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的晚上,還不時刮起一陣風,對普通人來說,也是很冷的,但對楊楓卻來說沒什麼。雖然已過半夜,但楊楓並不著急,賊不來更好,說不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天亮前回去就是。賊如果來了,自己就要看情況下手。楊楓已經擬定了幾套方案。那個人身上帶有迷香,一般會先用迷香把韻兒迷倒,而據楊楓所知,迷香要用一種管徐徐吹出,所以楊楓的第一方案是趁那人吹迷香時接近擒拿;如果第一方案失敗,那人跑了,楊楓打算先用普通輕功在後追趕一會兒,趁其放松警惕時用御風術突然接近,用飛爪抓他肩頭琵琶骨;如果飛爪再失敗,就用透石錐;對方如果實在太厲害,自己逃命應該不是問題,但楊楓估計象這種高手不會做如此下作的勾當。
一陣風吹過,楊楓從風聲中辨別出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片刻後,楊楓透過花枝的間隙看到一個人影邊不住四下察看,邊向韻兒閨房走來。這時風停了,楊楓判斷了一下,單論身手,那人遜于自己一籌,也算是個高手。
那人來到韻兒窗前,又慎重地四下察看了一番,目光也曾掠過楊楓所藏的花叢,卻沒有發現楊楓。楊楓現在對自己的斂息功法很自信,當初在山野中和野狼近在咫尺都沒被發現,更別說現在的情況。那人察看完後,從背囊中拿出一個一只小壺和一根棍狀物連在一起的東西,楊楓知道這套東西叫迷具,那棍狀物就是迷管,小壺里裝著迷藥。那人先伏在窗上听了一會兒,然後用一根手指沾了唾沫點在窗紙上。楊楓知道那人要動手了。這時又一陣風吹過,楊楓借著風聲鑽出了花叢。那人並沒有發覺楊楓,把迷管一端插進剛在窗紙上潤出的小孔里,嘴含另一端,輕輕吹了起來。楊楓知道這時那人嘴里的「噓噓」聲會較大地影響到他自己听力,便躡足來到了那人的背後,緩緩伸出左手,懸在那人的頸後,猛然抓出,中指無名指瞬間封閉了那人的頸間血脈。那人身體一軟,楊楓手上一用力,將那人提在半空,右手探出,接住了掉落的迷具。楊楓沒有過多停留,提著那人向院牆躍去。
一個時辰後,楊楓從河里掬了捧水淋到了那人臉上。這是緣山鎮外的一處野林,旁邊有一條小河。楊楓到了這里後先給那人灌了自己配置的麻痹散,又用從那人衣服上扯下的布條把他的雙手雙腳都綁起來,然後搜索了那人的身上和背囊,這人的東西還真不少。兩套迷具,幾張銀票,幾兩碎銀,十幾個顏色不一、大小不一的小瓶,楊楓察看了下,認定都是迷粉毒粉,其中有一個小瓷瓶里居然有小半瓶極毒鶴頂紅。一個小圓竹筒,一端封閉,一端有一些小眼,楊楓認出這是一種能彈射出飛針的暗器,《刺》中說如果這種飛針涂有毒藥,是一種非常有效的刺殺手段。一個大點兒的布袋,布袋中裝了十幾件花花綠綠的肚兜、小衣,一看就是女孩子的貼身之物,有的上面還帶有點點血跡,一看這些東西,楊楓馬上就給那人判了極刑。還有一個小點兒的布袋,里面裝了十幾張軟軟的皮似的東西,楊楓拿出一張仔細看了看,原來是人皮面具。楊楓從《刺》中得知,這是一種極高明的易容手法。陳先生也是易容高手,但只擅長用藥物易容,陳有志也學了些。陳有志一次和楊楓說起易容術的時候,也提起了這種人皮面具,說這種易容術比藥物易容高明很多,不但難以辯出,而且沒有易容藥物的那種藥味。據說這種易容術失傳已久,當今江湖可能擅長此術的只有一個人稱「千面銀狐」的人,此人行蹤不定,江湖上也幾乎沒人見過他真面目。不過此人品性惡劣,禍害了不少良家女子,曾有數位高手對其追殺,都被其逃月兌,近些年來不知所蹤。
楊楓把那人又端詳了幾遍,此人個子不高,小眼長臉,四十多歲。楊楓伸手在他脖頸處模了一圈,確實他沒戴面具。從此人攜帶人皮面具上看,可能是那個千面銀狐,也可能是他弟子,不過從他歲數以及是個采花慣犯來看,有八成可能就是千面銀狐本人。如果真是其本人,此人這個外號說明他很狡詐。《刺》上說狡詐的人怕酷刑,楊楓決定用酷刑試試,最好能逼出那人皮面具的制作方法。盤算一番後用一塊布系了個面罩,把他拖到河邊往他臉上淋水。
那人呲牙咧嘴地醒來,覺察到自己不能動彈,面露慌張,又看了看面前的楊楓,似乎看出了楊楓目光不善,開口說道︰「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朋友,朋友何故如此?」
楊楓「 」地把那個大點的布袋扔到了他的面前︰「象你這種敗類,人人得爾誅之,你跟胡風林是什麼關系?」胡風林是千面銀狐的名字。
那人眼光一閃,說道︰「胡風林是在下堂兄。」
「那你說說這人皮面具是如何制作的吧。」
「這……,在下不知道如何制作,是堂兄制作好了給在下使用。」
「看來你對我沒什麼用處,我今日要替那些被你禍害的女子報仇了。」說著楊楓「唰」拔出自己長劍,作勢要橫砍下來。
「慢,」那人一驚,「在下知道堂兄在哪里。只要你放了在下,在下就告訴你。」
「你以為我會笨得去找他嗎?連江湖高手都抓不住他,我能嗎?」楊楓說著又要動手。
那人一時語塞,急忙又說道︰「其實在下知道如何制作人皮面具,是堂兄不讓在下說出去罷了。只要小兄弟放了在下,在下就告訴你。」
「那就有點兒意思了,真的必須要放了你你才能說嗎?」楊楓「嘿嘿」一笑。
那人愣了一下,面露倔強地說道︰「當然,否則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說。」
「真的嗎?」楊楓說完,上前一步,一指封了那人的啞穴,又一指按在了那人的鳩尾穴上,一股內力鑽入了那人體內。
那人瞬間臉漲得通紅,雙目圓睜,嘴巴大張,卻只發出「呃呃」的聲音,臉上脖頸處青筋暴漲,身上抽搐卻動彈不得,極是痛苦。一會功夫,前胸後背的衣服就被汗水浸濕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人終于向楊楓連眨了好幾下眼楮。
楊楓挪開手指,又解開那人啞穴,說道︰「說吧。」
那人好像屈服了,喘了口氣,慢慢地說出了一種制作方法。楊楓對易容術有一些了解,又听過陳有志對人皮面具的一些猜測,听了那人的話後,搖了下頭,說道「不對,你撒謊了吧?」
「沒有。」那人很干脆的說。
楊楓也二話不說,故技重施,這次任憑那人如何眨眼,楊楓也不理會,約莫過了兩炷香的功夫,那人已汗出如漿,楊楓才拿開手指,解開啞穴,依舊是淡淡地說了聲「說吧」。
那人歇了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把剛才說的內容修改了幾處地方。楊楓琢磨了一會兒。依舊說「不對」,又照舊施刑。等到第六次施刑後那人說的和第五次施刑後說的一樣了,楊楓覺得差不多了,于是說道︰「好了,不管你說的真或假,就這樣了。我實話告訴你,我也不管你是胡風林還是胡風林堂弟,就憑被你禍害的那些女子,你今日必死無疑。說吧,你有什麼遺願,如果方便,我順手幫你一把。」
「這位朋友,不可啊,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兒,您就放過在下這一次,在下一定痛改前非,饒命啊!」
「我放過你,那誰放過那些女子。廢話少說,既然你有老母妻兒,那你告訴我她們現在哪里,我將來有機會的話會把你這些銀票交給她們。」
「大俠饒……」
「毋要多言,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考慮,有什麼後事,一並說出來。」楊楓說著向旁邊走去。
過了一會兒楊楓回來︰「有什麼話說吧。」
「既然將死,我就實話實說吧,我就是胡風林。」那人嘆了口氣,見到楊楓並沒有顯出意外,接著說道︰「大概確實是以前作惡太多,,我在這緣山鎮第一次行事就落得如此下場,看來老天也要懲罰于我。我是家中獨子,父母已過世,本來夫妻和睦,日子也算安寧。但二十年前我一次外出回家後,發現愛妻已被人奸殺,自己空有一身武藝,卻找不到仇人,于是心生報復,也去禍害別家女子。後偶得一書,記載了這種人皮面具的制作之法。習成後更是為所欲為,直至被高手追殺,才隱藏起來,改為專在窮鄉僻壤行事,最終落到朋友手中,看來也是天意。那本書我看過後放回原處,仍在長凌府玉陽城東十里城隍廟的供桌底下。唉,在下即將去地下見父母愛妻,懇請朋友可否讓在下洗淨顏面再走?」
這席話說得情真意切,楊楓也不禁心中一軟,剛要答應,忽然心中一動,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不,我不想給自己增加無謂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