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著實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她還能有和石家千金有交叉的一天。
芙葉看沈寄走神推她一把,「你怎麼了?」
沈寄搖搖頭,「沒事兒,你這個遠方堂弟不是宗室麼,什麼事兒進去的?」
「听說是圈地引起了糾紛。」
「外頭的事兒我一向是不管的,你替我回了吧與女精靈的地球生活。反正就是個遠親,地位比你差遠了,你直接回了就是。」
芙葉頷首,「我早就說你家魏大人的路子不好走了。」
沈寄懷著有點復雜的心思把丹朱帶了回去,至于阿隆,這邊沒有和他年齡相當的玩伴,他不來。他倒是跑來問了幾句小權兒的情況。
沈寄便告訴他,小權兒剛考過武舉鄉試,如今已經是武舉人了。
「哦,他那麼厲害啊,才十三歲就武舉人了。」
「阿隆的弓馬策略也很不錯啊。」
其實,小權兒去考武舉,這讓魏家那些族老很是有些不滿。他們是書香傳家的,子弟都考文舉。可偏偏小權兒是打也打不住,罵也罵不听。最後只好由得他了。三叔祖父等人還自我安慰,總比他那個一無是處的老子強些。
收到信的時候,沈寄同魏楹說比他靠上舉人的時候還小些呢。魏楹頗不以為然,說武科大比一向沒有文科大比受重視。而且即便考出了頭,武官地位也比文官低多了。橫向來比,三品武官才相當于五品文官。
沈寄側頭看看坐在身邊的丹朱小姑娘,她如今也成長了不少,不再是眼楮長在頭頂上的公主之女了。
「小姨?」丹朱被看得莫名其妙。
「沒事,就是不經意間你們都長大了。」
「可是小姨沒變化。」
「哎喲,什麼時候小丹朱也會說這麼好听的話了?」
「是真話。」丹朱一本正經的道。
到了魏府二門,小芝麻帶著三個小豆丁迎接,看到跟著沈寄下車的丹朱,她高興的迎上來,「丹朱姐姐來了」。自從丹朱眼楮不長在頭頂上以後,小芝麻就比較喜歡跟她玩了。說實在的,會一本正經叫她‘綺年’的除了歐陽先生也就是丹朱了。就連老爹叫著叫著也會隨著母親叫成小芝麻。
「綺年妹妹」丹朱握住小芝麻伸過來的手,兩個人一起往里走。走過小親王面前,他高興的喊道︰「大佷女」。
丹朱朝他墩身行禮,「見過醇親王。」
小親王擺擺手,「在這里不用這麼多禮,你就叫我小舅舅好了。」丹朱也是在太皇太後跟前長大的,所以他們二人比旁人要親近些。
小芝麻姐弟三個對視一眼,這才深刻的感受到他們果然比小親王要矮一輩這個事實。
沈寄放了五個小孩兒一道去玩耍,自己坐在樹下浮想聯翩。人生的際遇真的很難說啊。昨天洪總管的媳婦兒才喜滋滋的來告訴她,洪大丫有身孕了。今天又得知石小姐的夫婿入了大理寺的牢獄。
魏楹晚上打發人來說,他有應酬要晚些回來。
沈寄把幾個小家伙都安排睡下了,便拿了本游記在屋里等著魏楹回來。如果她沒有了錯,今晚請魏楹喝酒的應該是當年石小大人。
說起來魏楹當年算是言而無信,石家卻是放了他一馬沒有為難的。這樣算來是他欠了石家的。只是這次的事,听芙葉的口氣,可不小呢,不是能夠高抬貴手的事兒。魏大人應該不會犯糊涂才是。
沈寄看不進游記,干等又無聊。于是讓人把琴給她搬了出來,月下彈琴。
當值的薄荷納悶,女乃女乃今天怎麼這麼好的興致,爺都不在家呢。
這個院子里住著小親王和小饅頭,他們還沒有睡著,听到琴聲便跑來了,一人端一根凳子坐在旁邊听沈寄彈琴權柄全文閱讀。丹朱則是住的小芝麻的院子,兩人這會兒還躺在床上聊天呢,只隱隱約約听到點琴聲。小芝麻以為是老爹回來了,又跟母親花前月下呢。可憐她罰寫二十篇大字,終于明白了為什麼受罰。這種時候就不去討老爹的嫌了。至于小包子,他是同樣的想法。而且明天還要早起上學呢。
沈寄看到兩個小兒在旁邊听著,便換了清淡的小調彈著給他們催眠。她方才在彈的,正是當年在江邊听到石小姐和魏楹分別彈奏了一遍的那只曲目。的確是蠻難的,好在她總算是練會了。
未及,兩小兒睡著了,各自被伺候的人抱回去睡覺,魏楹依然沒有回來。沈寄便也收了琴,依然會去看游記。再彈可不成了,這個時刻大多數人都上床了,再彈她就要被怨婦了。她可只是在緬懷一下往事而已。半點沒有要當怨婦的意思。
魏楹很晚才進家門,看到沈寄穿著素色繡暗花的寢衣盤腿坐床上看書不由道︰「不是讓你自己先睡就好麼,不用等我。」
沈寄聞到一股很大的酒氣,魏楹坐到躺椅上,「我坐會兒去洗。」
沈寄去擰了一把熱毛巾過來,「給,擦擦。」
魏楹不動,沈寄便把毛巾蓋他臉上輕柔得替他擦著,「你第一次上榜那會兒,我就時常等你等到這個時候,然後你醉醺醺的回家。」
魏楹直起身子,「你知道我今晚跟誰喝酒?」他今晚還真是跟小石大人喝酒。這會兒小石大人還在從四品的官職上。沈寄說起當年,那當年他也就是和小石大人一批人喝酒了。
「有人把路子都托到我這兒來了。」
那就難怪了!
魏楹笑了兩聲,「所以,你就夜不能寐,還彈琴了?」
「感慨還是有的,你看,當初你想娶石家小姐好有老丈人照應,結果現在這樣。我想……」
魏楹眯縫著眼,「你想什麼?」
「我想找個老實好拿捏的男人,可是沒來得及實施就被你拐進京了。」
魏楹想到老實好拿捏的二狗子,又是兩聲冷笑,然後接過沈寄遞上的溫著的醒酒湯一飲而盡,「別惦記了,你不是給人保了大媒麼。」
沈寄笑道︰「我惦記什麼啊,好沒來由,我離開華安的時候才多大點。嘖嘖,我那麼小你就惦記上我了,還生怕一走就回不去,我嫁了別人。」
「這可不是至今沒回去過麼。嘿嘿,得虧我下手早啊!」
沈寄把魏楹攙起來,推進淨房,「好好洗洗,一身的酒味兒。」
听到里頭水聲想起,她打開櫃子給魏楹找干淨衣服。想了想,最後只拿了一條褻褲進去。反正其他的拿進去他這會兒也不會穿。反正這也是初夏了,又不會受涼。
一刻鐘後,魏楹穿著褻褲爬上床,在沈寄頰邊親了一口,「嗯,媳婦兒。」
沈寄便問道︰「你有沒有覺得欠了石小姐幸福啊?」
「她幸福不幸福同我有什麼相干?你這問得莫名其妙。」
「你沒這麼想就好,我就怕你一下子憐香惜玉起來,覺得當年要是你沒失約,她如今過得就是我的日子。」
魏楹嗤笑一聲,「如果是她,當年我被貶八品縣丞不知道能不能活著活來的時候,一準兒跟我和離了痴情王爺俏皮妃。而且,有她哥哥在,你覺得我的前程能越過他去?得虧當年沒去當石家女婿啊。要是當了,那就是跟石家站一邊的了,先皇能那麼愛重我?沒有先皇我今天還不知道在那個旮旯苦哈哈的熬呢。所以,幸虧當年沒被權勢所迷,最終放棄了靠裙帶關系往上爬。嗯,小寄,要是沒有你,我肯定到石家當倒霉女婿去了。」說著又抱著沈寄狠命親了兩口。
沈寄推開他,「你屬狗的啊,弄得我一臉的口水。那今晚,你沒答應?」
「小石大人讓我高抬貴手,這個肯定不可能,事情鬧得很大,而且他妹婿仗著自己是宗室子弟做了那麼多惡事,如今別人是豁出一身剮告狀,我怎麼能昧著良心高抬這個貴手呢。我只答應,在大理寺的牢獄中讓他少受些罪。放心,我心頭有數。」
「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你說呢,你不放心什麼?」
「別鬧了,那這樣一來你豈不是得罪了宗室。他們全住在宗室營里,一有什麼事守望互助,你一個三品官,能跟他們對著來麼?」
魏楹眼里露出毅然的神色來,「我明天就讓這件事直達天听。皇上不會縱容宗室子弟為惡不管的。」
只是夜半,有人拍門報訊,說是安置告狀的人住的客棧起火了,告狀人沒能出得來。
沈寄一愣,這苦主沒了,案子是不是就要斷了?
魏楹道︰「狀紙已經收了,只是要另找人證了。」
「你也說了是豁出一身剮來告狀的,如今遇害了,旁人還敢麼?而且你那一紙狀紙,不定還在呢。什麼都沒有,你怎麼查案子?就是去事發地,怕也查不到什麼了。」
魏楹點頭,「是,我讓人去安置那告狀的人的地方,也只有大理寺的人知道。那狀紙多半也不在了。」
沈寄小聲道︰「宗室的人也太猖狂了吧。」
「不就是仗著是龍子鳳孫,這麼多代了,歷代先皇的血脈都不知還剩幾分。」
本朝的皇室子弟,封爵是例減的。數代以後後便沒有爵位了。可也不能讓宗室子弟就泯然眾人矣。于是朝廷出銀子養在宗室營里。可是,這些皇n代,依沈寄看來,就沒幾個好的。好的也都被皇帝扒拉出來當差了。剩下的那些,就整日的斗雞走狗欺男霸女,對了,這次鬧出的是圈佔良田。這些人有錢有勢,而且都是宗室子弟,所以犯了事一般都能免責。長此以往,行事就越來越肆無忌憚了。如今,有人豁出命來遞了狀紙,還是找準了門路遞到了魏楹手頭,而不是其他的官員那里。恐怕正在高興呢,結果就慘遭滅口。
沈寄埋怨道︰「你怎麼就不把人保護好些呢?就放放心心的去跟人喝酒敘舊去了。魏大人,你辦案子辦老了的人,怎麼這麼不經心啊。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人家敢站出來告宗室子弟容易麼?」
第二天,魏楹下朝後去自己的衙門,發現果然之前收的狀紙不見了。好一個大理石衙門,他平日使著還挺順手的人,如今便成了內賊。
魏楹坐了下來,文不加點的寫奏折,將此事的來龍去脈一起上秉。要是沒這回事,怕是還引不起皇帝的重視。如今宗室的手伸這麼長,都能在大理石作怪控制刑獄事件了,皇帝能容得才怪。至于那告狀人,自然沒有葬身火海。要是真死了,他這出戲還怎麼唱?正如他媳婦所說,他可是辦案子都辦老了的人了。從一開始出了大理寺的門接下那張狀告宗室侵佔良田的,按了幾十個大紅指印的狀紙,他就預料到宗室營的人會不遺余力團結一心的阻撓他辦案了。因為,他接下這張狀紙,在他們看來就是和整個宗室對著干。
畢竟是血脈相連,宗室營的人也是太祖太宗的後裔,而且三人成虎,皇帝跟前他們也是說得上話的。他接了狀紙,一個不好是要把自己也折進去的,不想點法子怎麼行。
沈寄這會兒帶著小親王往二狗子的魚塘去,馬車前後跟著的便是皇帝撥給醇親王的大內侍衛一夜棄妃最新章節。她是真沒想到,魏楹竟然把告狀人安置在二狗子這里了。他們現在就是要帶他到宮門前去侯著。那個地方連沈寄都沒想到,外人就更想不到了。
早上,沈寄已經把事兒簡單的給四歲的小親王講了講。就是你家的遠親做了壞事,現在有人來告狀,然後昨晚你的遠親還派人要把告狀的人燒死。你是幫理還是幫親?小親王現在是和小饅頭混玩,但伽葉大師平日也給他講一些佛偈小故事。里頭的善惡因果等等他也能听明白了。因此听沈寄說了,他就表示要幫理不幫親。沈寄便帶著他來接人了。畢竟,萬一有什麼,還可以用他的身份擋一擋。而且,大內侍衛也很好用的。不過,這些大內侍衛並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做什麼,只是隨行保護醇親王而已。
二狗子的魚塘和菜地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二狗子看她帶了個穿著華麗的小男孩兒便道︰「這不是你家小饅頭啊。」
「這是醇親王,他陪我來接人的。」
二狗子嚇了一跳,趕緊磕頭拜見醇親王。洪大丫以及二狗子的三個孩子都被洪總管夫妻接回去照顧去了。小親王笑眯眯給他免了禮,東張西望,顯見對二狗子這個魚塘,以及小溝里的鴨子很感興趣。
「咱們先帶人回去,這里隨時可以來看。」
小親王點點頭,「哦。」
二狗子去把人帶出來,「這是魏大人的夫人和醇親王,他們是來接你的。你跟他們走吧。」
那人一听,趕緊的跪下就砰砰磕頭,沈寄忙道︰「快拉他起來。」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就磕了七八個頭了。
二狗子兩手用力把人拉住,沈寄又道︰「昨晚有人放火燒了本該是你住著的大理寺的屋子,現在我們帶你到宮門前候著,也許里頭會召你問話。到時候你也別怕,有什麼說什麼就是了。」
沈寄讓告狀的耿二坐在老趙頭身邊,這樣即便有人膽大包天對醇親王的車隊下手,老趙頭也能護著他。不過,這也就是以防萬一了。那些人只要不是真不想活了,怕是沒人敢光天化日的對小親王下手。買凶殺人,也沒那麼多亡命之徒來對付大內侍衛。
魏楹正在御書房對皇帝陳述案情。就私人感情來說,這兩人是相看兩相厭的。但是談論氣公事來,兩人都是相當理智的人。因此現在氣氛居然還不錯。
皇帝听完魏楹的陳述也是勃然大怒,他早有整頓宗室營之心。只是因為外頭都說他刻薄寡恩,陷害賢良兄長。再對宗室營下手整頓,那更難听的話就會漫天飛了,所以才暫時沒有動作。而且,宗室營里還有不少安王的同情者,許多流言就是從他們嘴里傳出來的。如今魏楹說的事兒,也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動手的理由。而且魏楹方才說的也在理,此事運作得好,對挽回他的名聲是有好處的。
「人被你藏在哪里了?帶進宮來,朕要親自過問此事。」
「臣上朝後,內子與醇親王便接人去了,此時應該到了宮門附近。」
「魏持己,你夠厲害的啊,連朕的小兄弟都利用上了。」還讓小寄去跑腿做這種事。
「皇上,臣也是不得已。臣區區一個三品官,宗室是不會放在眼底的。他們都敢放火燒大理寺的屋子偷大理寺的卷宗,半路截人再尋常不過了。」此行,魏楹是想過的,宗室子弟再猖狂,一時之間也湊不出這麼多死士來。畢竟,他們只是宗室,朝廷撥的銀子不夠他們畜養死士。只能是收買亡命之徒,大內侍衛可不是吃素的。此行可保無虞。而且暗中,還有魏家蓄養的江湖人跟隨。不然,他也不敢讓沈寄和小親王去。
「好,等人到了帶進宮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