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 正文 第080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作者 ︰ 泰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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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致所料一點不差,次日上午巳時末刻時分,忠武公府三度迎來了皇帝的貼身近侍馬成。這個老油子在大夏皇宮廝混了幾十年,號稱閱人無數。這次來傳旨時看待楊致的眼神卻如見神佛一般恭敬,又如見妖孽一般怯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欽封飛虎大將軍、一等忠武公楊致,公忠體國,武勇仁義,實為大夏屏藩之良臣。耿超、沈重與衛飛揚觸犯國法原本罪無可赦,楊致感憐三人才堪可用,向朕力保。自願去飛虎大將軍之號,剝一等忠武公之爵,以抵三人不赦之罪。朕念其惜才為國,故而允之。賜封一等飛虎侯,賞贈府邸一座。然此例開大夏之先河,可一不可再。著衛飛揚開釋回府交其母嚴加管束!著耿超于內廷禁衛府領脊杖一百、沈重領脊杖五十,以示懲戒。開釋之後具折謝罪送呈御覽。欽此!」

皇帝十分謹慎,盡管與楊致是心照不宣,還是含糊玩弄「力保」「自願」的文字游戲,以防著那些死心眼的御史言官不依不饒的較真。好歹沒有一捋到底,給他留了個一等飛虎侯還有一處賜邸這樣額外的彩頭,總算皇帝不是完全沒有一點人味。

楊致笑吟吟的接了旨,照例賞了傳旨的太監和侍衛們每人五十兩銀子。沈玉自然是笑逐顏開,楊炎則被唬得怔怔發愣。只憑皇帝一句話,兒子的大將軍、忠武公就這麼沒了。由此可見,降爵賜封的飛虎侯只怕也不怎麼牢靠。……這以後的進門費還收是不收?

好在一家三口現在都是沒事的閑人,皇帝給楊致的聖旨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讓楊炎與沈玉籌備婚禮之余又有了一樁新的事做︰搬家。

太子趙恆也正為另外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感到迷糊。

忠烈祠尚未修造完工,而楊致又好好的活著回來了。營監官的請示奏章早就呈送到了工部︰忠武公的衣冠冢還要不要建?其金身塑像如何處置?工部尚書不敢擅專,又將請示奏章轉呈太子批閱。

自楊致死而復生後,皇帝對此只字未提。楊致前往忠烈祠祭拜時,好像他自己也沒提出什麼意見。現在那廝已經不是忠武公了,想要停工不建吧,又不知道皇帝與楊致會有何看法。想要直接批示扒拉了吧,似乎也不太好。

這天在與幾位內閣大學士署理朝務時,有意無意的向王雨農提及此事。王雨農捻須笑道︰「這有何難?既然人還活著,衣冠冢自然是不必修築了。為活人立生祠從古到今不乏先例,其余均可繼續營建。便是內廷禁衛府侍衛在楊府輪番當值一事,皇上若無明旨撤回,太子亦可一應照舊。」

見太子依然面帶困惑。又點撥了他幾句︰「皇上下旨修築忠烈祠人盡皆知。怎可自食其言?何況皇上此舉用意深遠。那忠武公既是楊致。又不是楊致。任由天下百姓品評想象豈不是更好?」

繼續派駐大內侍衛在楊府輪值護衛倒是不難理解。若是不能隨時掌握這麼個猛人地一舉一動。恐怕皇帝連睡覺都不會安生。太子恍然會意。頓時心生感嘆︰只要事涉楊致。竟然處處皆是學問!那小五早些天說起地謫仙居到底要不要買呢?

衛飛揚小小年紀就在刑部大獄體驗了一回生活。聖旨聲稱開釋回府後交與其母「嚴加管束」。少不得要在家窩幾天才能露頭。

耿超與沈重原本就是威名赫赫地禁軍將領。經此一事後愈發名聲大振。內廷禁衛府與禁軍有千絲萬縷地聯系。行刑地侍衛們肯定不會往死里痛揍日後可能地上司。二人領受脊杖地成色可想而知。雖然其中關節地球人都知道。但畢竟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二人並未練就金剛不壞之身。剛領了脊杖就滿街亂跑也不太像話。當然要回去老實呆上幾天好好「養傷」。

沈重在長安是孤家寡人一個。父親沈子通任禮部尚書時置下地宅邸。在告病致仕還鄉後便已變賣。除了妹夫府上便無處可去。楊致叫阿福去雇了輛馬車。又點了幾名侍衛跟著。早早去內廷禁衛府衙門外等候接他回來。

蓬頭垢面血跡斑斑地沈重剛一踏進楊府。便與急步迎上前來地沈玉抱頭慟哭。楊府上下見他們兄妹情深。都不由看得兩眼濕潤鼻子發酸。楊致卻面無表情地坐在前廳巋然不動。

沈重與妹妹相擁哭了半晌,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跪倒在楊致面前又哭又笑︰「妹夫!哈哈哈哈,你真的活著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死的!……嗚嗚嗚,都是我們莽撞連累你了。」

「是啊,我還活著,我們都還活著。」楊致冷冷問道︰「那天你是怎麼听說玉兒受辱的?後來又是怎麼跟耿超出了軍營?為什麼要去討虜大將軍府找我四弟?當時跟小侯爺那幫人是怎麼打起來的?」

沈重吶吶道︰「那日午後,我與董堅和李為正準備整軍操演,耿將軍……耿超突然怒氣沖天的提及妹妹受辱一事,並且說到衛公子去侯府打了人砸了家什,但那廝回頭又帶人沖擊大將軍府,還逼得衛夫人出面致歉平事……。我當時也隱隱覺得擅離軍營再去侯府理論並不妥當,但耿超與董堅、李為等人都是激憤莫名,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後來……。」

「夠了!」楊致猛地喝斷他,緊皺眉頭起身踱了幾個來回,驟然揮手狠狠給了沈重一記耳光!

「你瘋了?!」沈玉阻攔不及,尖叫一聲護在沈重身前哭道︰「相公,哥哥都是為了我才殺人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楊致狠狠將她扯到一邊︰「這兒沒你的事,你給我讓開!」

楊致這一記耳光去得不輕,沈重被打得滿嘴是血,滿眼不相信的道︰「……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又撩撥起了楊致的滿腔火氣,狂躁的撲上前去連打帶踹︰「打你又怎麼啦?老子打的就是你!知道你為什麼還活著嗎?那是血戰大漠的兄弟們用幾千條人命換來的!你他媽的卻讓耿超幾句話一煽就跑去給他墊背?老子打的就是你這沒腦子的蠢豬!」

沈玉從未見過向來溫和慵懶的楊致如此狂躁暴怒,不住口的求情毫無作用,想要扯架又插不上手,只得手足無措的圍著二人亂轉。

正自鬧得不亦樂乎,阿福哆哆嗦嗦的前來稟道︰「少……少爺,徐先生來了。」

楊致悻悻停手,沖沈重喝道︰「這些天好好在府里呆著,哪兒也不許去!若敢到處亂跑,老子就打斷你的狗腿!」

沈重莫名其妙挨了一頓臭揍,但他對這個妹夫敬若天神,一臉委屈卻不敢接口。沈玉扶起他只是嚶嚶哭泣︰「該死的!虧你下得了手!」

徐文瀚遠遠望見這一幕,急趕幾步上前勸道︰「沈兄耿直忠厚,三弟有話盡可與他好好說道,怎可隨意拳腳相加?倒累得弟妹好沒來由的傷心。」

二人撇下沈氏兄妹到書房落座說話,徐文瀚言道︰「一切均如三弟所料,你可安心準備享受新婚之喜了。你素來心境恬淡,怎地今日那麼大火氣?可是從沈兄口中問到了什麼?此事過後,你打算如何耿超相處?」

「你我先前想到的,應該是大致不差。」楊致訕訕笑道︰「我不是氣別的,而是氣沈重如此容易受人利用不算,還把飛揚也搭了進去。我保不得他一世,打他是想讓他長點記性。至于耿超嘛,各廟有各廟的菩薩,各人有各人的章法。我能拿他怎麼樣?以後無非是淡淡相交,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徐文瀚忽然笑道︰「皇上昨日不是判了安貴侯向弟妹賠償十萬兩麼?我看你這銀子多半是要不到了。」

「為什麼?他當皇帝的聖旨是放屁麼?」

「那倒不是。你是今日不曾上朝,聖旨剛一頒下便炸了鍋,群臣百相比你那日也不遑多讓。」徐文瀚嘆道︰「安貴侯竟然瘋了!」

「什麼?安貴侯瘋了?」楊致聞言一愣,隨即冷笑道︰「就算我不要這十萬兩銀子,難道李氏一族就對我感激涕零了?有道是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他家兒子死了那是他該死,他瘋了他府上的人又沒全瘋。人死尚且債不能亡,何況他只是瘋了?」

高聲喚來阿福吩咐道︰「你去擺了香案供上聖旨,多叫幾個人抬了去安貴侯府要賬!去告訴府上的侍衛兄弟們,願意同去的每人賞二百兩銀子!湊不齊銀子拿些值錢的玩意兒折價充數也行!總之今天十萬兩銀子一文都不能少!嘿嘿,老子像是那抗旨不遵的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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