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中秋
李蒂兒走後，宮中各處送來的禮物也陸續到了，不免是些首飾珠玉、綢緞綾羅之類的東西，倒是麗妃和茹妃送的東西很特別，麗妃送的是一副字畫，上面是盛開的萱草，旁邊有題字——合歡能解恚，萱草信忘憂[《庭前》唐陸龜蒙]。而茹妃送來的卻是一套書，細腰還記得太後壽宴上茹妃那一曲《百川到海》堪稱天籟，而茹妃便如仙女下凡一般，這樣的女子在這宮中真是可惜了。
那老太監德海已帶著小太監送了布匹過來了。
「給娘娘請安。」德海施禮說道，「這是今年江南剛進貢來的緞子，老奴挑了幾匹給娘娘送來了，娘娘看看喜不喜歡。」
「謝公公，紫棠，給公公看茶。」細腰說道。
「娘娘客氣了，這茶我就不喝了，老奴還有事，老奴只有一句話想告訴娘娘，在這宮中還是不要太扎眼的好。」
「謝公公提醒。」細腰說道，原來來到宮中還不到一日，自己已經變成那個扎眼的人了，怕是不給那李蒂兒留情面的事情也已經傳開了。
只是會傳成什麼樣？
快到午時的時候細腰正在屋中修剪一盆鳳仙花，福公公到了影翠軒中來。
「小福子給娘娘請安。」福公公施禮道，「娘娘，皇上本打算今個來看您的，可是您也知道，皇上他日理萬機，政事纏身，月兌不開身來，皇上說，娘娘會理解的。」
「你回去告訴他，他最好永遠不要來。」細腰淡淡地說道，「你以後也不用來了。」
「娘娘何必動怒呢」
「我沒有生氣，我很好，你走吧。紫棠，把花搬出去，順便送福公公走。」
「是，奴婢遵命，公公，這邊請。」紫棠說道。
福公公只得說道︰「那娘娘好生歇著，奴才告退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連續三個月皇上都沒有踏進影翠軒半步也沒有召見過細腰一面，就像他沒有把細腰納入宮中一樣，就像他沒有這個妃子一樣。先頭倒是福公公還經常來探視，說些皇上很忙的話，只是後來福公公漸漸的也不來了，來了也無趣，因為他漸漸也明白細腰與別的妃子不同——倒是樂意皇上不來。其實福公公自己心里也想不通，為何皇上當日不顧太後和皇後的反對連夜擬旨將這新娘娘納進宮來，甚至出宮去看她，而新娘娘來了之後卻又如此不管不問的。
皇上的的心思，小太監還是不要猜了。
皇上不來，當然也不會有別的人來，這影翠軒本就偏僻，況且她不就像個棄妃一樣，而且是個從未受過恩澤的棄妃。
流言在宮中四處飛揚，「柳妃」、「影翠軒」在這宮中就如一個笑話。
細腰當然不在乎這些，三個月她已經習慣了宮中的生活，除了初一、十五要像太後請安外，她幾乎沒有踏出影翠軒半步，日日只是在影翠軒打理打理花草，要不就是看著那片竹子發呆，這樣的安靜或許正是她想要的。
可是日子久了影翠軒的宮女和太監們卻起了微詞——哪個下人不是希望能跟著個得寵的主子呢？他們原以為分來這皇上親自選的妃子這可以過上好日子，可是卻沒曾想過落得這般田地，偏偏跟著個的又是個不愛說話把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主子。
宮女太監們態度的變化細腰並未放在心上，這世上她見過的已太多，這算不了什麼。
這影翠軒中只有碧蓮、紫棠和崔管事三人對細腰還算盡心。
轉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宮中安排了宮宴，宴請的不僅是皇族中人還有宮中各位妃子的家人，以慰眾娘娘與家人間的相思之情。宴會是在晚上舉行，妃子們的家人可在下午便到來，到女兒的住處與女兒一敘天倫。
小太監領著梁玉通梁大人來了這影翠軒。
梁大人施禮道︰「給柳妃娘娘請安。」
細腰說道︰「梁大人請起。」。說完又安排了座位吩咐宮女上茶。
梁大人坐在那里也不知說何好，廳里一片安靜，崔管事見此情形知道，這父女二人必是不好當著這眾多人的面說些親熱話，況且柳妃在這宮中這些日子來受的委屈怕是只有此時能對自己的父親說說了，崔管事便帶了眾宮女悄悄退了下去。
廳中只剩下了梁玉通和細腰二人。
「你在這宮中還好吧。」梁玉通問道。
細腰點了點頭︰「很好，謝梁大人關心。」
「我听到消息並不知道要嫁進宮中的是你，還以為是兮兒，我若是在家，必不會讓你進宮來的。」梁大人說道，面露痛苦之色，「後來夫人送了信去，我便急忙趕了回來，只是一切都太遲了。」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路。」細腰淡淡地說道。
「我本以為你可以在梁府安穩地過一輩子，可是……」梁玉通嘆了口氣不忍說下去。
「我也以為。」細腰說道，「梁大人，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問你。」
梁玉通似乎知道他要問什麼，眼神變的閃爍起來。
「你當初為什麼要把我帶到梁府？」這個問題在她的腦海里盤旋了很久，曾經自己甚至一度以為梁府的那些人說的是真的，自己是梁大人的私生女，只因梁夫人霸道便不敢認回來。
「因為，你長得很像一個人，一個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很像很像，尤其是現在，越長越像，你簡直就是年輕時候的她」梁大人說道。
「是誰？」細腰問道，她一直很想知道自己的母親到底是怎樣的人而自己的父親又是誰，可是從她記事起，她就跟著母親一起流浪，她甚至不知道母親的名字。
「我不能告訴你，至少現在不能。」梁大人說道，「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她的女兒，你說過你有娘的，而我甚至都不確定她是不是活到了你出生的時候，而且就算告訴了你，也只是會讓你更加痛苦而已。」
細腰不再說話。
「細腰，你能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麼，你一定記得的，對不對？」梁玉通問道。
「細腰，你能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麼，你一定記得的，對不對？」梁玉通問道。細腰說道︰「梁大人還是不必知道了。」
「那，你願意做我的義女麼，將你領回梁府的時候便想收你做義女，可是那時候夫人不同意，所以只好委屈了你這麼多年。細腰，你願意麼……」
細腰輕輕說道︰「不必了，況且，我現在的身份本就是你的‘女兒’，又何來‘義女’之說。」
梁玉通的眼楮里流出痛苦之色，說道︰「是，是，委屈你了。」
半餉，細腰問道︰「小姐她？」
梁玉通臉上已是悲戚︰「兮兒她……她還沒有找到，三個多月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細腰說道︰「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
「但願吧，新……柳妃娘娘在宮中要好好保重，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
梁玉通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終究還是沒再說話。
日落之後宴會便開始了，一如往常的熱鬧，只是皇上沒有出席，而太後的臉色也不大好看。開始後不久細腰便推月兌身子不適離開了宴席。
路上很安靜，偶爾有巡邏的侍衛經過，帶著刀好不威嚴。
碧蓮小聲說道︰「娘娘，听說是因為跟太後吵架了，皇上才不來，西域那邊又鬧了什麼事，皇上主張派兵可是太後卻反對說要談判和解，皇上便大鬧了一場，連今晚的宴會都不參加了。」
「碧蓮你的消息總是那麼多。」紫棠說道。
「我也是听別的宮女說的，還說啊，皇上已經開始冷落了李蒂兒呢都開始去別的娘娘宮中了，唉，什麼時候才能到咱們這呢，我還沒仔細看過皇上呢，听說皇上長得很英俊呢」碧蓮一臉的崇拜樣。
「你也想學那李蒂兒？」紫棠笑道。
「當著娘娘的面瞎說什麼呢瞧我不撕你的嘴我只願咱們娘娘能得到皇上的寵愛，瞧我麼影翠軒多冷清……娘娘我又說錯話了。」碧蓮吐了吐舌頭。
「你說的很對，我們影翠軒卻是很冷清，可是在這宮中還是冷清點的好，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細腰說道。
「娘娘說得極是。」紫棠說道，「碧蓮，幸好你分到了這「冷清」的影翠軒，跟的是我們柳妃娘娘，要不然依你的性子跟著的主子無論多麼受寵你腦袋都掉了好幾回了。」
碧蓮笑道︰「那我可得好好謝謝我們主子了，是不是還得謝你紫棠姐和崔管事的照應啊」
就這樣主僕三人說笑著回到了影翠軒，崔管事已等在了門口，見細腰回來忙上前去，說道︰「娘娘，皇上來了，您走了沒多久他就來了，我要派人去找您他也不讓，只是一個人在院子里的石階上坐著，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細腰走入院子里，果然石階上坐著一個人，細腰只做沒看見，走進了屋子里，崔管事三人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好不容易等來了皇上這娘娘卻把他撂在了一邊不管不問。
「娘娘，你真的不去看看麼？」碧蓮問道。
「不去，他是皇上，他愛在哪里坐便在哪里做，豈是我們管得著的？」
「可是，這天涼了，見皇上穿得又單薄，著涼了怎麼辦？那可是龍體啊」碧蓮著急地說道。
「你不是想見見皇上麼，你去看看吧，順便把他勸走，不要呆在這里，看著心煩。」細腰淡淡地說道。
碧蓮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
「那你們便去吃飯去吧，你們晚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呢，快去吧別餓著了」細腰說道。
「這……」
「快去吧，吃完打發人去把福公公叫來。」
月亮已經上來了，十五的月亮圓又亮，照在影翠軒的竹子上，竹子像玉石一樣發著光。
月下的人喲，你在等著的情人何時來，月下的人喲，你的情人何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