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世 第一卷 十二章 狂風巨浪

作者 ︰ 頹少

與高丸的不期而遇,自然不是什麼好兆頭。蕭衍的擔心並沒有錯。他的一路好運,在這汪洋之中,終于到了盡頭。

天威難測,海亦如此。

風越來越大,海面巨浪翻滾。縱是如此大的囚船也開始不停地顛簸起來。所有人的心中都開始惴惴不安。只望老天開眼,不要發生什麼大事。

然而眾人的擔心終成現實,兩天之後,一場可怕的風暴,終于來了。

天海間呈現出無邊的黑暗,晝夜難分。恐怖的黑雲就似生生硬壓到了頭頂上一般,在天空中如陀螺般急速盤旋,似張開了獠牙,要吞噬盡這世間一切。

「哧!」數道帶著焰齒的粗大閃電從黑雲中劈擊而下,似要把天地給活生生撕裂開來。

雷鳴電閃,狂風暴雨中。這艘巨大的船艦,就如一片被卷入漩渦的柔弱紙片般,被拉扯得似要碎裂一般。桅桿發出「吱吱吱」的聲音,所有甲板上沒拴牢的一切物事,都被猛擊而上的風浪而一卷而走。

「快收帆!掌穩舵!所有人都到底艙去。」水手們的尖叫聲是如此的淒厲。然而在造物主的狂暴中,他們的聲音顯得無比渺小。

一切早已經無能為力。沒有人能把握自己,船上所有人的命運,都已經交給天地去掌控。即便入海多年的那些老水手,也一個個露出驚懼的面孔。

「啊!」浪峰過處,大船一個巨大的顛簸。在峰谷上下疾速搖擺間,許多人被摔得頭破血流。蕭衍只能大聲疾呼︰「注意保護,回到艙內,把自己給拴好。」

許多如小六子般初次上船遠行的衙役們,這時候才領略到海洋的可怕。先前行程中那些輕微暈浪,和這時候巨大風浪所引起的體感反應相比,已經如同孩子過家家一般輕松。

所有慌亂的人中,只有一個人沒有任何的反應。

駱寬整個人就如同坐在磐石上一般,不管風浪多急多猛烈,他整個人竟似紋絲不動。就似乎已經和船體合成了一體。這早已經成了他的本能。

這樣的風暴,他不知道已經經歷過多少次。暴雨撲來,淋濕了他全身,他甚至有些兒舒心的感覺。這段時日的躲藏,已經讓他猶如一條離開了水的魚兒。

從小生長在最惡劣海島中的他,對這恐怖的天氣,竟然有些兒眷戀。

奢華中成長的樓玉官自然沒他的本事。風浪之中,他整個人就如同任人蹂躪拋丟的橘子。在船艙中被推得東倒西歪。吐得七葷八素。頭暈目眩中,他甚至懷念起這三個月來呆過的那個死囚牢房。比起現在就似完全裂開的暴怒天海來,那黑暗卻安靜的監獄,已經如同天堂般美好。

怒濤狂暴中,又是幾個十余丈高的巨浪連續撲來。這道大浪,徑直從船艦的左側方狠砸在整個船身之上。把無數海水直接灌入了船身之中。

「不好啦!進水了!」有人不斷驚呼。他們的聲音嘎然而止,顯然已經被海水給嗆得說不出話來。

「抓住身邊的繩索,千萬不要被摔出船外」有經驗的水手不停地吼叫著,提醒著周遭的兄弟。

「繩索,繩索……」樓玉官四處尋覓,驚慌之下,他的全身都開始發抖。倒灌而入的海水,已經瞬間積到了他的腰間,未及退出,又是一陣陣的猛灌而入。

巨浪的顛簸中,大船不停搖晃,連站立都成為了一件不可以完成的事。在撞的全身頭破血流後,求生的念頭,迫使著樓玉官發了瘋的沿著樓梯,向樓上疾速爬去,盡管他每一步的攀爬都是如此的困難。

風浪絲毫不見轉歇,暴雨卻更發急了。一切如末世降臨。每個人的心中,都涌上了死亡這個念頭。

暴雨與大浪的侵吞之下,樓玉官在這巨大的艦船之中已經完全的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

又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霎時間天地一處光明。樓玉官忽然間整個人都怔住了。他的雙眼中盡是無比的驚恐,在他的視線最遠端,正有一個黑壓壓的巨浪,已經如同地獄之牆般向著囚船洶涌而來。這是到目前為止,最高最惡最可怕的一道巨浪。

他嚇得一連倒退數步,全身顫抖著,茫然無措。

「啊……」腳下的滑步間,樓玉官腳下一袢,整個人已經身子一歪,向後傾倒而去。竟然不小心從船舷邊摔了出去。

「救我!」臨危之際,求生的本能讓他拼命的抓住了身邊的一條鐵鏈,整個人完全的掛懸在了空中。

「救我呀!誰來救救我呀!」他拼了命的喊叫著。然而在這巨浪濤天中,人人自顧無暇,莫說無人救他,甚至連回答的話都沒有一句。

「轟!」遮天的巨浪席卷而來,隨著劇烈的撞擊,樓玉官整個人如一片紙鳶般被飛扯而起。

從小到大養尊處優,優哉游哉的生活,讓他幾乎無縛雞之力,手臂酸麻中,樓玉官已經完全絕望。

就在絕望之際,他忽然張大了雙眼,似乎有了一絲生機,在他的視線所及處,已經悄然出現了一個黑暗的身影。

「救我……」樓玉官咋見救星,不由喃喃哀求道。

然而他等到的,只是冷笑。閃電劃空而過,樓玉官看清了這人的樣子。這是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子。一頭長發完全飄散,全身近乎赤果著,有如鬼魅一般。形容怪異之極。

這人,是駱寬。

駱寬站在船舷邊,只是冷冷地看著懸掛在空,充滿無助的樓玉官。他就似在看一個落水者的笑話,面上浮現出淡淡的譏諷,卻連伸伸手的意思也沒有。

「救我呀!救我……我真的抓不住了。」樓玉官整個人已經完全崩潰,抓住鐵鏈的手已經在不停的顫抖。甚至不用再有巨浪來襲,只須再過片刻,他就將完全撐不住地摔入海底深淵,死無葬身之地。

「要去島上的人,都是該死的。你若注定了要死,我現在拉你上來也是白拉;你如果死不了,就一定能自己爬上來。」駱寬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點動手的意思也沒有。

他張開了雙臂,迎接著風暴的洗禮,任雨水洗涮和著躲藏了這幾日後的污垢。雨水入口,他全身一陣滋潤,只覺疲乏一掃而空。

說完話,駱寬已經轉過身去。他本不想動的,只是這場驚天的風暴,已經把貨艙遮貨的巨大帆布給掀飛。迫使得他不得不離開。隨便也借著這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尋覓些食物。

在這場人人自危的風暴中,就算他被人發覺,也沒有人會多留意一點的。這時候人人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安危。

樓玉官長這麼大,何嘗見過這種冷血之人。不知道是駱寬的話刺激到了他,還是人在絕境之中的強烈反彈。他竟然真的雙手抓緊了鐵鏈,拼了命的向上爬去。

其實樓玉官和他的三姊一樣。盡管表面柔弱,真正的骨子里卻有著自己也不曾知道的血性。否則他根本不可能從帝國的死牢之中硬撐出整整三個月來。

「一把!兩把!」樓玉官心中暗暗念嘮著,拼了命的向上掙扎。在這巨大的搖晃中,他向上的每一握,都耗盡了全身的力量。

眼看著樓玉官真的慢慢爬了上來。駱寬似乎也有些兒意外。閃電過處,樓玉官細女敕的手臂已經被拉扯得青筋外暴。他不停地喘著粗氣。就在這怒濤中,他劇烈喘息的聲音是如此的清晰。

「你果然不會死的。」舷欄處,駱寬終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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