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頭領駕到,有失遠迎,請進來吧。」一個楊楓有些熟悉的聲音回應道。楊楓起身湊到帳篷門口,從垂簾縫中往三十步外的營門口處一看,借著營門口的火把,營地內有個背對楊楓的身形,似乎正是負責整個駝隊飲水的那個副總鏢頭張伏虎。楊楓記得此人兩眼周圍確實比臉上其它地方白許多,看來此人就是張白瞎。應該就是這人下的蒙汗藥,真是想不到,如此得到遠風鏢局信任的人竟然成了黑狼的內奸。
今天這事多半不能善了,楊楓輕輕地鑽出帳篷,閃到一處暗影里,心念一動,手里多出一張弓和兩壺箭。楊楓輕輕地把箭一支一支地抽出來豎直地插到身邊的沙土中。
這時營外的馬隊向兩邊讓開,一匹身白如雪、四蹄如墨的高頭大馬從後面走上前來。馬上之人緩緩地解開蒙臉的長巾,露出一張清秀儒雅的面孔,瀟灑地一拱手,說出的話語中也透著斯文︰「張賢弟,果然是守信之人。只是為兄沒想到張賢弟帶來的會是這麼大的一支駝隊。不如再多分給張賢弟些吧。」
「那就不必了,」那個張白瞎卻趕緊說道︰「在下和頭領可是對天發過血誓的,在下只要那樣東西,其它的都歸頭領。」
「呵呵呵呵,」書生一般的黑狼頭領笑了笑︰「兄弟還是那句話,張賢弟果然是守信之人,那就依先前所說好了。那東西,張賢弟已經拿到手了吧?」
「正是,」張白瞎揚了揚手中的一個包裹︰「在下只拿了這一樣東西,如果頭領不信,可以驗察驗察。」
「不必了,」黑狼一擺手︰「在下信得過張賢弟。不過事不宜遲,蠍子,帶五個手快的兄弟進去,先砍個干淨,手腳麻利點兒。」
黑狼的話幾乎還沒說完,一個早已經下馬踱到營門口的紅衣漢子已經「噗噗」兩刀,砍下了躺在營門口處的兩個鏢師的腦袋,這才轉身喊道︰「三狗,鐵蛋,小十,麻臉,五子,跟我來。」
楊楓根本沒想到那個嗜殺的蠍子動起手來這麼快,一絲疏忽間就有兩人遭了毒手,當下也不再遲疑,伸手拔出三支箭來搭在弓弦上,「啪啪啪」連珠射出,「噗噗噗」,黑狼的咽喉上,張白瞎的後頸上,蠍子的右眼上,轉眼間就各多出一支利箭,「噗通噗通噗通」三具死尸或墜馬或倒地。
「哄」,馬賊大亂,大概知道不妙,都或快或慢地撥轉馬頭想跑。可還沒等馬速提起來,轉瞬間馬術最好的六個馬賊都中箭墜馬。
延續著除惡務盡的習慣,暗影中的楊楓箭若流星,毫不留情。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後,楊楓兩手空空地回到了帳篷,躺在了自己的皮褥上,閉上雙眼。
大約一個時辰以後,營地中斷斷續續地有人醒過來,並不斷地爆發出或高或低的驚呼聲。最先醒過來的都是那些武藝高強的鏢頭和鏢師,為首的幾人查明了情況後,就迅速清理了營地外的尸體,把事態控制起來。後來醒過來的人大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依然象往常那樣該睡覺睡覺,該巡查巡查。楊楓也跟同伍的祖孫四人一樣閉目躺著,但耳朵卻仔細地監听著總鏢頭帳篷中的聲音。包括總鏢頭和一個副總鏢頭在內的四個駝隊頭領在那里討論著剛發生的事情,包括由從張伏虎身上找出的「那東西」確定張伏虎是內奸,究竟是誰射死了黑狼這群馬賊,等等。眾人口中的「那東西」楊楓昨晚已經看過,確實是一件凡人間十分稀罕的東西,但對修仙沒什麼用處,為了少惹麻煩,楊楓就原樣地放回到張白瞎的身上。
天蒙蒙亮的時候,楊楓听到總鏢頭帳篷的帳簾一動,進來一個人,接著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說道︰「見過總鏢頭,楊副總鏢頭,陳大哥,張大哥。」
「嗯,富春辛苦了,周圍都看過了?」總鏢頭的聲音響起。
「是,總鏢頭。從馬蹄留下的印記來看,昨夜來犯的馬賊全部斃命,無一逃月兌,有個馬賊都跑出二百多步了也被一箭貫頸。」
「好強的箭力!富春,周圍可曾發現有人進出營地的痕跡?」
「稟總鏢頭,富春和眾位兄弟仔細地查看了營地周圍,沒有任何外人進出營地的跡象。」
「那就是說,射殺馬賊的人肯定在我們營地內?」
「正是。」
「如此強勁的箭力,那肯定不是我們鏢局的人了。此人應該是某位散客。此人到現在沒來找我們,說明他不願意現身。此人射殺馬賊,救了我等,卻沒動絲毫財物,從眼前來看對我並沒有什麼惡意。但這等人物混在我們駝隊當中,是只打算穿過沙漠,還是別有所圖,著實有些讓人放心不下。各位,可曾見過或听說有哪位高人有如此箭力,都說說,我等也好有所準備。」總鏢頭似乎邊沉思邊緩緩說道。
在一陣否認聲後,那個「富春」的聲音說道︰「如此強勁的箭力,富春當年倒是見識過。二十多年前,富春在軍中擔任斥候伍長,曾親眼見過‘金弓斥候’楊將軍射殺二百步外的連騎。難道昨夜就是楊將軍出的手?!」
「你說的楊將軍就是楊楓楊將軍?」
「正是。」
「那你還記得楊將軍的面目?」
「當年楊將軍多在敵後,與其它斥候接觸不多,但富春卻也遠遠看過幾次。雖然二十多年過去了,如果走到對面,富春應該還能認出來。只是平時富春負責外圍警戒,和散客們沒怎麼接觸。要不要富春在天亮後去辨認辨認?」
「那倒不必了,你只須暗中查看即可。」總鏢頭說道︰「駝隊還有三日就可到達日盛分號,大家這幾天多留些神,不出意外才是最好,切不可節外生枝。」
「是。」其他四人齊聲應道。
楊楓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那個叫「富春」的人。楊楓不想被人認出來,免得象那個總鏢頭說的那樣「節外生枝」。名字上倒是不怕出問題,當初在駝隊登記的時候,自己就沒用真名,而是用了一個「張在雲」的名字;至于面目,還是要改一改,既不能被那個富春認出來,又不能改換得讓在駝隊中同行的人感突兀。趁那祖孫四人還沒醒,楊楓輕輕地從儲物袋里拿出些易容的東西,不一會就讓自己變得皮膚更白些,眼楮更大些,眉毛更粗些,鼻梁更挺些。對著銅鏡照了照,還比較滿意,楊楓便收了東西又躺下。
盡管鏢局的人努力封鎖消息,但這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還是迅速在整個駝隊傳開了。尤其是散客之間,更是議論紛紛,不少人都彼此猜測著是不是那個楊楓楊將軍。尤其是和楊楓同伍的兩個年輕人,對楊楓的懷疑更是掛在臉上。只是楊楓一如往常那樣的不愛言語,兩個年輕人也沒有機會問。楊楓本以為等到了駝隊的目的地——新遠國的日盛鎮,隨著駝隊的解散,這個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但在到達日盛的前一天晚上還是被當面提出來了。
這天晚上,五人吃過飯後,祖孫四人中的那個叫高拜山的中年男子對楊楓很客氣地說道︰「張兄弟,明天駝隊就解散了,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和張兄弟坐在一起吃飯。鍋具什麼的,讓兩個孩子收拾吧,咱幾個拉拉話。」
這種事楊楓當然不好拒絕,便和白發老人高世行及高拜山進了帳篷坐下。借著帳簾縫隙中露進的火光,楊楓看到高世行和高拜山的臉色都很凝重。
這時只听高拜山說道︰「張兄弟,我們高家人說話都直來直去,但我們絕對沒有惡意。敢問張兄弟就是前天晚上射殺黑狼那伙馬賊的楊將軍?」
楊楓听後一愣,果然是直來直去、單刀直入啊。抬頭看了看二人,二人正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楊楓訕訕地笑了笑︰「高伯父和高大哥果然慧眼如炬,看來楊楓的這些小伎倆早就被看穿了。」
高世行和高拜山听後卻沒有笑,而是先後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在楊楓站起來還禮後,高拜山轉身拿起了那個綠色的竹簍,解開一層層的包布,露出里面的一塊青黑色、木魚大小的石頭。只听高拜山誠懇地說道︰「楊將軍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等這次出來,身上也沒有什麼東西,只有這塊石頭,也不知道楊將軍能否看得上眼。」說著話雙手捧著石頭恭恭敬敬地遞給楊楓。
楊楓本不想接,但看高拜山恭敬的樣子,只好雙手接過來,捧在手里,假裝仔細撫模了一番後說道︰「沉涼靜潤,內育靈品,是個好寶貝。只是楊楓絕不敢以舉手之勞取如此貴重的東西,不過楊楓還是向高伯父、高大哥道謝了。」楊楓在婉拒的時候,卻在昏暗的火光中看到高世行臉上瞬間閃過一種異常激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