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匹馬很快跑近了鎮北軍大營,方言看著黑 的高牆,由然升起一股再世為人的感覺,真是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幾匹馬穿過營門,直接來到了親衛營的駐地,通報以後就在大門口等著,很快就有人來到大門口,帶著幾個人來到一件瓦房外,親兵一聲通報,房門一開鐘無極站到了門外,銳利的眼神在幾個人身上一掃,一眼就盯住了方言。
「方兄弟?真的是你?」鐘無極嚴肅的面孔一瞬間變的不敢置信,方言身後的幾個騎兵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看來面前這小子說的不錯,鐘無極居然叫他兄弟。
「鐘大哥,是我!」
鐘無極跨了兩步來到方言的身邊,上下打量了方言一眼,伸出雙手搖著方言的肩膀「哎呀,你真的活著?太好了,上次你墮崖,我真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說完又在方言肩頭擂了一拳,一股巨大的力道傳到方言的身上,疼的方言呲牙咧嘴。
「鐘大哥,輕點,小弟這身子骨弱,剛剛被拼在一起,你一使勁兒說不定又散架啦!」口里雖然埋怨著,可是方言從鐘無極的拳頭上感受到一種濃濃的關心。
「活著就好,你不知道你掉下山崖讓親衛營的那些袍澤多擔心?他們找了你幾天幾夜,可惜山谷太深,一直沒找到你!不過老天有眼,你還活著!」鐘無極又繞著方言轉了一圈,臉上終于浮上了一絲笑容。
「鐘大哥,侯六他們沒事吧?我掉下山崖可跟他們無關。」方言最擔心的是自己掉下山崖會牽累侯六他們幾個。
「那幾個兔崽子回來還不敢說,不過紙包不住火,後來被我知道了,一人五十軍棍,個個沒跑,打的他們在床上趴了半個月——不過只要你活著回來,我看他們只會覺的這五十軍棍挨的值!」鐘無極哈哈笑了起來。
方言身後的幾個騎士一看兩人相認,紛紛行禮告辭,鐘無極親熱的拉著幾個軍士的手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幾位軍士受寵若驚,其中一個機靈的趁勢提出想進親衛營,鐘無極滿口子答應了,幾個兵士這才千恩萬謝的告辭而去。
方言看著幾個遠去的士兵,覺的鐘無極為了自己似乎有些過于激動了,卻不料鐘無極一攬方言的肩膀,帶著方言就往屋子里走「方兄弟,你不知道,你掉下山谷這事情被我稟報到朝廷後,不僅陛下大為震驚,就是我父親亦來信痛斥了我一頓,說你是大乾朝不多得的俊才,這次死在——啊,呸呸,掉下山谷是我大乾朝的損失!你說我能不懊悔嗎?如果我知道你對朝廷這麼重要,怎麼也不會答應侯六他們帶你出去爬山的。」
「鐘大哥,言重啦,小弟真的沒什麼的,皇上愛才,是我自己不小心,差點辜負了大家對我的期望。」方言誠懇的說著。在鐘無極的話里方言听出幾個意思,一是皇上對方言挺看重的,二是鐘無極的父親一定在朝廷里,否則這件事情不會傳到民間。
「說什麼話,方兄弟大才,我是遠遠不如,父親來信里提到了你的策論,真的很對我的胃口——我早就想領兵踏平天斷山,殺北夷一個落花流水——就是朝里有人並不這麼想!」鐘無極揮揮手。
「對了,方兄弟,你是怎麼回來的?」鐘無極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方言在來時的路上就想好了對答,丹雲峽神丹閣的事情是不能說出來的,就說自己從山崖墮下,落入河水中,幸好被一個獵戶搭救,自己重傷昏迷了很久,這幾天才恢復,恢復了就緊忙趕回鎮北軍中,生怕大家伙兒擔心。
鐘無極听完方言的話,倒是絲毫沒有懷疑。
「嗯,有機會一定要去感謝那家獵戶!」
方言心想這家獵戶自己都不知道在哪,該如何感謝?口中倒是連連答應。
說了半天話,方言要去看看侯六幾人,鐘無極極為贊同,方言這樣重情重義,鐘無極是越看越喜歡,約好看完侯六帶著幾人一起到鐘無極這里喝酒,方言走出了鐘無極的屋子。
帶著宿醉與頭疼,方言在馬車上又顛簸了十天,京城的北大門已經歷歷在目。
回想起跟親衛營的鐘將軍以及一眾兄弟在臨走前拼酒,方言心有余悸。
侯六幾個當日陪他出游的兄弟看見方言的反應讓方言始料未及,侯六幾個正在馬廄里給馬刷毛,當方言探頭探腦的在馬廄里尋找他們的時候,侯六的朋友抬頭看見了方言,一下子就愣住了,手里的刷子也不自禁的掉在地上,可是侯六的這個朋友只是抬著手指指著方言︰「鬼……鬼呀!」
侯六從身後一腳踢了過去「你才是鬼!大白天的鬧什麼鬼?趕緊干活!」
「真的是鬼啊!」張著嘴巴,侯六的朋友一坐在了地上。
侯六疑惑的轉過身來,一眼就看見了正對著他微笑的方言,侯六啪嗒一下也坐在了地上,手里的刷子直接扔到了屋頂上。
「你是鬼嗎?真是鬼啊……」一雙手緊緊抱著身邊朋友的脖子,兩個大男人滾做一團縮在干草堆里。
方言被氣樂了「侯哥,是我,我是方言啊!」說著伸出手去拽兩個人。
「別過來,我怕鬼啊!」侯六也顧不上分辨,一轉頭就轉進干草堆里,連他自己的馬都被他擠到一邊去了。
方言好笑的看著兩個撅著的男人,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好了,侯六哥,你還想被鐘將軍打嗎?」
一听打,侯六一下子從草堆里蹦了出來,雙手捂著自己的「憑什麼打俺的,俺的剛好,再打就成花啦!!」
方言笑吟吟的看著侯六,打心眼里對這質樸的軍漢有了好感。
「方兄弟,你真不是鬼嗎?」侯六瞪著一雙牛眼。
「侯六哥,你模模我的手,鬼的手是冷的,你看我的手冷嗎?」方言好不容易憋住笑,把右手伸了出去,侯六抖抖索索伸出手指踫了一下方言的右手「咦?真的是熱乎的呢!方兄弟,你真的沒死啊?」侯六一把抱住方言,兩只手臂像一對巨大的鐵鉗子緊緊把方言箍住,方言差點都喘不過氣來。
「侯、侯六哥,輕點,我、我也剛剛好!」方言結結巴巴的說著,感覺胸腔里的空氣越來越少。
侯六哪里听的見方言說什麼,一轉身把方言抱著轉了一圈「太好了,方兄弟你沒死,我就說好人活千年,將軍不信,反而把我按在地上打了五十軍棍,兄弟我跟你說,這棍子打在上是真疼啊!」
「我、我知、知道,這不、不是找你、你們來了?」
「哈哈哈,小方先生沒死,太好了,我要讓哥幾個都知道。」說完也沒把方言放下地,抱著方言就出了馬廄。
侯六扛著方言在營地里踏踏實實轉了一圈,還特地跑到鐘無極門口大唱「男兒當自強」,荒腔走板的調子把鐘無極氣的從屋子里跳了出來,出門一看侯六把方言放在肩頭上的怪模樣又樂了起來。
方言掉下山崖,侯六哥幾個為此挨了軍棍的事情親衛營早都全知道了,現在居然正主沒死,活蹦亂跳的回來了,親衛營一眾兄弟都是開心,特別是當初參加過篝火晚會的幾十個兵士更是跟著侯六一起在軍營里扛著方言到處跑。
鐘無極只是倚在門框上,叉著雙手笑眯眯的看著大家,一直到大營來人詢問到底發生了何事這才喝止了還在胡鬧的兵士,特地吩咐廚房加餐,晚上給方言來了個壓驚宴。
方言第一次喝吐了,雖然喝的是寡酒,但是幾十碗濁酒下去,方言也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不省人事。
帶著這份醉意方言第二天被鐘無極扔上了回京的馬車,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京城,方言從車窗望出去,心里悲喜莫名。
首先回到槐樹胡同,屋子里依然還是走時的擺設,方言默默的站在屋子,看著自己說起來熟悉其實陌生的居所,看了一會兒轉身走了出去。
沿著熙熙攘攘的大街,方言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走著,走著走著眼前出現了熟悉的房檐一角,從蔥蘢的樹枝之中伸了出來,一串風鈴靜靜的掛在屋檐下。方言看著這熟悉的屋檐,笑了起來,到底自己還是回到了太學。
抬步進了太學的側門,跟側門的門房點頭打了個招呼,門房也笑著給方言回了一禮,直到方言走了過去,門房猛的抬起頭來滿眼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看著方言的背影,又低頭看看方言身後的影子,張嘴想喊一句,卻什麼也沒喊出來,只是忙忙把側門一掩,小跑著向太學深處去了。
方言信步走到了自己這批學生听課的地方,一個抑揚頓挫的聲音正在讀書,方言靜靜的听著,似乎自己又回到了學生時代,這才是原汁原味的古文教學。
過了一會兒,聲音沉寂下去,方言忍不住往門口走過去,這麼長時間沒見,還真是很想念同學們,特別是芷蘭和金師姐呢。
走到門口,方言一現身,唰的幾十道目光全集中到方言身上。
接著一陣混亂開始,有的同學站起來,有的還坐著,有的望著老師,更有個女同學甚至雙眼一閉暈了過去,可是令方言奇怪的是居然沒看見謝芷蘭。
一個身影撲了過來,把方言緊緊抱在懷里,方言隔著衣服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片柔軟。
「金師兄……」方言吶吶。
「你還活著?太好了,我還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金有方忘情的抱著方言,渾不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把方言抱的那麼緊。
「金師兄,我也沒想到。」方言意識到自己的事情可能太學里面知道了。身邊又圍了幾個太學過來,有的同學還大著膽子模了模方言的身子,感覺確實是真人,這才又放心的嘆出一口氣,接著又嘰嘰喳喳的問起方言各種問題,教室里嗡嗡的聲音不斷,聲音太多太雜方言反而听不清楚同學們的問題,只是感覺胸前有兩團柔軟和底下急促的跳動。
「好了、好了,方言同學回來,是個好事情!大家先坐下。」老師眼看著教堂里一片混亂,不得不扯開嗓子喊了起來。
金有方這才放開抱著方言的兩只胳膊,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方言又在教室里看了一眼,謝芷蘭確實不在,方言急切的想知道她的去向,可是又不好直接在這麼多同學面前問。在回答了老師幾個問題之後,滿足了同學們想知道自己死而復生的過程之後,方言終于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怔怔的坐在座位上,方言想著自己的事情怕不會傳回家里吧?那樣自己的父母豈不是要急死,自己也許馬上應該寫封信回去,解釋一下自己的事情,以免雙親牽掛。
正想著自己的事情,在周圍同學的目光中,一個太學的雜役走到了門口跟老師說了幾句話,老師點點頭,喊了方言一聲,方言正想著自己的事情沒听見,還是身邊的金有方捅了捅他,方言才抬起頭來,原來是太學的山長知道方言回來了要見他。
方言跟著雜役來到山長的書房,除了書就是書,粗粗看去怕不是有上萬冊書,書房除了書架和書,只有靠南窗下放著一張書案,書案上堆著著的也是書——雜役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這才從書堆後探出一顆白發蒼蒼的腦袋。
白首老者看了一眼方言,揮揮手讓雜役退了下去。老者又坐回書堆之後,方言只听見悉悉索索一陣聲響,待所有的聲音消失之後,老者這才從書案後走了出來。
站在方言的對面,老者看著方言,方言低著頭,心里只是想著芷蘭去了那里。老者頓了半響,這才伸手在方言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此次去天斷山鎮北軍中實習,本是一件好事,誰知你竟然失足——唉,好在你命大!活著回來了,也好,我本來也很欣賞你的才情,看來你命中有些磨難,以後就在太學好好讀書,陛下的主意本是好的,可是你還小,還是待以後大了——你且回去休息幾天,等身體好了再說。」
說完老者也不待方言說什麼,揮揮手自顧自又走回書案後面。
方言直到老者說完才回過神來,想說些什麼,老者已經坐回書堆後面去了,方言只好對著書堆行了一禮,退了出來。
站在蔥蘢的樹叢中,方言茫然不知該做些什麼,自己回來應該是要做好善後的事情,然後回到神丹閣繼續修行,可是回來最重要的事情卻沒法辦下去了。
想著山長讓自己休息兩天倒是蠻合乎心意的,方言徑直回到槐樹胡同,一頭倒在床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