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綠袍 52 無心柳,隱設彀,圖窮匕現

作者 ︰ 似雪衣冠

無心柳,隱設彀,圖窮匕現

「弟子崔明,此間當著眾位道友眼前見證,卻想懇請老祖收錄弟子入門……」

果然,那崔明拜在老祖身前恭聲講出的一席話,確驗證了老祖及在場眾人的猜測,他欲拜師。

而綠袍仔細打量著這個跪于身前的痴情少年間,心中卻也覺頗巧,這可真成了有心插花花猶未放,無心插柳柳卻成行了。

原本自己此行武當尋訪石玉珠,目的除了那陳嫣外還想試看能否把那桑仙姥的兩名弟子收歸門下,為百蠻再添佳才,沒想那兩人猶未見,眼前卻就有這崔姓少年欲先拜師,觀其形貌根骨,卻也是豐神俊朗,道骨仙風,加之三世轉生屢世累修,論資質更絕屬上佳,雖尚不及其身邊同是三世轉生的愛侶林綠華那般仿佛梅花化身,資質獨冠武當七女之首,但比之自家座下的司徒平,卻也在伯仲之間。

且論修為,隱隱的他還更在林綠華之上,近乎散仙中人,卻又是一個難得的佳才美資。

看到這里,老祖心中已頗喜他,對他拜師之請便已暗許了七成,只是在允他之前,卻還有些事情要預先問明。

故此,微微頜首間,綠袍便就徐徐道︰「原來崔小道友卻要拜師,此事倒也無甚不可,對于小道友的心性資質,我這里卻也都頗覺喜愛,只是在收徒之前需有有幾句話先來問你,如小道友答得清楚,拜師之請自無疑問,但若小道友答不出個道理來,這拜師之議,我便也只能道聲抱歉了。」

崔明大喜,忙急聲道︰「老祖有話盡管發問,弟子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好。」綠袍再點點頭,便問道︰「其一,你說你要拜我門下,可在此之前我卻曾听武當幾位姑娘與我講過,說你今世轉生後,早已拜在一個散仙門下,如今卻要再來拜我,這是不是有些見獵心喜,背師別投的意味?此事你如何解釋?」

崔明听此,心中大松,便立時答道︰「回稟老祖,此事卻是武當諸位姑娘有所不知了,就在六個月前,我那位散仙恩師已都在南海仙府內自行兵解,轉世重修了,臨去前恩師更還把洞府和幾件法寶都傳與了弟子,故此現今,弟子卻已是無門無派,孤身一人。

也正因此恩師仙去,我才敢四處廣邀友朋,前來武當山痴纏攪鬧,否則若散仙恩師未曾兵解以前,他老人家也絕不會容許弟子如此胡鬧……」

到這里,他又是俊臉微紅的向旁邊的綠華含愧窺視一眼,惹得人家又是俏目嗔瞪。

而綠袍听得如此,便再點點頭道︰「嗯如此才是正理,我再問其二,崔小道友,你既然繼承了你那散仙恩師的道統法寶,想必便是自行逍遙自在應也是無有所慮,功法法寶都已現成,如今卻要拜我這魔教教祖為師,卻不怕來日遭那佛道正教啐棄,尋你斬妖降魔嗎?」

崔明也再搖頭,含笑道︰「弟子當然不怕,論出身,弟子前世之母碧梧仙子崔蕪便是旁門,況且三世轉修至今,所在皆是旁門,本就難入正教中人法眼,又何懼他們來斬妖除魔?況且觀老祖您行事舉止,名雖魔教但行卻正大,此事在場諸人皆有公斷,又何止是崔明一人明白。因此,感念于老祖深恩厚義,崔明無所回報,便只能自甘投于門下,以微弱功行意圖為百蠻效些微力而已。

如此,弟子剖心明志,還請老祖開恩垂憐,收弟子入得門牆,站班百蠻門下。」

言罷,他又是一首扣下,大禮拜請老祖收錄。

而綠袍兩次發問皆得這弟子坦然回答,感其誠心對其也更是滿意,便就清聲一笑道︰「好,你這少年心性至誠我極滿意,這拜師之情我便允了。眼下當著在場眾位道友之前,我收你為座下弟子,門內排序列在十五,待來日回山後,你自然會見得那山中諸位同門。」

崔明聞聲,連忙再三叩首,欣然道過誓詞行了拜師大禮。而後待老祖讓其起身後,那田家兄弟等四人便紛紛過來恭賀,賀祝他拜得名師,可得真傳。

待崔明反向回謝四人仗義相助後,四人見得此間事情已了,便也齊齊向老祖及崔明告辭,皆都一並離去。臨去前,那田家兄弟倆還再是向老祖深深看了幾眼,目中頗有深意。卻是兩個人考慮再三,終還是決定把禪功之事回山稟告師尊,請師尊尸毗老人設法謀求,單憑自己兩兄弟,欲想謀求老祖手中的禪功身份法力皆還都差了一點。

而直待他們四人離去,那武當諸人才齊齊過來,紛紛向老祖恭賀收徒,至于崔明,除綠華和石玉珠兩女也向他恭賀兩句,余等眾人卻都沒怎麼理會于他。

對此,那綠袍與崔明這對剛剛才結的師徒也都理解,知道那武當諸人對崔明的新身份還都有些不適尷尬,而老祖更想到若是留崔明在身邊,等下回那武當張祖洞時恐半邊神尼見得他也更難有好臉。

故略一思量,他便抬手叫過崔明,微笑道︰「徒兒,想你也知道這武當教主半邊大師因此前你屢次攪鬧對你觀感不佳,等下為師要與武當諸位道友回去與大師說話時,若留你在身邊也頗不便。那大師的觀感,卻還需等到日後你慢慢化解才是。

所以為師思量了一下,終還是決定讓你自己先返回百蠻,帶著為師的玉柬去後山見你俞巒師叔,請她先傳你須彌禪功,把慧心定力增益下來,然後再等為師辦完事情回山後,再仔細琢磨該傳你何種玄功,以助修煉。如何?為師這般安排,你可有什麼異議?」

「一切全由師尊做主,弟子全無異議。」崔明當即回道,但目光,卻又是不舍的往那一旁的林綠華瞄了過去,正與這絕美女子的目光對個正著。

這一切綠袍眼里,老祖便再一笑,抬手取出一封玉柬以神念禁封留言,然後清咳一聲引得那又顯痴態的崔明回過神來,遞到他手中便略是低聲道︰「去吧拿著玉柬回山找你師叔,至于你心中所念之事,為師早晚也定會與你做主。時間還長著呢有了我百蠻諸多的禪功道法真傳,你還怕日後不遂心願?」

崔明狂喜,已都听出師尊話中雖是隱喻,但近乎明示的暗示來,躬身接過玉柬謝過師尊後,最後深望一眼綠華道聲︰「愚兄去了。」卻就御起一道金碧光華攸的一閃,須臾遠去天機,直往苗疆。

而望著那消失天機的金碧遁光,林綠華悵然若失間,美目卻也有意無意的往老祖身上再掃了幾眼,玉靨微微緋紅,卻是也想起了崔明臨去前,老祖與他講的那句做主之言,心中隱隱也生出了幾分期待。

如是,崔明五人分向各去,轉眼間這空中便正余下武當諸人和綠袍老祖,那張錦雯以大師姐的身份謝過老祖化解此事後,便又代師賠請綠袍回轉張祖洞。綠袍自是應下,一行人便回轉遁光,再度回至張祖洞府前。

遁光剛一落下,就見那形貌古怪卻帶威儀的半邊大師早都迎在洞口,與老祖客氣寒暄兩句後,一行人二度進殿,賓主落座,然後又是張錦雯起身上前,向老尼稟告了老祖是如何化解適才之事的。

而原本按說以半邊大師的修為法力,神念雖還不足覆蓋武當全境,但真若想要在旁隱窺時,卻也有數不盡的手段可坐在張祖洞中遙遙監控臥眉峰。只是此前那老祖已明言要代為解決此事,大師也都答應下來,以他二人的身份,一言既出卻豈有不踐之理?

故待綠袍一行人前往臥眉峰後,半邊老祖坐守祖師洞府便只是抽暇運轉了幾個周天,練了一會玄功,卻並沒有施用什麼手段監控暗觀,免得真個被綠袍察覺後,不但失禮不說,搞不好還會引起老祖一些不必要的觀感反感。

所以,直待听到張錦雯把前事講了一遍,這老尼方才兩道長長的壽眉微皺,轉目綠袍徐徐道︰「老祖竟把那崔姓……少年收為弟子了?」

她原本是想喚其為業障,只是思及那少年如今已是老祖門下,便才改口稱其為少年,卻也足見老尼對綠袍態度。

綠袍對此也都心明,早知這老尼能如此顧及自己顏面已是難得之極,便也點頭含笑道︰「綠袍妄為,讓大師不喜了。只是那少年的資質屬實過佳,心性若不是受了屢世情孽糾纏,更也堪稱一流之才,見獵心喜之下,綠袍便也只是甘受冒犯大師之過,也要把其收歸門下。若今日我真因顧及拒他于門牆之外,怕來日等那以峨眉為首的佛道兩教中人真個遇上這少年時,我百蠻搞不好卻又多出一個崔姓少年的敵人了。

此中苦衷還請大師諒解,畢竟我若不細籌謀,來日恐此界就再沒了我百蠻容身之地了。唉,那峨眉派,現今大興後實在是太過強勢了……」

最後一嘆,他卻是有意故做低聲,狀若自行感慨。

偏如此,卻正引得那半邊老尼也生同感,也是微微點點頭贊同道︰「的確,那峨眉派大興之勢漸起後,屬實是太過強勢了……」

綠袍再是點頭,四目相對間,兩位教祖卻都沒再多說,似都心有所感若有所思。

當然,綠袍的若有所思是假的,他只是故作感嘆來引發那老尼的感喟。而半邊老尼的所思,則就是真真切切了。

原來這半邊老尼本來出身卻並非武當,她本是昆侖派出身,道成後充任昆侖長老,之所以現今身為武當教主,卻是受了其生平至交心明神尼之托,特為防止武當道統廢墜所做的權宜之策。

卻是距今約四十年前,武當派自那開山祖師張三豐成道飛升後,因並沒有指定何人繼承道統,以致後來武當門下各收各的徒弟,各有各的教規,各不相下,濫收男女門人,縱容他們為惡,當師長的還加護庇,本是一家,卻分成許多門戶,勢同水火,日久每況愈下,竟互相仇殺起來。

那心明神尼和師弟靈靈子同為武當派長老,見照此下去不但鬧得太不成活,將來武當派還有滅亡之虞。兩人商議一番,知道各長老同門間結怨已深,非片言可結,恰遇教祖顯靈,在石室底層覓到那部煉魔劍訣,兩人便躲到貴州黔靈山,煉成了九柄太乙分光劍。然後將同門五長老約到武當聚會,就在教祖法座前痛陳利害及縱容門下為惡之不當,當眾清理門戶,大開殺戒。

至于當時滿殿血腥尸橫遍地就不必說了,總之借助九柄太乙分光劍和煉魔劍訣的威能,那些同門敗類也盡被這師姐弟二人除去,令得武當門戶為之一清。

但門戶清理過後,心明神尼卻忽然發現,整個武當派遺下的大大小小人等,除自己與師弟靈靈子外,剩下的竟再無一個可撐起門戶之人。偏自己坐化在即,師弟一人獨力難撐,想要恢復武當道統榮光,卻是談何容易?

思來想去,鑒于前車,想起眾弟子中只有新收的褚六妹根基尚好,只可惜她年紀太幼,入門不久,功行太淺,不足以孚眾望。沒奈何,只得把她生平至好半邊老尼請來,商量了好些日子。最後在教祖座前請了靈卜,由半邊老尼拜靈位認了師叔,作為是自己的師弟,當著靈靈子,將本門衣缽連那煉魔劍訣一齊交付。

並教眾弟子全拜在半邊老尼門下,將來半邊老尼再在眾門人當中看準有出息,再命他來承繼。

這雖是恐防道統廢墜的權宜之策,誰知卻引起了昆侖本派幾個長老的反感。

頭一個游龍子韋少少先不願意,說半邊老尼有違教規,在南川金佛寺請鐘先生、天池上人、知非禪師同昆侖派許多名宿,將半邊老尼喚來當面責難。昆侖派雖然有鐘先生、天池上人、知非禪師三人以師兄地位管領全派,不似武當派群龍無首,到底三人俱不是師長地位,平素各人都知自愛,虔奉教規,還能互相尊重。一旦出了過錯,再加上舉發人韋少少與半邊老尼本有嫌隙,如何肯服。

半邊老尼脾氣古怪,見諸長老紛紛責難,大半說她不該覬覦旁門一部煉魔劍訣,忘師背祖。半邊老尼當著幾輩同門,忍耐不住,對眾宣稱暫行月兌離昆侖一甲子,將來再看她的心跡,此時不願和眾同門為伍。說罷,一怒帶了門下七弟子回轉武當,與靈靈子分管武當派下男女門人,立下誓言,非將武當門戶光大不可。

如是,這邊是半邊老尼以昆侖長老之身份,卻臨坐武當教祖的前因。

而自當年之爭至今已經四十余年過去,偏老尼當年親口立誓說要廣大武當門戶之言卻還是遙遙無期,雖然這麼四十年來苦心經營,並把自己當年在昆侖山所收的七名女徒由昆侖七女之號改成了武當七女,也算打出了些許武當派的名聲。可真要細究起來,除了武當派原有的諸六妹和新收的司青璜外,自己身任教祖四十余年來,卻也並未曾給武當收下什麼良才,煉得什麼奇珍,等二十年後甲子之期一至,即便自己可以把道統傳給諸六妹,並令座下七女留在武當繼續相助扶持。

可除了些許玄女針,一口金劍外,還曾給武當留下了什麼?或許還有一部煉魔劍訣,可那劍訣原本就是武當之物,怎麼談不上自己之功,這般結局,豈不是笑話一場,還有何顏面回首面對當年之誓?

一想及這些,便是以半邊老尼的修為,卻也忍不住煩上心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之所以會至如此,也不是這老尼不願為武當盡些心力,不願去收羅佳才光尋奇珍,卻只是因其個性之乖戾古怪,能被她看中的弟子,不但非得是女身且資質還得高人一等。偏此界美資奇女雖然不少,但每每等老尼看中一個時,便總會有人出來打岔,不是說此女已有別人看中,便是說此女夙因早定,與某某有緣,時機一到人家就會派人來接。

更氣人的是,這些出來打岔的人等,卻有九層都是與那峨眉有關之人,老尼曾看中了不下六個絕佳美資,偏只有司青璜和另一位資質中上的女娃沒人打擾,被她帶回武當。余下那四人,卻有三人都被與峨眉有關的正教散仙截了下去,還有一人確屬一位旁門散仙之徒轉世,自然不會拜師老尼。

屢屢受挫之下,老尼口中不說,心中對那峨眉等佛道諸仙著實便也存了許多怨氣。只是她的性情雖然古怪,但修道數百年到底也是沉得住氣,面上聲色不動,知道此時與峨眉相爭不是時機,怕一旦爭起便是以卵擊石,但在暗中,她卻是更加緊了對美資奇珍的收羅尋訪,耐心等待時機。

只是美資固然難收,異寶卻也難求,與上同理,雖以老尼的見識也自然知道這宇內眾多的藏珍之地,如莽蒼山聖帝陵紫雲宮等處,可這些地方你卻哪一個不是峨眉派為首的佛道諸仙早耗下的自留地,武當想要虎口奪食,她們卻是並沒有綠袍這等的逆天神通呢

無奈,半邊老尼便只得有苦說不出,對外強撐著做出一副一教教主之威嚴形態,但在暗中,煎熬愁苦處偏卻也不足與人道之。

而在今日,被這綠袍有意一引,老尼這怨氣終是再忍耐不住,微微表露出了一點,道出了一句峨眉派屬實是太過強勢之言。

就這一句,已經便是夠了,足令其陷入老祖彀中,就見這老祖靜默片刻待老尼自顧回思後,忽清咳一聲引得老尼目光,便就肅然道︰「大師,綠袍這里冒昧請教一句,敢問大師你,可真有意光大武當門戶,與那正值大興的峨嵋派分庭抗禮,同領玄門?」

這一問,圖窮匕便已現,那半邊老尼細目精芒一閃,已知自己是中了綠袍的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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