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酒樓都陷入了混亂中,倒也沒人敢到這邊來查看。趙忠強立即吩咐魯秀秀坐在椅子上別動,然後眼角掃了下那假洋鬼子尸體邊的小皮箱。
繞過面部已經稀爛的尸體,趙忠強抓起那箱子,在里面略一翻找,便模出一份硬皮紙來。見上面有幾個德文字母,略有些德文基礎的趙忠強暗道︰「莫非這混蛋真是什麼德意志軍事學院的畢業生?」立即將那硬紙放進自己懷里,然後把箱子放回原處。
忽然,那癱在地上的家伙居然發出「荷荷」的嘶叫聲,血肉模糊的臉上一對睜開的眼楮,望去十分駭人。趙忠強略為一驚,隨即閃開,見周圍依然沒人,自己那包廂的門也關上,魯秀秀看不到這里的情況,便心道︰「對不起了。」
回過神來,趙忠強蹲,對那假洋鬼子的喉嚨處伸出三根手指,一用勁將他的喉骨捏得粉碎,然後確定這家伙斷氣了以後才在他的衣領處揩去手指上的鮮血,然後無視那對怨毒而疑惑的眼楮,迅速離開了此地。
拉起魯秀秀,他們倆也跟著其他酒客溜出了這酒樓,估計等會官差來查,那罪責也肯定由三個南京人來背。到時候無非是「爭風吃醋」而導致的斗殺人命,與趙忠強有什麼關系?
兩人也沒了游興,便坐船回了南湖的旅店。魯秀秀讓人準備了大桶去洗澡,此時已有肥皂,雖然沒什麼香味,潔淨的功效卻遠好于皂角之類。趙忠強便坐于外室,听著里面的水花聲和少女哼唱的小曲聲,拿出那硬皮紙來查看。
他那點德文還是上大學時選修課上學的,剛剛入門而已,只勉強看出這是德意志帝**事學院的畢業文憑,上面的學生名字就一個中文「趙」字,而且毫不規範,像是初學者照描出來的。再看時間,是1906年5月,也就是兩個多月前的事。
「沒想到這個家伙還真是留學生,奇怪了,那副德行,也能在以嚴謹著稱的德國佬手底上撈回軍事學院的文憑……而且他也姓趙……」
一個念頭隨即竄上他的腦海,並立即活絡起來。
「等等,我記得在黃埔軍校建立前,國內的軍事人才大多數都有留學經歷,好象連老蔣都是日本的什麼學校畢業的。如果我拿這個蒙混一下,或許有意想不到的好處呢!」
在他所來的二十一世紀,辦假學歷學位證的事情就已經是一種現象了,頗多的人靠著假文憑撈取到本不屬于自己的利益。而現在通信甚是落後,德國又遠在歐洲,中國留學生數量遠非日本可比,自己再加上金錢攻勢,誰還會信這文憑是假?
「文憑是真的,連這家伙的姓都是趙,這簡直就是天賜的,不取的話,太對不起自己了。」趙忠強興奮不已,小心的將這文憑收入自己的行李箱中。至于那位姓趙的留學生,趙忠強毫不在意,第一印象的惡劣,讓他對這家伙連一絲愧疚之意都沒有。他趙爺,可不是那些殺了人後就飽受良心譴責的貨色,良心這東西,在他混黑道的第一天,就已經被狗吃了。本來就不多的感情,只能給予秀秀這樣的愛人,至于旁人,半點都欠奉。
他心情很是愉快,便悄悄的鑽進臥室,嘎嘎怪笑道︰「秀秀,天氣很熱啊,不如我們兩個一起洗澡吧……」
在少女的嬌嗔中,兩具身體在木桶里糾纏起來,直到水徹底冷下來才肯罷休。
第二天,城里也有許多居民開始談論起那起殺人案,趙忠強在茶樓里听了一會,諸多胡編亂造之語,沒有什麼價值。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死的那家伙不是小人物,縣令已經開始帶人穿街過巷的調查此事,相信那幾位南京人很快就會進入官府的視線。
而又過了一天,褚輔成終于派人來旅店傳遞消息,說是朱瑞已經來了,讓趙忠強馬上過去會面。因為昨天兩人折騰了整整一天,魯秀秀不自量力的要看看趙忠強到底能撐多久,結果自己先敗下陣來,弄得紅腫難以動彈,哭笑不得,趙忠強只得讓魯秀秀留在旅店里休息,自己精神抖擻的穿戴完備,前去學堂會見朱瑞。
依然是上次來的那間屋子,褚輔成早就在門口等候著,見趙忠強信步而來,便微笑著引他進屋,指著正端坐的一位衣著樸素的青年道︰「來來來,我來介紹一下……」
那青年的確就是朱瑞朱介人,相貌堂堂,身材雖不高大,腰卻是筆直如松,頗有幾分軍人氣質。不過在看到趙忠強後,朱瑞也露出欣賞之色。從外表上看,趙忠強就有幾分「傾金山倒玉柱」的風采,又有股獨特的灑月兌氣質,極易得到別人的喜歡。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若是別人一眼望來就覺得是個無膽匪類,那還混個屁啊。
「介人,這位就是趙忠強趙振華,與你同齡,都是二十三歲!振華,這位想來不用我再介紹了吧?」褚輔成說道。
趙忠強對起身行禮的朱瑞抱拳微笑道︰「介人兄,在下久仰了,今後還要與兄並肩作戰,還請多加關照。」
朱瑞是嘉興海鹽人,浙江地區口音眾多,幾乎是十里一音,所以听得趙忠強一口還算地道的官話,便也用略帶口音的官話回禮︰「那是當然,振華兄如此人才,能來新軍里助我,是朱某的榮幸。」
褚輔成又問起兩人具體生辰,趙忠強是五月,朱瑞則是十月,于是朱瑞便要稱趙忠強為兄長,一番閑話後,三人坐下,開始商談當前形勢。
趙忠強對朱瑞此人了解不多,只能確定此人和呂公望都是民國初期浙江軍方的代表人物,而且他和呂公望大不一樣,後者堅持革命立場,還有擊敗「辮帥」張勛的戰績,而朱瑞年紀輕輕就手握大權,隨即迷失,看錯了大勢選擇依附袁世凱,結果倒台身死。趙忠強隱約記得看過的那段資料里說朱瑞死時似乎還沒過三十五歲,又見他一付沉默少言卻眼神多變的形象,對朱瑞便留了一份心思。
今後入新軍的帶路人可以是他,但不能跟此人一路,袁世凱是做不得靠山的。
褚輔成又說起近日和同盟會同志一起發動抵制美貨的運動,自己親自帶學生去碼頭查抄美貨,官府方面暫時還沒有阻攔。他自己也算是官面人物,本地名人,故而做事說話要顧忌的地方也少。趙忠強听得他嘆息如今國勢艱難,國人在外面被人視作豬狗,而清政府已經是爛得沒救了,還要那些十幾歲的學生來游行以表態度,心里嘆道︰「這會至少還讓你游行,等到了北洋政府當權的時候,學生們還得吃槍子……」
「國事多艱,我輩才應投身革命,推翻賣國政府,實現強國富民之路。小弟常年在國外,一回國便見暮氣沉沉,從上到下都如一潭死水,如鄒容先生《革命軍》雷霆之聲,很是少見。因此小弟才會協助秋瑾大姐興女權運動,又願投身軍旅,總要在這黑暗世道上振臂一呼,才算是個真正的好漢子。」
趙忠強又表示了一下自己的革命志向,見朱瑞眼中並無波動,褚輔成倒是點頭道︰「我是極敬佩秋瑾的,她是真正的巾幗英豪,如今我也打算對女校進行資助,倡女權運動,在這死寂的社會上,總要鬧出些動靜來。只有思想進步的人多了,國家才能有救。」
朱瑞和趙忠強都點頭稱是,趙忠強心道︰「這個朱瑞和我一般年紀,樣子倒也沉穩,怪不得將來不到三十歲就能掌握住大權。此人不簡單啊!」
這時候朱瑞說道︰「褚大哥舉薦振華兄,而今日一見,弟就覺得振華兄氣宇不凡,甚是敬重。不如我們後日就回杭州吧,弟正在督練公所下屬步兵第二標任執事官,協助蔣標統創立弁目學堂,以使新軍軍士學習文化。振華兄若有意,弟可薦兄暫在學堂里任教,時機成熟時再任軍職。」
趙忠強哪願給一幫丘八當老師,當初在女校對著嬌滴滴的美少女們都有些頭大,更別提一群大頭兵,于是從懷里模出那假文憑道︰「這是我在德國時入讀德意志軍事學院,獲得的文憑。介人可過目一看,如今時間緊迫,若我能早入軍中,對大事也有利。」
朱瑞邊看邊說道︰「弟雖不識德文,但兄長即有留學經歷,想來只要弟從旁協助,兄長表現優良,入參謀部想來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