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修煉不到家
「好舒服。」李修遠難得抽空一次在御花園中漫步閑行，放松一下緊繃的心情和神經。走在縱橫交錯星羅棋布的小道上，小橋流水，百花爭艷，彌漫在空氣中沁人心脾的花香，深呼吸一口氣，只覺大腦清明，全身舒暢無比，當真是一個閑情逸致陶冶情操的好地方。
「北平至今還沒消息？」李修遠環目四顧，御花園中美麗的道道風景盡收眼底，目光掃及不遠處涼亭上站著的昌盛時，似是想起了什麼，向身後的余月瀅詢問道。
「還沒有。」落後李修遠五步之遙的余月瀅本沉浸在御花園靜謐安寧祥和的氣氛中，陡聞李修遠提起北平一事，不由抬頭神色復雜的瞥了眼走在前頭的皇帝的背影，眼眸中波光流轉，輕輕搖了搖頭。
「哦。」李修遠眉頭微微一皺，若有所思的點頭答了一聲，一抹憂慮之色在眉宇間一閃而過。
吳亮已經去北平數月了，雖然常有消息傳回來說一切安好，但這次吳亮辦的事可謂凶險重重，稍有不慎就立馬駕鶴西天，且李修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如自己所期望的那般被朱棣殺害，還是希望他能夠幸存下來，心里很是矛盾。
通過犧牲自己臣子的性命來達到政治目的，不管最後是否能成功，單單這個想法和決定就讓李修遠有些難以適應。畢竟他本就不是什麼好殺嗜殺之輩，自當皇帝以來，基本上都是能不殺人就不殺人，更別說是似吳亮這般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奴婢。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讓吳亮孤身涉險，甚至時刻打算犧牲他的性命。這讓李修遠心中頗不是滋味。吳亮對他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辦事能力也相當不錯，而且乖巧伶俐，很容易就能從自己的一言一行中察覺出自己的意思，是個做貼身近侍的人才。
數月前若不是那些朝臣一致要求將吳亮逐出皇宮，李修遠還真舍不得讓他離開。
「剛過中秋，轉眼又到了九九重陽，時間過的真快。」李修遠望著小徑旁花圃中團團錦簇的顏色鮮艷各異的秋菊，忍不住感嘆道。重陽節，是李修遠一月前派人到北平傳達消息時囑咐吳亮到燕王府宣讀聖旨的時間。
不知道吳亮那邊情況怎樣了。李修遠閉上雙眼，感受秋日涼爽的風的吹拂，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心中默默的想著。
古時的通訊實在是太落後了，京城和北平之間一來一往都要花費半月到一個月的時間，消息滯後極其嚴重，根本無法做到快速及時的了解。這恐怕就是造成封建時代皇帝統治一個國家最為麻煩的地方。
一襲紫色長裙宮裝打扮的余月瀅沉默的站在皇帝身後，看著跟前落寞的背影，听著皇帝微不可聞的嘆氣聲，下意識的緊了緊握著利劍的手，誘人紅唇用力抿成一條美麗的弧線，一語不發。
「你這又是何苦？」余月瀅終于忍不住輕啟朱唇緩緩道，似責怪又似自言自語。
「何苦？」李修遠整個人沉浸在寧靜的世界里，余月瀅的聲音雖然很低，卻沒逃過他的雙耳，聞言不由苦笑的回頭看了絕代佳人余月瀅一眼，眼中淨是無奈之色，「你以為朕有的選擇嗎？若是可以，朕寧願選擇做一個昏庸無道的逍遙昏君。可是朕不想也不能退位，因為只有朕，才能給我大明一個更高的起點和一個更美好的未來。」李修遠語氣悠然的說道。
想過退位沒？李修遠想過。他曾經想過自己直接退位，讓朱棣當皇帝，然後自己做個快樂瀟灑的太上皇。可是他不敢也不能。以朱棣的心性，若自己真讓朱棣當上了皇帝，恐怕自家小命都要不保，而且自己還有那麼多宏圖大計未展，作為一個後世熟知歷史的炎黃子孫，他一直將崇禎末年滿清入關一事深感痛心並引以為恥，尤其是之後的鴉片戰爭和八國聯軍攻入北京，以及倭國侵華，都是每一個中國人心中永遠的痛。
既然有機會改變這一切，李修遠自然不想放棄這樣一個機會。說一句老實話，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利對李修遠而言，它的重要意義並不是什麼掌控誰的生死，更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是真正的想在有生之年能讓大明國富民強。
李修遠愛的不只是簡單的一個國家，他愛的是整個民族，他為自己身為這個民族的子孫而感到驕傲和自豪，所以他時刻努力著希望能讓自己為這個民族做更多的貢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皇帝兩字，代表的絕不僅僅只是簡單的權利這個詞，更多的是責任和義務。
余月瀅並不明白李修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從他的話里感覺到了某種無奈，所以她適時的閉上了嘴唇，不再開口說話，只在李修遠說他想做一個昏庸無道的昏君時，忍不住丟了一個衛生眼過去。
李修遠看到余月瀅翻白眼的動作，頓覺可愛至極，忍俊不禁的咧嘴笑了笑，想起余月瀅自進宮後，基本從未笑過，真不知她是不會笑，還是因為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事情能讓她笑，心下不由有些戚戚然，神情關切的詢問道︰「整日呆在宮里，怕是無聊透了吧。」
「或許吧。」余月瀅在李修遠的目光注視下，下意識的偏轉腦袋，眺望著遠處的風景，淡淡開口道。
「看來是真的把你憋傻了。」李修遠無奈的搖晃著腦袋，轉頭瞧了瞧涼亭上的昌盛諸人，又回頭瞅瞅神色漠然的余月瀅，心中一動，突然開口道，「來，給朕抱抱，安慰安慰一下你受傷的心靈。」李修遠說著，果真展開雙臂，向余月瀅慢慢走來。
「唰。」
李修遠才剛走近一步，余月瀅俏臉一寒，左手忽然一動，泛著銀光的利劍唰的一聲明晃晃的出現在胸前，劍尖直指李修遠，犀利的寒氣直逼得人毛骨悚然。
「大膽。」遠處的昌盛一直目不轉楮的盯梢著皇帝這邊的情況，陡見余月瀅拔劍指向皇帝，渾身一顫，心髒幾乎從嗓子眼里蹦出來，連忙驚慌失措的大吼一聲，腳下更是跌跌撞撞的向余月瀅的方向沖來。
「咳咳，開個玩笑而已，別這麼較真嘛。」李修遠看著僅差十公分就接觸到自己胸口的劍尖，心底忍不住顫了顫，沒想到余月瀅的反應這麼激烈，不由尷尬的干笑兩聲，兩手輕輕捏著劍尖按了下去，兩只眼楮眨啊眨的，一本正經之色的說道，「咱倆又不是沒抱過，你說是吧。」說這話時，表情很嚴肅，言語中卻帶著點調侃壞笑。
「無恥。」余月瀅怔怔的看著繼續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的皇帝，冷若冰霜的俏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之色，心里如小鹿亂撞，只覺心跳瞬間加速，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如悶雷炸響般清晰無比的傳到自己的耳膜里。想再次舉劍阻止皇帝靠近，又怕不小心傷著了他，正值手足無措之際，偏生腦子里竟在此時又浮現出了那一日在東暖閣中與皇帝相擁時的情景，美麗的容顏上不知不覺間現出幾分淡淡的緋紅之色，口中下意識的吐出「無恥」二字。
見余月瀅仍舊寒著的俏臉上竟浮起一片緋紅之色，冰寒中帶著幾分羞怯，高雅聖潔里隱露出幾分嬌媚，頓使原本就已傾國傾城美若天仙的余月瀅更增添勾魂奪魄的魅力。李修遠瞬間傻眼，睜著一雙眼楮傻呆呆的望著，嘴巴張的老大，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他從來沒想過一向寒冷的余月瀅一旦害羞起來，竟別有另一番誘人風情。
「抱吧。」余月瀅忽然唰一聲將長劍收回劍鞘內，長長的睫毛微微一眨，波光粼粼的美眸目不轉楮的注視著呆若木雞的李修遠，語氣幽幽的緩緩開口道。
「啊？」李修遠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錯，神情一陣錯愕，臉上一片不敢置信之色，腳下步子卻是下意識的止住，再不敢靠近半步。
若是余月瀅不出聲倒也罷了，這一說「抱吧」兩字，李修遠反而不敢再有任何動作，像一個呆瓜般傻不伶仃的站在原地。
「昏君。」余月瀅眉頭輕蹙，瞟了李修遠一眼，然後曼妙身軀盈盈一轉，瀟灑無比的飄然離去，只留下「昏君」兩字隨風悠悠蕩蕩的飄進李修遠耳中。
「俺又沒真抱，雜也算是昏君了？還是說俺沒抱她，所以是昏君？呃，那到底是讓抱還是不讓抱？」李修遠目光呆滯，望著余月瀅離去的背影，低聲喃喃自語。
「陛下，您龍體無恙吧？」氣喘吁吁奔過來的昌盛見皇帝睜著一雙大眼直勾勾盯著余月瀅的背影看，還以為皇帝是被嚇傻了，連忙急切的問道。
「你說她到底是讓抱還是不讓抱？」李修遠腦袋一歪，瞅著神色慌亂的昌盛，沒頭沒尾的問道。
「呃……」皇帝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心切皇帝安危的昌盛如墜雲霧之中，半天沒搞明白是啥意思。
「莫非這是新版的「禽獸與禽獸不如」？」李修遠眨巴眨巴了幾下眼楮，背負著雙手，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自言自語道。
說句心里話，剛才余月瀅若不開口，李修遠可能真的會以開玩笑的方式抱一抱她，可是听了她主動開口要抱抱之後，李修遠心里打的那點小九九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開玩笑，余月瀅是誰啊，那可是萬年不化的冰山。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余月瀅這冰山竟破天荒的主動開口要抱抱，李修遠就算吃了豹子膽也絕不敢真那麼听話的上去抱她。
「唉，腦子糊涂了。女人心海底針啊，俺修煉不到家，實在是沒本事猜透這些女孩子心里的想法。」李修遠長嘆了口氣，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向涼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