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鼎正思量處,忽然听到大門處一陣喧囂傳來。片刻後已經有好事者在旁邊議道︰「喲,听說是新郎來了。」
有人笑道︰「這像什麼話。那有這麼急色的,明天才是迎親的日子呢。這饗宴他來湊什麼熱鬧。」也有人道︰「听說新郎可是朝中的大將軍。是邱大人親自去接來的。你想呀,這等大人物,要做什麼還不是由得了他。娘家人都不管,還由得你看不慣呀!」
有人左右四顧,小聲嘆道︰「你還別說了,我還真是看不慣,听說這將軍早有正室。」
此話一出,頓時有旁人驚道︰「不會吧,你的意思,樓老爺要讓三小姐去他家做妾?你這不是瞎扯嗎?樓家這麼有錢,樓家小姐這麼漂亮,天下不知有多少兒郎想搶著入贅,樓老爺這麼好面子的人,怎麼可能同意讓自己閨女去別人家做妾!」
那報料的人嘿嘿笑道︰「信不信由你,不過這可不是我說的,是我在京城做事的朋友告訴我的。唉,算了,樓老爺這麼好面子,這種事你听過就算了,可千萬別說出去呀!」
眾人自然紛紛應喏道︰「這是當然,放心,打死我也不說出去。」
當然沒人會打他的。不用多時,這話就已經傳到了駱寬和李鼎這桌。一時席間有人惋惜,有人羨慕。更有人低聲道︰「听說樓家這三閨女簡直是世間尤物,不知道一會有沒有機會見到。」
其它人自然道︰「這既然是別親宴,一會她肯定要出來拜別父母親朋的,當然有機會見到了。」
駱寬愣道︰「不會吧,你們都沒見過她?」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有人道︰「樓家三小姐何等身份,自然是要待字閨中的,又怎麼會隨便讓人見到。」就連李鼎也輕嘆一口氣,道︰「我當年倒見過,不過那時候她只有這般大。」說著比劃了下桌子。示意幼時的樓師妤只有桌子這般高。
駱寬嘴中發出「嘖嘖」聲,不屑地道︰「虧你們住在鳳陵這麼久,居然連三小姐也沒見過。」
有人不屑道︰「去,你見過呀?」
駱寬道︰「當然見過,我一會還要去找她呢。」
眾人皆相視而笑,駱寬這話自然沒人相信。
「你見過我女兒?」眾人正在取笑駱寬時,旁邊忽然有人道︰「喲,我這閨女平兒都不怎麼出門的,這麼小哥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怎麼就見過了。」
「喲,原來是樓老爺!恭喜恭喜!」旁邊的人都站了起來,原來不知何時,樓文定居然已經走到了他們這一桌前。
樓文定剛才卻是迎接高辛佑去,又遇到幾個老友,這才在大院中停留了片該,就這麼巧,正好听到了駱寬的說話。
駱寬正要回答。樓文定的目光卻忽然一亮,對著李鼎喜道︰「李鼎!唉呀呀,真的是你!」
李鼎趕緊抱拳道︰「樓老爺好,恭喜恭喜!」
樓文定尷尬一笑,心中暗道人皆賀我,只我心知完全無喜可言。當然面上卻完全不變色,只嘆道︰「你呀你!當年這麼固執說走就走,這麼多年也不回來看看我!真該罰呀!」
李鼎趕緊舉杯道︰「當年樓老爺知遇之恩,李鼎終身難忘。不過私塾事情甚多,實在抱歉。我自罰酒三杯!罰酒三杯!」
樓文定笑著按住了他的肩膀,道︰「酒可以慢慢喝,你這次肯來,這心意我已經心領了。實沒想到這麼多年,還能聯系到你。我也就是最近才听到你在越橋教書,便讓下人到附近散貼之時姑且一試。沒想到你還真的來了,真是老夫的福氣呀!」
李鼎道︰「樓老爺待我有知遇之恩,李鼎沒齒難忘。這麼多年你也惦記著我,李某真是問心有愧!」說罷舉杯就飲,當真是連飲三杯,一點含糊也沒有。
「好好好!」樓文定心中實是欣賞李鼎,連贊了幾個好後,才拍了拍他肩膀,道︰「今晚我這人多,改天咱們再單獨好好喝上幾杯。我也有許多事要請教你呀!你當年這麼一走,我簡直像斷了條胳膊腿似的。」
「老爺子你過譽。我知道你今天事多,你先忙著,等明兒我再專門來拜會你!」李鼎放下杯子,抱拳說道。
樓文定點點頭,欲待離開,目光卻又掃到旁邊的駱寬身上來。皺了皺眉,微帶些歉意地道︰「這位小哥,卻不知怎麼稱呼。是哪家的公子,還請原諒老夫年紀大,記心不好使了。」
其實樓文定年紀雖大,但記心相當之好,來賓中凡見過之人幾乎都記得起名字。一望即知,這生人絕對沒見過駱寬。畢竟駱寬的樣子頗為高大英朗,並不是那種平頭正臉,混進人群就消失的大眾臉型。
「這……這是在下的鄉下朋友,正好也到鳳陵辦事。是我叫他一起來的,還請樓老爺萬勿介意。」李鼎怕樓文定認定了駱寬是來白吃白喝之徒,趕緊替他介紹。
其實這等賓客無須送禮饗宴,本就是女家擺個闊氣的場合而已。就算駱寬是來騙吃騙喝之徒,以樓文定的身份,又如何會介意。他如此問駱寬,只是好奇剛才駱寬那一說罷了。
「喔,原來是這樣呀,那還請大家吃好!老夫感激不盡。」樓文定心中雖略覺詫異,倒也沒深思駱寬方才之話。便欲離開去招呼其它客人。
若換了其它人,此刻怕是該松口大氣,無料李鼎如此給駱寬打圓場。駱寬卻完全不受用,站起來微笑道︰「我本就是來找你的!」說話間直稱你,連個尊稱也無。
樓文定心中一驚,再度上下審視駱寬,奇道︰「不知這位小哥要找老夫何事?」
駱寬笑道︰「我只是想跟你說,千萬莫把你女兒嫁給那家伙!否則你會後悔的。」說著眼楮朝大堂那邊瞅了一眼,自然是說高辛佑。
一席人臉皆變色。李鼎更是猛地一拽駱寬衣角,尷尬地笑道︰「我這小兄弟經不得酒,喝高了胡言亂語。樓老爺你千萬莫在意。」眾人心中各自發暈,暗想這酒席才擺上來,你倒是喝了幾杯,駱寬卻又何時喝過酒了。
樓文定卻沒回答,只是望著駱寬。面上露出奇怪的神情,心中不知在思量什麼。半晌方道︰「這位小哥,卻不知何出此言。」
駱寬臉都未變色,只冷冷道︰「如果你連你女兒的心思也不明,那豈不白當人爹了。你已經少了個兒子,何苦還把女兒也賠了呢!」
樓文定臉色一下完全黑了。眾人見他這時候居然提起樓家的傷心事。一個個都面面相覷,尷尬無比,只恨自己那兒坐不好,居然坐在這麼一個渾人旁邊。
「你別瞎說!」李鼎再度用力,把駱寬給硬生生拽回座位,堆笑道︰「來來來,我們齊齊敬樓老爺一杯!」眾人自然趕緊倒酒舉杯,方把這由駱寬引起的尷尬場面給生生壓了過去。
唯有駱寬舉杯在手,也沒站起,只是聳聳肩,自笑了下,輕輕啜了口酒。
樓文定心中有萬般疑惑,如是平時,無論如何也要問個明白,但今日不同平常,和一杯干盡後,這時候又有一批賓客來到,遠遠就大聲喚著「樓老爺子,恭喜你啦!」
樓文定只得把這一肚子的郁悶壓在心中,朝李鼎這一座的人匆匆告別去和他人打招呼。然而走開幾步,又忍不住回過頭來,重新看了看駱寬。見到駱寬仍笑眯眯地望著他。就似乎望穿了他心思一般,忍不住地打了個寒戰!
「你是不是瘋了!瞎說什麼!」李鼎等樓文定走遠,這才低聲朝駱寬埋怨道。
然而駱寬看著樓文定的背景,微笑道︰「我有說錯嗎?」
「你心里怎麼想我管不了,不過今天也算是樓家的大喜日子,你怎麼能這麼亂說話。」
駱寬夾起菜,邊吃邊悠悠道︰「我如何說不得,她是我的,我絕對不會讓人給搶了去!」
「什麼你的我的?」李鼎如何會知道駱寬究竟在說些什麼,一時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