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天 第十章 殺人千萬,狂歌縱橫九萬里

作者 ︰ 純潔匕首

那自地穴上方龍形假山之上滲下的水‘滴答滴答’作響,沈彥塵雖是心中好奇萬分,可看著老者神情之中的凝重,和那凌亂灰發之下虛弱的臉,一時只見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而白誠軒方才一段話說完之後竟是半晌不語,良久之後,沈彥塵終是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悄聲問道︰「白前輩…听你方才所說,遁隱已久的道門、釋宗和儒家乃是‘三正四奇’之中的三正門,而泉下忘川本為四奇之中的南冥一脈,那余下三宗卻是那些?」

白誠軒大口一張,深吸一口氣,竟是將不遠處那從上方落下的水滴吸到口中,緩緩道︰「自當年被囚‘九龍蔽淵’中,藺無咎一心為迫我說出這‘黃泉譜’的下落,雖是未敢害我性命,可也極盡折磨之能事,老夫方才說的興起,這時倒是覺著口干舌燥。」

沈彥塵環視四周,竟是未見這‘九龍蔽淵’中有貯水之地,急忙道︰「白前輩,難道這些年你竟是如此度日不成?」

白誠軒笑道︰「起初被囚禁這‘九龍蔽淵’之中,藺無咎待我還算客氣,每日三餐不斷,不過幾年下來,他得不到那‘黃泉譜’的下落,我之境遇便每況愈下,這原本每日三餐先是變成一日一餐,如今可算得上是幾日一餐,這儒們素倡‘仁禮之學’,可這仁禮之道,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白誠軒冷冷一笑,說道至于你說的這‘三正四奇’余下三宗,其一便是西祗劍門,其二名為東畤刀宗,至于這其三,那便是我南溟一脈之宿敵——北辰帝闕。」

沈彥塵道︰「北辰帝闕?」

白誠軒緩聲道︰「三垣星野歸北辰,九地幽泉屬南溟。而在‘三正四奇’之中,這北辰帝闕的帝闕二字便代表天冑、皇權之意,若以九州歷史而論,幾可說每朝每代皇權之更迭、帝姓之替換、王朝之覆滅,這其中皆有北辰的影子,在南溟的傳說之中,北辰帝闕就像是一只無形之手,他左右著神州九陸的皇權之歸屬,如若不然,你道這李氏一族如何能在亂世之中突然崛起。」

沈彥塵心中一驚,道︰「前輩你的意思是說,如今的李氏皇族乃是北辰帝闕中人?」

白誠軒搖了搖頭,道︰「北辰帝闕中人皆視自己為天冑之身,視天下黎民為螻蟻之屬,即便是所謂一國帝君之位,在這些人眼中也是不值一文,今世之中,以老夫猜測,這最有可能是北辰帝闕中人的到有一人。」白誠軒忽然停頓片刻,嗓音微微一沉,以堅定無比的語氣道「這人便是開胤帝師——宇不凡!」此言一出,沈彥塵不由得駭然,卻听白誠軒續道「只因宇不凡之存在和一個人太過相似,他們兩人皆是來歷不明,同樣又是橫空出世,卻都能以只手之力改變整個九州的歷史。」

沈彥塵自幼也算是頗好史書,可听白誠軒講到這里,任憑沈彥塵前思後想,卻是如論如何也不能在歷史之中找到那個白誠軒口中和帝師宇不凡有相似處之人,白誠軒看著眉頭緊皺的沈彥辰,罵道「愚蠢,老夫所說北辰帝闕乃是左右皇權之屬,此中之人不一定皆是開國之臣,想想那千年之前傾覆大離朝的‘文昌侯’,你在看看這兩人是不是有相似之處。」

在听到白誠軒這番話之前,沈彥塵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講這兩人放在一起比較,因為這兩人之中一個是開國帝師,另一個是傾國佞臣,可猛的將兩人放在一起,沈彥塵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兩人之存在正如白誠軒所說,這兩人皆是來歷不明,同樣又是橫空出世,卻都能以只手之力改變整個九州的歷史。

白誠軒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已經說到此處,老夫卻要給你講一個故事,而在我南溟一脈的傳說之中,故事里的這柄劍也被稱為‘喪亂之劍’,相傳此劍出鞘之時必‘殺人千萬’乃止。」

沈彥塵愕然道︰「‘殺人千萬’乃止,白前輩,我想世間如論如何也不會有這等劍器吧?殺人千萬之數,單憑一劍之厲,便是天下人都站著不動,持劍之人只怕殺下去自己都會累死!」

白誠軒搖頭道︰「听完這個故事,你就知道為何此間有‘殺人千萬’之名。老夫問你,今世之中若要論兵戈鑄冶,以那里為最?」

沈彥塵不假思索道︰「那當然是揚州鑄劍山莊。」

白誠軒到︰「為我要說的這個故事便是和鑄劍有關,今世之中,兵戈鑄冶以揚州鑄劍山莊為最,可要說起數千年之前,就不得不提號稱天下鋒銳從其出的打鐵爐,據說這打鐵爐地處昆侖山脈極西的昆吾山中,此山中多赤金,其色如火,山中草木皆有劍利,土質既剛且精,山中又有焰流,乃是天下少有的鑄兵之地,便是後世天下鑄兵冶甲所崇司鑄冶的‘昆吾之神’可說也是由此而來,即便是如今諸子百家之中的‘五方帝劍’,以我猜想只怕也是出自這打鐵爐得手筆。」

沈彥塵道︰「白前輩,按你說的意思,難道這打鐵爐的歷史竟能追溯到上古之時的‘三皇五帝’時代不成?」

白誠軒道︰「打鐵爐之歷史如何此時只怕已然無人能知,不過今世之中傳世利器只怕都于此有莫大關系,而更重要的是當年離帝嬴棄能每攻必克、每戰必勝,于短短時間能並有九州八荒,這其中或許真有‘黍離之旌’和‘闢商之鼓’之助,可真正征戰天下也非只在此便可得成。你出身息兵堡自是比我更知道其中關鍵。」

沈彥塵不由的點點頭,戰爭本身不僅是對軍士本身力量的考驗,真正的攻城略地,軍械器物、戰車雲梯等等之制造可說能支撐勝敗之關鍵。

白誠軒道︰「當年離帝嬴棄拓土之時,離軍中戰力最為強悍的便是‘御林鐵衛’,而‘御林鐵衛’所持有的兵甲器物皆是出自打鐵爐之手,而離軍所用之種種器械也多是打鐵爐弟子所做,離朝得立之後,歷代打鐵爐之主便被尊為‘鐵大師’,先師張釋也曾對我說過,便是南溟一脈之中的三大寶具或許也和打鐵爐有關,便是今世號稱鍛冶之術天下第一的揚州鑄劍山莊,只怕南宮氏的鑄冶之法和打鐵爐之間也頗有淵源。」

沈彥塵道︰「那白前輩你方才說的‘殺人千萬’之劍定也是出自這打鐵爐了。」

白誠軒點點頭,道︰「對,而這柄劍便是離帝嬴棄的隨身佩劍,或許也有人將這柄劍叫做‘狂歌’,可我南溟中人卻視此劍為‘喪亂之劍’。相傳此劍烏黑如墨,劍身之上未置劍鄂,而劍柄之上生有倒刺,劍刃之上更是暗布凹槽。每出劍憑著劍柄之上的倒刺,竟是將執劍劍主之血滿布凹槽之中,便是憑著這柄奇異的配件,嬴棄也被人稱為劍君。」

沈彥塵眉頭一皺,他忽然想起那兩柄夢中曾見到的被咒文、符、鎖鏈封印的兩柄劍。

據野史的描述,離朝開國之君嬴棄在未起事之前,曾策馬東行游歷九州,期間一人一劍連敗眾多擊技好手,因其劍藝和行事風格被稱為劍君,與當是號稱東境刀皇的朱宣並稱天下雙鋒,可說今世之中南宮氏所排布天下十鋒便是效仿于此而做。

因嬴棄所持之劍名為‘狂歌’,即便到如今,某些正史之中也有離帝嬴棄‘凰翔九皋,策馬狂歌’的點滴記載,而在兗州泰岳之上劍君嬴棄與刀皇朱宣論武之後,嬴棄策馬西歸。三年後,離人揚旌擂鼓東來,而這一次嬴棄不再只是所謂的‘西來劍君’,更是亙古以來真正走上制霸天下的帝王。

白誠軒道︰「這‘劍君刀皇’之說想來你也听過,不過老夫要說的卻是這後來之事,話說在天下大定之後,嬴棄感念征戰天下之路殺戮太過,遂將‘狂歌’封于鞘中並告子嗣,言到「此劍隨我征戰數十年所殺之人皆是一世豪杰,而我贏氏江山是可說是踏著這些人的血和白骨建成,當年三萬將士隨我東征拓土,而今我居于廟堂之上,他們還活著的怕是過不了千人數,自古一將功成萬骨枯,可嬴棄何德何能敢貪袍澤之功為己有,棄雖是立志平亂、給民以安,可六年征戰所傷百姓也是頗多,昔年狂歌縱橫九州,今日棄封此劍入鞘以示安定」。至此之後,贏棄的佩劍‘狂歌’便也成為歷代離皇的隨身佩劍,永不出鞘的‘狂歌’也成為天下止武的象征。老夫在這里問你一句,你說這離人拓土開疆,而後立國三千余年,這死在嬴氏皇權治下的黎民,可稱不稱得上‘殺人千萬’?」

雖是覺著白誠軒此說‘殺人千萬’和自己所想略有不同,可卻也不想就此認同白誠軒的‘殺人千萬’之說。

白誠軒低頭看著沈彥塵,道︰「那你再听這後事如何,此後三千余年中名為‘狂歌’的利劍便一直被封在鞘中,直至離朝末年之時,在文昌侯的設計下,離哀宗卻是用‘狂歌’刺死了崇國公聶自遠的獨子,隨後不及數年,聶自遠外聯戎胡使得離都昭明城被攻破,至此,當年劍君如凰翔,狂歌九萬里帝王佩劍也開啟了九州千年的亂世。而在亂世之中這柄劍也下落不明。」

白誠軒目光一斂,思緒似乎看到了那個遍地烽火的千年亂世,片刻後才嘆了口氣,正聲道︰「其實這天下興亡之事也不能盡歸于一劍之上,我雖是看不起那儒門稷下的繁文縟節和自命清高,可儒家經典之中也有些真知灼見,其實說來朝政之不外乎,廟堂治亂如何,官吏顯庸如何,治民方略如何,天下之興衰是萬萬歸咎不到一劍又或者一人之上。所謂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其實也不過是後知後覺的說辭而已。」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傾天最新章節 | 傾天全文閱讀 | 傾天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