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游歷,也就不用急匆匆地趕路,楊楓就優哉游哉地前行。出于個人的脾性,楊楓除了對有些特別的地理景色比較注意之外,因為當年柳先生的一句「奇人自在民間」而對那些奇人異士也非常感興趣。差不多每听到別人說附近有哪個人有某某出奇的地方,楊楓都會停下來暗中探訪一下,也從中得到了一些收獲和感悟。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半年多的時間就過去了。
這一日午時前後,楊楓正在一個叫「星林」的鎮子中的一家客棧吃飯,期間听到鄰座的客人說起好幾次什麼「集星樓」、「集星八宴」,似乎這個集星八宴非常有名氣,位子還不好訂。楊楓便叫過店小二來打听這個集星八宴。店小二告訴楊楓,集星八宴是集星樓的八種招牌菜,可以說是遠近聞名,有不少人從外地專門來嘗這集星八宴。但據說正宗的集星八宴只能由集星樓的掌櫃的一人做出,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出那種味道來。這也使得集星樓每天能做出的八宴有限,每種菜在每天的中午和晚上只能各提供十道,以致于每天集星八宴都供不應求,每種菜的菜價也很高。
大概是集星樓的掌櫃的想讓普通百姓也能嘗到自己的手藝,集星八宴有兩種價格︰一種是隨到隨點的,每道菜十兩銀子,佔到每天供應量的五分之三;一種是預定的,每道菜五錢銀子,佔到每天供應量的五分之二,不過據說這種價格的菜已經預定到一年以後。
楊楓心中好奇,加上一直對美味比較偏好,便在半下午的時候去了集星樓。集星樓從外表看十分樸素,但內部比較整潔,能看出來是花氣力收拾了。楊楓點了集星八宴里的一道「神仙鯉魚」和一道「冰糖池蓮」,以及兩個家常小菜,然後一直等到天黑。此時集星樓里已經爆滿。
等兩道主菜上來了,先拿眼一看,的確色香誘人;再夾起來一嘗,果然唇齒留香,回味無窮,隱隱感覺到一種特有的、精純的味道彌漫其中。楊楓自嘆以前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佳肴。決定把另外六種菜都嘗一遍再離開星林鎮。
等兩天後把其余六種菜都嘗過了之後,楊楓決定把這八宴再嘗一遍。
三天後楊楓又挨著個地嘗了一遍八宴後,決定再嘗一遍。
結果又嘗了三遍,楊楓仍覺得舍不得離開星林鎮。最後一咬牙,決定自己學做這八道菜。
楊楓以前沒學過廚藝,但他有時候覺得做菜有點兒像煉丹,都是把一些材料按照一定的火候和過程加工出來。只不過做菜的隨意性大一些,比如做同一道菜時,每個廚師有每個廚師的做法,做出來的菜自然也是各有千秋;而煉丹時的隨意性則極小,對于某種丹藥,不論誰來煉丹,都必須按照某種固定的步驟來煉。
雖然不會做菜,但楊楓自忖如今記憶力好,手腳也利索,有能力完全照扒別人的做菜過程。
在一天半上午的時候,楊楓在集星樓中坐了會兒,然後借口上茅廁,同時施展了縮骨術和尋無影,躲避開店內伙計,到了集星樓後廚。與別的酒樓後廚不同,集星樓的酒樓後廚分成一大一小兩個。大的那個供一般的廚子使用,廚子伙計進進出出;小的那個則門關得嚴嚴實實的。楊楓估計小的那個就應該是給集星樓掌櫃的專用的。楊楓前後左右看了看,小後廚基本上是密封的,有兩個通風洞,但在通風洞上也有黑網遮擋了好幾層,從外面看不里面的情形。沒辦法,楊楓只得在小後廚門口守株待兔。
等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一個身材魁梧、廚子打扮的大漢走了過來,從伙計們恭敬的稱呼上可以判斷出這個人就是集星樓掌櫃的。楊楓早已打听到這個人名叫趙志揚。
趙志揚先到那個大的後廚里吩咐了一會兒,就向小後廚走來,掏出鑰匙打開鎖,在他拉開門的一剎那,已經縮小身形的楊楓搶先進了小後廚里。
屋里和一般的後廚基本相同,都是些做菜的廚具。楊楓看不出有什麼出奇的地方,便站到一個角落里,仔細地看著趙志揚的一舉一動。
趙志揚先是打開這個後廚里唯一的窗戶,這個窗戶和那個大後廚通著的,那邊的伙計們把準備好的、用于做菜的材料都遞了進來,趙志揚略微點了點,便扣上窗戶,把各種材料依次擺開,點燃鍋灶,加上些木炭,然後在一張寬大的凳子上,用似乎某種打坐的姿勢閉目盤膝坐了下來。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後,趙志揚起身開始做菜。只見他熟練地炒翻掂舀,一會功夫一道讓楊楓百吃不厭的魚香肉絲就出鍋了。從趙志揚做菜時的動作上,楊楓覺得他的武功已經具有一流高手的水準。這麼好的身手居然隱身當一個掌櫃的兼廚子,里面肯定有原因。不過楊楓也沒興趣去追究這個,世上的哪個人沒有些自己的秘密?
趙志揚把出鍋的菜分到兩個盤子里,打開窗戶,遞出這兩盤菜,又取入一些做菜的材料,扣上窗戶,又閉目盤膝坐到凳子上,小半柱香的功夫後,起身做菜。
楊楓在這里看了整整一晌午。發現趙志揚做菜時有五個特點︰一是每次做菜前都要盤坐一會兒;二是每次做菜都做兩份,既不多做,也不少做;三是做同一種菜時的用料,不論是主料、輔料還是調料,可以說都完全相同,比如那道白菜炖豆腐中的豆腐塊,每次都是同樣大小、同樣的數目,而且都是由外面的伙計稱好後才遞進來的;四是做菜時某些時候動作特別快,一轉眼的功夫能做出好幾個動作,為尋常廚子難以企及;五是做同一種菜時,他的一套動作幾乎不差分毫,什麼時候倒油,什麼時候放什麼菜,什麼時候翻炒,翻炒幾下,等等,每次做這種菜的時候都可以說是完全相同。
對于趙志揚的這四個特點,楊楓琢磨了一番。對于第一個特點,大概是趙志揚需要穩定一下情緒,先不管。對于第二個特點,自己照搬就是,也做兩份。對于第四個特點,也應該難不倒自己,熟悉了之後,楊楓自問不會比趙志揚慢。第三和第五個特點,給人一種呆板的感覺,讓楊楓懷疑趙志揚的手藝是怎麼學成的,是不是在某些地方稍微改變一點兒趙志揚就做不出正味的菜來;不過這卻正是最適合楊楓的,這樣只需要自己強行記住就行,而如果換成那些隨意程度高些的套路,楊楓還得自己費力琢磨,更是麻煩。而且如果再往細里琢磨琢磨,楊楓就覺得趙志揚做菜更象是煉丹。
在把神仙鯉魚的烹制過程牢牢地記在腦子里之後,楊楓又花了一天的時間把做這道菜所用到的各種主料輔料調料的分量都記清楚,把這些東西和所用廚具、木炭是從哪里買來的都打听清楚,便在鎮子上一個偏僻的地腳租了個小屋,把做菜所用的東西都嚴格按照集星樓小後廚里的樣子置辦齊備。隨後托房東雇了兩個手腳利索的婆子幫忙準備。並告訴這兩個婆子到哪里買什麼,買什麼樣的,以後就讓她們去買,畢竟學廚藝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好,象買菜這種事,自己也不用親歷親為。
等一切準備好以後,楊楓關上房門,點上灶火後也學著趙志揚的樣子在一個大凳子上盤坐了一會兒,在腦海中把趙志揚做神仙鯉魚的整個過程在腦海中仔仔細細地過了一遍,起身做菜。
第一遍,味道很差,楊楓知道這是和自己從來沒做過菜,過分生疏有關,也不著急,坐下來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哪些地方還有差距,歇了一會兒,又開始做。
神仙鯉魚一遍遍地做下來,楊楓覺得自己在一次次的進步。等做到第十五遍的時候,覺得自己在神仙鯉魚這道菜上已經比較熟練了;等做到第三十遍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超過一般廚子;等做到第六十遍的時候,楊楓覺得自己已經達到一流廚子的水準,大概距趙志揚也差不多了;但是,直到做到一百遍的時候,也沒覺得自己做出了趙志揚做的那種精純的味道,而且到後來基本上就感覺不到有提高了。
雖然現在自己做的神仙鯉魚已經很不錯,拿出去說不定可以和集星樓的以假亂真了,但楊楓仍不甘心。他琢磨了一天後,又做了二十遍神仙鯉魚,還是沒有一絲的提高。最後楊楓決定再到集星樓觀察一番。
集星樓里的情況依然如故,楊楓又觀察了一天,覺得自己沒有哪個地方記錯了,對趙志揚的模仿已經算是盡善盡美。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又做了三遍,還是做不出集星樓的那個味道。
問題出在哪呢?楊楓靜下心來考慮。難道跟趙志揚做菜前的打坐有關系?要探查趙志揚的打坐情況,就要動用攝魂**。楊楓以前一直不願意對沒犯什麼大錯的人施展攝魂**。但這次楊楓實在是太想做出集星樓那種味道的神仙鯉魚,不然心中就癢得難受,于是決定用一次攝魂**,等事後多加補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