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駱寬早顧不得裝矜持了。他美地吃了個飽,感覺肚皮都快撐暴了。同桌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著他。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駱寬抬起那大碗來,又把最後一口雞湯也喝得干干淨淨。這才爽爽地朝椅後背一靠,長長地呼了口氣。
李鼎一臉尷尬,不停地陪笑道︰「我這小兄弟食量甚大,叫大家見笑了。」眾人自然打哈哈,齊道︰「那里那里,能吃就是有福氣。」心中卻皆把他罵了個遍,心道跟你坐一桌真是晦氣透了。
駱寬那里會在乎別人怎麼看他。這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很有福氣。就悠悠然來到了鳳陵,而且還吃了這麼一頓人間美食。一路上,駱寬已經覺得這中土的所有食物,那怕一根油條都已經是絕頂美味,現在才明白,真正大廚做出來的東西,更是好吃到不可思議。
然而不管吃得多爽,駱寬心中卻比誰都清楚。他今天來這里,並不只是吃吃喝喝這麼簡單的。島上所有人都告訴過他,喝酒只會誤事。
他眼光遠遠地望大堂那邊望去。那個被眾人所擁簇著,一臉志得意滿的家伙,就是他鐵了心去收拾的人。一餐飽飯過後,駱寬已經做了決定。
既然你要搶我的女人,那就沒有別的可講了。這就是駱寬的思維方式。粗暴,簡單,而且直接。駱寬心中早已經定下目標,一等到機會,就要把高辛佑給閹了。
高辛佑如果知道駱寬現在的心思,只怕會覺得很冤枉。誰又會想到一個和自己完全沒瓜葛的陌生人,竟然會存著如此的深仇大恨呢?
喝酒會誤事這麼簡單的道理,高辛佑自然也明白。他也有事要做。于是他喝醉了。所不同的是,他是故意醉的。
他本來也打定主意最多喝個半醉的,而且也決定依著當地人的規矩,不會在今天晚上就去騷擾樓師妤。但當高丸忽然擠進來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後,他馬上就改變了所有的主意。
他開始不停地吆喝左右一起飲酒。而且舉杯即干,如此好酒量只看得眾人心折,自然紛紛不停舉杯向他祝賀。眾人都知道,他要是不想喝,沒人敢說半個不字的。
高丸湊在他耳邊時,其實只簡單的說了一句話︰「蕭衍押送的那條船被海浪打沉了。有些差人被過路的漁民給救到。不過樓玉官卻生死未明。」
高丸說完話後,就和兩開隨從走開了,他讓兩個隨從在旁邊坐下看護著高辛佑後,自己一個人慢慢走開。忽然間,他心中生起強烈的妒忌,這是種極為怪異的心情。看著自己的男人要去和別的女人歡好,總不是件很讓人人爽快的事。
于是他隨手拿起一杯別人喝過的殘酒,走到遠方的窗台下,輕輕抿了抿。眾人之中,只有他最明白自己主子的心意。
樓家勢力遍天下,他們能知道,樓家自然也很快就會知道。若這消息不小心就在今夜傳了回來,就算是面對強勢如高辛佑,那樓家也絕對是要悔婚的。
高辛佑這忽然喝得這麼猛,自然只有一個意圖,借著酒勁,一會霸王硬上弓,先把樓師妤給佔有了再說。
如此喝下去,不一會兒,就沒有什麼能擋住高爵爺了。他喝得紅光滿面。直嚷著要去見新娘子。
樓家上下面有難色,誰都知道他是要去做什麼。卻也無計可施。只要過了這夜,明天迎親的隊伍一到,他便是樓家女婿,若硬要提前做點別的什麼事,依習俗雖有不妥,但也沒人敢說有錯。
更何況,就算真是錯事,在這近千數的賓客之中,他貴為爵爺,權威最大。他要做的事,沒人敢攔。
只有樓文定臉上一直掛著笑。就似完全不在意般。他笑眯眯地看著高辛佑,口中慢悠悠地道︰「爵爺,你喝高了。」
高辛佑嚷嚷道︰「沒有沒有,我怎麼會醉了。你放心,我就是想去看看娘子,不會亂來的。」說完他腳下一滑,還故意打了個踉蹌。
他當然不會醉的。一個如此有心機的人物,又如何會輕易就醉倒呢。他高辛佑原本就是一等一的好酒量。能在官場中游刃有余的人,這酒量永遠是最基本的功夫。
他扮出酒醉的模樣,只不過很清楚地知道,對于一個喝醉了酒的人來說,無論做了多出格的事,也沒有人會太介意的。更何況這事一點都不出格。
一個男人要上自己的老婆,又怎麼會算出格呢?
于是高辛佑一把推開眾人,隨手抓住了身邊一個婢女,大聲喝道︰「三小姐的房在哪里?快帶我去!」
那婢女一臉驚怯,求救的目光望向了樓文定。
樓文定走上前去,還是很溫和地說了句︰「爵爺,你醉了。要不我讓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我說我沒喝醉,你沒听到嗎?」高辛佑一把推開了這老丈人,掐住了那婢女的脖頸,吼道︰「還不帶我去?我要見我的新娘子!」
婢女整張臉都發青了。眾人驚恐萬分,已經有人趕緊打圓場,道︰「樓老爺,你就讓他去吧,反正明天就成親了。再說他都喝成這樣了,也做不成什麼。你擔心啥。」
更有人竊聲道︰「就算做了什麼,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罷了。」
「爵爺,這可不行,不能壞了規矩呀!」樓文定再忍。繼續伸手拽住高辛佑。
高辛佑是什麼人,他先前還是裝醉,但現在卻真鐵了心要行事了。見樓文定居然敢第二次攔住他。火氣也盛起來了。伸手住,一把就拽緊了樓文定的衣口,惡聲道︰「我看誰敢攔我!」
高丸站在遠處,見狀忍不住搖了搖頭。他心想︰「高辛佑始終是欠缺了點。這一刻他要得到樓家閨女倒是必須的。可如此莽撞行事,這樣對待老丈人,以後要想順順利利地把這萬貫家財攮入手中,可不是自己給自己增添難度。」這樣想時,高丸已經明白,自己不能再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高辛佑身上。
樓文定心中的怒火,已經燒到了胸口,但他還是繼續忍耐著,牽一發而動全身,即便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也不願意就這麼拼個你死我活。
「爵爺,我這小女養的嬌慣,一向最怕聞到別人的酒氣,要不你先去內堂喝盅茶歇息下,等會我讓她出來見你。這人都已經快是你的了,你又必這麼沖動呢!」樓文定繼續央求。這已經是他的最後底限。
「我要做什麼便做什麼,輪得到你來羅嗦!」高辛佑始終還是低估了這老人的決心。一個能成為天下巨賈的人物,又怎麼會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他若真要為了整個家族放棄自己的女兒,那絕對不會皺一皺眉頭。反過來,他若要保護自己的女兒,那也絕不會讓人這麼輕易踫到她一根頭發!
這一次,他選擇了後者!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剛才那個陌生年輕人說過的話︰「你已經沒了兒子,為何連女兒也賠了!」
「好,你要做就隨你!小青,帶爵爺去!」到了這一刻,樓文定終于忍耐不住。
「這不就對了,早點成一家之人,我也可以早一天叫你岳父大人!」高辛佑哈哈大笑,慢慢松開擰住樓文定衣領的手。
燭光晃動,看著高辛佑猙獰得意的狂笑臉龐,樓文定長長嘆了口氣。他整個人似乎停滯了。腦海中不停閃過的只有一個念頭︰「我已經失去了兒子,我不能再失去女兒!」
終于,他右手一松,那一直緊握著的酒杯亦終于落到了地上。這一落,也許將改變他整個家族的命運!
「當!」清脆的碎裂聲響起。
在這喧鬧的大堂中,並不是這麼的引人注目。甚至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還是全都集中在高辛佑的身上。
然而這落杯就是信號!早有人等待了整晚,就是一直在等待著樓文定這個信號。
這個年邁的長者。終于發出了自己的最大的怒吼!
如果你高辛佑真是真心愛護自己的女兒,即便是真讓樓師妤做了你的小妾,我樓文定也無話可說。但如果你真是傳說中的那般下賤,那我寧死也不會讓你得逞。
「唰!唰!唰!」
三支羽箭忽然不知從那兒射了進來。如流星般向著高辛佑直射而來。穿透了無數酒席中的喧囂,穿透了無數燈籠的密布。
樓文定只覺自己的心髒都快停止了。高辛佑命歸西天,這場中勢必亂成一團,到時一切局面又該如何應對。
他腦海中已經思考過了所有種種可能的結局。早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當羽箭飛射而來,心中還是為之一 。
然而以高辛佑如此身份,身邊死士又如何會少。就在羽箭光茫掠空而過,堪堪要射入高辛佑身上時。他身邊的護衛已經出手。
在邱令美勸告之下,他並沒有帶著很多護衛來赴宴。如果計劃一直這樣下去,高辛佑此刻已經命喪西天。
但惡人命總是硬。偏偏這時高丸匆匆趕來報信。
隨高丸而來的數人中,就有他新招攬的的頂尖高手阿難和胡鮫。兩人隨高丸來此,正準備稍事歇息,喝上幾杯,順便恭賀主子大喜。他們一路風塵,真的有些累了。
為了趕在樓家人得知消息前趕來,他們一行人急馬奔來,甚至連臉都沒有抹淨過。
見有箭飛射而來,兩個水師的頂尖高手已經齊齊出手。
阿難來自極西古境中的神秘國度,胡鮫則是山海幫的二當家。這兩人都是才被高丸新攬入的頂尖人才。本就志在立功,現在見主臨危,自然出手相救。
瞬息之間,胡鮫手中用力,手中酒杯對準來箭拋射而出。
「唰!」杯箭相踫,杯子後發而先至,把最後一支箭擋了下來。
這時阿難的手中一雙筷子也雙飛而出,「當當」兩聲響過,竟然一舉擊飛了兩支羽箭
其中一支失準之下,斜飛而出,穿透了一個丫鬟的雲鬢,直接就釘在了那大紅「囍」字上。箭頭入牆,尾翼猶跳動不已,顯得力大勢沉。只把那丫鬟給嚇得一下癱倒在地。
「啊!」眾人神情驚愕之間,還沒反應過來時。幾道黑影從天而降,自大堂外的高牆外隨風而至。向著大堂中疾撲而來。
暗箭即不中,後著自然跟上。
燭光閃動。三個黑衣蒙面人的身型已經如流星般飛進大堂。他們手中明晃,長劍如雪森寒。
劍光所至,就是高辛佑的所有要害。上者眉心,中者為心,下者為陰。
高辛佑方躲過一劫,心跳未定,已情知不妙,疾向著後面躲閃而去。他雖貴為將軍,沉迷酒色,但其實亦曾學過些許功夫。
然而三個黑衣劍客出劍必殺,如影隨形,絕不留情。高辛佑危在旦夕。
「哧!」幾道鮮血掠過。高辛佑卻屹立不倒。倒下的是樓家的一個無辜下人,就在這瞬間之間,阿難已經隨手就抓過一個僕人身體,推送到主子面前抵命。
他的力道用得非常之巧,劍鋒方至,肉身亦到。
「呃……」那僕人話音都未及發出,身上眉心陰三處均已經中劍,一命歸西。
再擊不中,阿難和胡鮫已經不會再給刺客任何機會。寒光閃處,胡鮫藏在袖里的袖中刀,阿難腰間別著的魚鱗劍已經 然在手。
刀劍相擊,一時火花四濺。樓府大堂中,驚懼的尖叫聲不竭發出。
連連兩次機會都錯失,高辛佑自然死不了了。他可不會給刺客第三次機會。就在三名黑衣劍客與阿難和胡鮫纏斗在了一起時。他已經連滾帶爬,往人最多的地方沖了出去。
「來人,快來護衛高將軍!」高丸身在遠處,一睹如此險情,口中趕緊連聲大呼。大院里聞聲處,十數人分從不同的桌旁掠起身形。齊齊向大堂內沖去。此情此景,只驚得無數賓客驚慌失色。
高爵爺的人馬,若要帶刀赴宴,那可是誰也管不著的。此刻這些人雖然被安排在了大院各個角落,但听得主子有難,自然紛涌而上。瞬間把就高家大堂給圍了個嚴嚴實實。
樓文定沒有低估高辛佑。卻還是錯誤地判斷了形勢。他雖然買通了邱令美,讓他從中斡旋,以恐嚇到賓客為由,勸高辛佑少帶點人馬前來赴宴。但還是沒料到,高辛佑答應是答應,但帶來的人,還是有足足有二十人之多。
眼見眾兵圍困,三名黑衣劍客卻還連阿胡二人都搞不定,樓文定心中焦急異常,斷然沒想到經他內弟萬般推薦,夸下海口,花了無數重金方招來的三名刺客竟然如此不堪重用。
他心中後悔不迭。只怪自己當初布局之時,一時猶豫,存下了準備再現場考察下高辛佑是否能值得托付女兒終身的心,故而有所隱忍,只吩咐了刺客隨時候命。早知如此,不如叫三名刺客埋伏在樓師妤的屋旁隨時下手好了。
眼見胡鮫與阿難越戰越勇,以二敵三絲毫不落下風。而一眾高辛佑的護衛已經圍將上來。形勢已經迫在眉急,如果這三人被高辛佑捕下,後果將不堪設想。
「啊!」其中一黑衣刺客右臂處已經挨了胡鮫一刀,雖不致命,但戰斗力瞬間大減。
眼見情況越來越不妙,思量處,樓文定終于下了第二個命令。心中猛然間定了決心,月兌口而出,大聲道︰「高大人你沒事吧?」
這是他和三個刺客早已經約好的暗語。
三個刺客自然听得明明白白。「當當當」數劍連環擊出,把阿難和胡鮫擊退數步。三人互相靠背,持劍而立。其中一人大聲冷笑道︰「不用再理他,咱們要的是女人,先去把那樓家那三小姐給劫了再說!」
說罷三人縱身飛起,齊齊從窗口處跳了出去。
「追上去!千萬不要讓他們動了我老婆。」高辛佑听得明白,對方竟似要改變目標。此刻他已經月兌得大難,在眾護衛的保護之下,自覺已經安全,連忙發出指令。
他身邊的護衛亦是訓練有素,除留下十人緊緊跟隨保護于他外,其它人隨著阿難和胡鮫,向著這三名黑衣刺客的身後狂追而去。
這本就是樓文定的計劃,如果真覺得高辛佑是個混球,那寧死也不會將女兒真個托附于他。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就地刺殺。高辛佑身邊護衛眾多,要想下手,最好的時機自然就是在這饗宴之中,這里雖人煙密集,卻是高辛佑最容易疏忽之地。
只要能順利刺殺掉高辛佑,就算官府追查起來,也斷然找不到任何證據。以高辛佑的為人,自然仇家眾多。即便被人猜疑,只要沒有真憑實據,也沒人敢把罪名壓在樓家身上。畢竟無論如何,沒有人會想到就在這酒席之下,這岳父大人居然會派人刺殺自己女婿的。
如果萬一刺殺不成,那不能讓高辛佑得到自己女兒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人把自己女兒帶走。而要不想讓人起疑心的最好方法,自然莫過于讓刺客直接劫走樓師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