的挑剔自己的廚藝還是怎的。不過,也確實是很會點評,就是毒舌了一點而已。
這廟里常駐的除了跟著林夫人來的丫鬟僕婦就是自己和阿玲了。阿玲那邊倒是跟林府的丫鬟僕婦越來越親近的樣子,自己卻是沒有進展,不過多了一個很會品鑒食物的毒舌人士,廚藝有了精進也是好的。
這天她在禪房外教阿玲識字,林夫人從外面走過看到不禁有些驚訝,嘴里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眼底清晰的表達出了‘你居然還識字’這個意思。
沈寄不以為意的笑道︰「林夫人,去散步麼?」
沒想到林夫人居然走了進來,低頭看著沈寄寫給阿玲臨摹的字。她顯然吃了一驚。探花郎家的丫頭,些許識些字也沒什麼太讓人驚訝。但沒想到沈寄居然寫得一手上佳的瘦金體。(雖然徐茂是對她說魏楹要娶沈寄,可是她只當笑話听。少年情濃之時什麼山盟海誓說不了。何況她看這個沈寄並無大家閨秀的做派,身邊也只得一個丫鬟一個趕車的車把式跟著,很多事情居然還親力親為的去做。)
阿玲忙擱筆進去沏茶,沈寄道了聲‘且慢’,讓她把茶具拿了出來,自己沏茶給林夫人喝。雖然魏楹說她這關過了,可是難保沒有情人眼底出西施的嫌疑。這里有個行家,她就班門弄斧一回。
沈寄一邊動作一邊觀察著林夫人的表情,然後再修正自己的動作。
「你確實很聰明,察言觀色細致入微,而且立時便能修正出我想要的效果。之前你做菜我就發覺了。也罷,教聰明人不費勁,你若是個愚鈍的,即便是小徐拜托我也懶得理會的。」林夫人說這話的時候還是面無表情的。
「讓夫人見笑了,我無處可去請教,所以才出此下策。」
林夫人伸手,沈寄將手中茶具遞了過去,看她怎麼擺弄。說也奇怪,同樣的動作經林夫人做出來就多了幾分美感。
沈寄對林夫人一直是不卑不亢的,後者也知道她的難處但一直沒有多理會,不知今天怎麼願意屈尊教授。沈寄沒有多做理會,在一旁執弟子之禮很謙虛的對待。
這麼開了一個頭,來往就比從前更多了。女子四藝,德容言工,在林夫人那里,沈寄後三樣全都不合格。至于德行,有賴徐茂幫她吹噓了一番生死關頭不離不棄,算是勉強過關。
能勉強看得是婦工,好歹魏大娘也手把手的教過一陣,後來沈寄不上心她才罷手的。至于容,用林夫人的話說,沈寄根本不會打扮自己。她現在是十三四歲,全靠的麗質天成,這是不夠的。至于言行,嗯,算得落落大方不露怯,只是有時候說話做事卻嫌太直白……總之,缺點一大堆。
沈寄頭都大了,覺得被林夫人改造一番她都不是自己了。不過,有人肯引她入門,日後不會貽笑大方也是好的。
「怎麼,想打退堂鼓了?那趁早,別浪費我的時間。」
沈寄看著林夫人難得閃爍著興味的眼眸,心頭知道她百無聊賴之下是把調*教自己當個樂子看了。
沈寄一咬牙,「我學,還請夫人不吝賜教。」說著斟了杯茶恭敬的遞過去,「夫人請喝茶。」
林夫人沒有推辭,接過茶盞斯文的喝著,那動作姿態的優雅看得出也是經年培養入了骨的。
于是開始了沈寄被林夫人調*教的日子,從坐姿、站姿,走路的姿態練起,上午兩個時辰,下午兩個時辰,一天八小時工作制。她每天都叫苦不迭,但還是咬牙忍下來。做得不對,林夫人從來不會用言語批評她,只是用那雙高傲的眼睨她一眼,然後戒尺伺候,是個不折不扣的嚴師。
「姑娘,那位林夫人分明是心頭不舒坦在折騰你呢。」
沈寄皺眉揉揉被熱水浸泡還在發疼的腿,她才剛剛不停歇的走了一個時辰。當年讀大學半工半讀在麥當勞端盤子一天都沒這麼累過。實在是林夫人的要求太高,而且擺出一副你隨時可以不學的態度。自己卻是求著人家教,一點兒情緒都不能有。
其實,林夫人眼底還隱隱有一抹譏諷,沈寄是心知肚明的。她一定覺得她那麼低的出身,是怎麼都不能烏雞變鳳凰的吧。她也沒想變鳳凰,只是不能什麼都不懂出差錯而已。
阿玲坐在小凳子上幫她揉捏,她腳上泡著熱水,手上卻還拿著一本小冊子在看。是前幾日去問半山寺一個懂醫術的師傅問來的更年期婦女適合吃些什麼的記錄。雖然師傅懂,但林夫人有些諱疾忌醫,別人自然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別瞎說,嚴師才能出高徒。林夫人是為我好。」
沈寄一開始是有所圖所以對林夫人比較上心,如今朝夕相對的相處著,覺出她這個人還不錯,雖然嚴苛卻是真心教她,而且也是命運坎坷,所以便更加的上心。這個時期的婦女,本來就容易內分泌失調,又恰好遇上喪子這等慘事,再有就是恐怕被夫婿氣得傷了心。這樣子一直郁結在心怕是對壽延有礙。
隨著日復一日枯燥的訓練,也許是沈寄的態度端正練習認真打動了林夫人,也或許是她進步還是挺大的,林夫人臉上終于微微緩和了,偶爾也能看到一絲小小的笑容。
這天,沈寄用魏大娘教的針法做了個抹額給林夫人送去。這山上清晨夜間有時候還是挺涼的。而且林夫人雖然是嚴師,但的確也教了她不少東西。她可是連束脩都沒有交盡點心也是好的。
「嗯,針腳比從前細密了許多。」
好難得得一句肯定,沈寄很是高興,「做得不好,夫人不要嫌棄。」
「嗯。」林夫人隨手擱下,「今天府里給我送了做夏裝的衣料過來,我看你穿的衣服像是都從成衣店買的。那些不上檔次,我只穿家里幾個婆子做的衣服,要買也只在神繡閣定做。你過去,讓小芳教你認認那些布料,什麼布料做什麼衣服最舒服,用什麼繡法最合宜,各地出產什麼繡品,布料的價位這些都要做到心頭有數。」
「是。」沈寄過去,由林夫人的貼身丫鬟傳授這些知識。她隨身帶了個小冊子,還做了一只炭筆方便隨時記錄。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而且林夫人的話從來不說第二遍,幸虧她練過速記才能記錄下來,回去好好的琢磨。
不過,林夫人教的好像在逐漸深入,有時候知識量還挺大的。這個小芳跟阿玲處得不錯,也時常跟著林夫人過去沈寄那邊吃飯,因此對她還挺客氣周到,比魏暉府上的丫頭好多了。
處得久了,阿玲也同小芳等人嘮嗑。得知她們其實都很希望林夫人回府里去。這樣她們可以和親人近一些,在府里平時也能多得些賞錢。當然最好就是林夫人能回去主持中饋,這樣她們這些跟著她的下人才能有好的前程。
在這個地方,是不存在僕人挑主人的。要是生了二心那都叫不忠。所以,也沒人敢申請調崗。
林夫人整個人有些死氣沉沉的,也就是近來教授沈寄多了幾分人氣。那些下人看在眼底覺得這是好事。表少爺也只是偶爾上來,待不了多久就離開了。倒是旁邊這位沈姑娘陪著夫人的時候多些。夫人能就此漸漸恢復活力也說不定。
沈寄早就知道林夫人身邊連小芳這等隨身的丫鬟都是很有才藝的,不敢小瞧。于是小芳邊說她就邊記。小芳也知道她寫字很快,只是不知道她手里那根用布條纏著的稀奇古怪的筆是怎麼搗鼓出來的。
又是海量的知識需要回去記誦,阿玲幫著沈寄把林夫人裁衣剩下的布頭各要了一份,沈寄便直接在上頭用炭筆寫下名字一起帶回去辨認。
沈寄和林夫人打個招呼,然後告退出去。
林夫人這才伸手拿起沈寄做的抹額,手藝嘛差強人意,不過心意很難得。不只是這個抹額,沈寄還通過看書,同廟里師傅討教,每日里應著氣候和她的年紀、身體狀況給她做湯,說是藥補不如食補。雖然是有所圖,但是能堅持了半個月了,也算是用了心思。
一開始林夫人真的是在折騰沈寄,想讓她知難而退。這樣,她對跟她撒了一回嬌的徐茂也就交代得過去了。沒成想沈寄的意志這麼堅定,學得如此認真,連她都不忍心了。那傻丫頭,為了小魏大人肯做這麼多,如果小魏大人負約怎麼辦?以為當真說了白首不相負就不會負了麼。
「今天拎過來的是什麼湯?」
「夫人,是花生紅棗湯,要趁熱喝麼?」
「倒一碗端過來吧。」
喝著湯,林夫人決定找機會提醒一下沈寄。沒想到沈寄的反應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樣,「夫人,我不是為了別人學這些,我是為了我自己。」
林夫人有些不信。
「是真的,即便是我跟您學規矩的初衷也是為了我自己。我要嫁給他做正室夫人,當然不能讓他有嫌棄我的機會。不會的我可以學,不懂我可以問。我是為了我自己修煉提升。而且這些東西都是有用的,又不是只為了替他裝點門面。」
林夫人看著她眼底的勃勃生氣,忍不住道︰「此時少年情濃,他能為你棄了石家千金。你就不怕將來,歲月流逝當你容顏不再,而他卻可以憑著權勢坐擁妙齡美人,就將你拋到腦後麼?」
「怕啊,怎麼會不怕。」不管是現在,還是前世,只要是女人都會怕自己成了黃臉婆後地位被取代吧。可是好像,一直都沒有有效的解決辦法。沈寄知道的就是努力的提升自己,不讓魏楹在前路上和她拉開無法逾越的天塹。如果那樣,其實已經不必他來拋棄她了。她不能和他並肩,兩人距離越來越大,那也到了該分道揚鑣的時刻了,硬綁在一起只是折磨彼此。
林夫人听了她說的,有點新奇又有點無奈,「傻瓜,你以為女子可以跟男子一樣,頂天立地撐門立戶?你還分道揚鑣。世道如此,女子就是必須依附男子而生存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父親、夫婿、兒子,這就是女子的天。」
這個,沒法再溝通了。
方才阿玲出去了一下,回來的時候臉上笑嘻嘻的,林夫人還在沈寄也不便問她,等到林夫人離開她才要問就見阿玲變戲法一樣的拿出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來。原來方才老趙頭在外頭給阿玲使了個眼色她才出去的,魏楹托鏢局的人送了封信回來,送到他手上了。
沈寄一看封面上的字跡,就急急去尋拆信的小刀,轉頭見阿玲在笑又覺得自己露了急切,有些不好意思的斥道︰「笑什麼!」
「奴婢出去打絡子,姑娘有事再叫奴婢吧。」阿玲笑著退了出去。沈寄把信拆出來,還挺厚實的有幾大張呢。
這信在路上耽擱了十來日,看日期是魏楹剛到魏家就寫了的。開頭自然是說了一番路途相思,言辭有些露骨,沈寄面紅耳赤的翻頁。後面講到他去先見了癱瘓的祖父,老人家不良于行,說話也不利索,不過看到他回去,又知他中進士做探花直接進了翰林院,還是激動的老淚縱橫。
族里定下三日後的黃道吉日開祠堂改族譜讓他認祖歸宗。之前將他抹去,是因為以為他淹死,又有生父不明的疑竇,族人不願父親死後還蒙羞。可如今他往那里一站,那些個族老便抹著淚激動的說他長得和父親年輕時一個樣,魏氏祖宗庇護雲雲。魏楹在心中譏誚的說如果他不是如今出人頭地能給魏家掙名聲,怕是他們就激動不起來了。
當初就是這些人給他母親定的沉潭的罪刑。他對他們忿恨也是情理之中。不過芝麻包子經過這一次大起大落,在人前城府比從前深了許多。只在自己面前還會這麼講話而已。想來場面上的話還是講得很周全的。
然後,提到了他與他二叔的見面。彼此現在都拿對方沒有辦法,只是實在是仇深似海沒得轉圜,因此虛以委蛇都做不到。末了讓沈寄不用擔心,他路上遇到些麻煩都化解了,在魏家更加不可能出事。他如今已是朝廷命官,殺他要冒的風險要付出的代價都太大,而且魏氏也不會讓他這個後起之秀出事。
最後說到他去見了魏大娘,從他第一次上榜,魏大娘就不用做粗活了,只是人還是憔悴得厲害。他這次不管遇到什麼阻力,也會把她帶離魏家,讓她上京來調理身體也好享享清福。據魏大娘所說,當年他離開魏家是有人在暗中相助。那潭中居然真的浮起過一個同他差不多年歲的小孩尸體。
還提到他的家產,因為祖父還在,長房二房還有其他庶出的叔叔還沒有分家。財產都被把持在二叔二嬸手里。不過,他母親當年的嫁妝,這一次據理力爭是討回了大半了。他粗看了一下,除了一些被變賣的田地二嬸拿了其它的田地抵給他,還有數處莊子和店鋪。在京城都還有一個小莊子跟兩家店鋪,一家做脂粉生意,一家是糧鋪。這些田地莊子店鋪的收益,這十多年已是查無可查,別人報多少便是多少了。就是母親當年壓箱底的三千兩銀子二嬸也一口咬定沒有看到過,說是母親拿回去救濟家道中落的娘家了。還硬說母親私下從魏家也拿了不少財物回去接濟娘家。魏楹話中不無怨恨之意,恨他二叔二嬸害死了人還往死人身上潑髒水。還說他已經讓人去外家尋找,看還有沒有親人在也好去相見一番。
沈寄拿著厚厚一疊信紙,可以想見魏楹寫信時心頭的怨氣沖天,可是在魏家又不能口出怨言。如今還是無憑無據,魏家是認下了他,但是還沒有辦法給他母親平反昭雪。而且就算日後查明真相,也無法對那些族老做什麼。他們只是代行族權,如果要對他們做什麼,魏楹只能落得一個被逐出宗族的下場。所以那些人才有恃無恐,不怕他當了官敢報復。
在如今皇權一手遮天之外便是宗族大權一手遮地的時代,被宗族逐出,會為天下唾棄,在官場也沒得混了。遠的不說,上一次魏楹被投入大理寺的牢獄,如果不是魏氏宗族出手相助,光靠一個魏暉是把他撈不出來的。而且,如果被逐,魏暉也是不敢和他往來的。所以,將來要報仇,也只能針對設計陷害他母親的人。
沈寄嘆口氣,可以想見魏楹此刻心頭的悲憤,他再會做表面功夫,恐怕站到祠堂內里一口鋼牙也要險些咬碎。她不由得非常的心疼。可是憑個人之力,的確是無法對抗宗族的。而且,他現在還要靠宗族的庇護,才能不被他二叔所害。
去的路上遇到些麻煩,在魏家不會出事,可是沈寄還是擔心回來會不會出什麼意外。他們的上京的路上也險些被買通的山賊所害了的。
老趙頭問沈寄有沒有回信要送去,沈寄才知道鏢局的人是特地給她送信來的,並不是回京順道捎信。她把信收起來,沒有回信,只是用身上系玉佩的紅絲繩打了一個平安結讓來人帶回去。魏楹寫了這麼多,更多的是只能對著她發泄心頭憤懣,並不需要言語的安慰。而且有些事也不是言語能安慰的。一個平安結寄托她盼望他一路平安歸來的心意。
沈寄指下飛快的打好了結,想起當年做這個撈到第一桶金的往事。那個時候她是問魏楹討的他脖子上的紅繩,那上頭系的還是他娶媳婦用的玉佩。那時候她是萬萬沒想到會有今天的。
又跟著林夫人學了數日,這日林夫人在教她管賬。不只是看賬本那麼簡單,還要學會對付手下管事。如果不懂,那些人是一定會糊弄你偷你的銀子的。林夫人是听沈寄提起魏楹在京城還有莊子鋪子後開始動念頭教她這些的。從現在看來,那些莊子鋪子多半是婚後要交給沈寄打理的了。
昨日,魏楹的信又到了,這次的信沒上回那麼長,只說了一件事,他已經和祖父達成協議,祖父同意他娶沈寄。魏家會派人來和魏暉的夫人一道操辦這件婚事。這回,林夫人才算是相信了魏楹是真的要娶沈寄為妻。這里頭自然是要借沈寄之力對抗他二嬸的意思,所以讓沈寄學會主持中饋打理那些生意就很重要了。不說親自出面打理,但至少不能被掌櫃和管事的糊弄。尤其那些人可以說全是魏二嬸的人。
以心換心,林夫人如今對沈寄的事也很上心。她自己兩個女兒早已遠嫁,最小的兒子又未及娶妻就夭折,如今倒是把沈寄當半個女兒一般在看待了。在她出嫁前,自然恨不能多教她一些。
沈寄也是心有所感,她在此除了魏楹和魏大娘,再無親近之人。林夫人既然拿她當晚輩看,她自己也是投桃報李,將林夫人當親人看待。這麼一來二去,感情自然就愈見親密了起來。林夫人也比初見之時多了幾分活力。
正說話間,林府有人來了。沈寄趕緊起身準備回避出去,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
林夫人想了一下,「你也坐下听听吧。這不年不節的找了來,肯定是有什麼事了。我正愁沒處讓你見識一下內院的事呢。」林大人如今只在需要正室出席的場合會派人來請,府中中饋都由姨娘掌管著。
既然她這麼說了,沈寄也就不見外,乖巧的坐到她身邊去。
林夫人本來覺得這時候找了來不是什麼好事,沒想到卻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有一個青樓女子抱了一個嬰兒上門來,攔了林大人的轎子,說是他嫡子的遺月復子。他已經看過信物,又派人去查證,果然之前這女子是被他兒子偷偷包養的。而且那孩子已經半歲大,足以看出真的是很像他兒子的。更重要的,那是一個男孫。
如今也不能再計較孫兒的母親是什麼出身了,于是喜得連忙派人上山通知林夫人回府。
林夫人自然也是喜出望外,原本以為兒子撒手人寰連個念想都沒留下,沒想到還留了一絲血脈。她失態的站起,「老爺看清楚了,真的跟荷官小時候長得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旁邊孫嬤嬤忙扶著她,「夫人,老爺怎麼會看錯呢。老奴這就叫人收拾東西咱們回府看孫少爺去。」
林夫人轉身握住沈寄的手,「小寄,真的叫你說著了。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你也別冷冷清清在山上住著了。你到這里齋菜也學會做了,剩下不就是跟著我學東西麼。跟我回府去,我慢慢的教你。走,看看我孫兒去。」
沈寄也替林夫人高興,雖然她當初說的柳暗花明不是這個。她是想鼓勵林夫人為自己而活,不過她如今找到新的支撐那也是好的。
「好,那我就欣然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