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離著沈彥塵進入這‘九龍蔽淵’不過兩三個時辰,可白誠軒的這一番說辭,卻像是給沈彥塵打開了另一面看待神州九陸歷史的窗,沈彥塵喃喃道︰「西祗劍門、東畤刀宗,難道說開離帝君嬴棄和與他並稱的刀皇朱宣竟是出身這兩門中人?」
白誠軒輕嘆一聲,那灰發之下的眼楮悄悄的凝視著沈彥塵,道︰「‘三正四奇’之中西祗劍門、東畤刀宗皆是以武成名,但兩宗每代只能有一人行走天下,嬴棄當年開國稱帝,隨後不久便將西祗劍門封為天下聖地,但西祗劍門到底在何處只怕也離朝開國帝君嬴棄才知曉,你可知道這‘長庚埋劍’和‘泰岳封禪’的由來?」
沈彥塵不由得點點頭。
今時今日,胤國華土之中雖是‘長庚埋劍’之典禮經歷千年亂世已廢,可兗州‘泰岳封禪’之禮卻仍是胤國最為盛大的祭祀活動,當年帝師宇不凡為統文御史台台丞之時,以古為師重新制禮做樂,至此歷代帝王每隔數年便要東巡祭天、泰岳封禪,這制度已然為定制。稷下學海雖是地處兗州臨近泰岳,可六十年來負責統籌帝君祭祀諸事的卻是儒門存世四脈之中的嘉禾祿地,這嘉禾祿地四字便是取得‘王者有德而嘉禾自生,祈願于天而福祿綿長’之意,儒門四脈之中嘉禾祿地雖是人數最少,可憑著‘泰岳封禪’的存在卻也透出不同于稷下學海的另一種尊崇感。
非止于此,沈彥塵更是知道在古書的描述之中,那千年之前的離朝帝君們非是單單只有‘泰岳封禪’之舉,若要論起來,那雍州‘長庚埋劍’的禮節之隆重更要在這‘泰岳封禪’之上,立國三千余年的大離朝,自開國帝君嬴棄開始,那怕是亡國的離哀宗,幾乎是登基之時都要前往雍州長庚山行此祭奠之禮。
古考記載據說歷代帝君都要尋的世間一柄名劍,然後獨自將此劍埋于長庚山的山頂之上。在大離朝三千年的國脈之下,近百代帝王皆由此‘長庚埋劍’埋劍之舉,可帝王所尋之名劍皆非凡品,時至今日在雍州境內百姓們仍會將長庚山主峰稱之為‘劍丘’,令人詫異的是千年以來,世人皆知離朝帝君埋劍之舉,卻未有人能在長庚山尋得一柄被埋之劍。
沈彥塵心思聰慧,此時立刻會意白誠軒為何會有此一說,急忙道︰「白前輩,你是說這離朝歷代帝君‘長庚埋劍’和‘泰岳封禪’竟是因為西祗劍門和東畤刀宗之故?」
白誠軒道︰「離朝開國距今已有近四千年之久,便是今世之中諸子百家源流也不過千載之術,百家之中儒門雖是最擅長說文做再,可于那數千年之前的就是只怕所之無多,便是儒門開派之‘孔聖人’,怕他雖是曉得此中之事也萬萬不會說給門下之人听的,這便是他所說的‘春秋筆法’,那是能筆則筆、能削則削,以致到如今便是儒門中的名宿、耆老們,或許他們知道儒門原為三正門之一,可三正門源流何在、那儒聖孔丘一身通天徹地儒術何來卻是一概不知。」
在沈彥塵所讀經傳之中,儒門之傳可謂都自‘儒聖’孔丘始,而關于‘儒聖’孔丘生平所述不詳,雖是說他原為貴冑之身,其逢亂世周游列國,再後來歸隱兗州,遂後便有儒脈源流傳世,可‘儒聖’一身通天絕藝何來,還真是如白誠軒所說甚為不詳。
這時白誠軒一臉嚴肅,緩緩說道︰「當年‘避風塘’一戰,老夫率先闖入‘御林鐵衛’陸輕寒的墓室,雖是未能找到藏在其中的‘黃泉譜’,卻是尋得一物,此物雖是微小,可看過其上所言,只怕你便知這西祗劍門和東畤刀宗在離朝帝君心中的地位幾何。」
沈彥塵卻是心中納悶,知白誠軒已然被困‘九龍蔽淵’十多年,身形為那九道鎖鏈束縛,可說身為長物,便是真有只怕這些年也難逃藺無咎雙眼,此時也就剩上破爛不堪的玄衣遮體而已,如何能在這‘九龍蔽淵’之中藏得一物不被人發現。
看著沈彥塵的面上表情,白誠軒似猜中沈彥塵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說道︰「此地若要藏物,沒有一處比此處更為合適。」說著竟是緩緩將右手插進自己月復腔之內,五指登時沒入月復腔之中,登時鮮血流出,直叫人不寒而栗。沈彥塵不由得一陣惡寒,不知為何白誠軒竟行此自殘之舉,心中憂心白誠軒安危,驚聲急道︰「白前輩!」
白誠軒緩聲道︰「老夫雖是被困‘九龍蔽淵’,受這‘九龍伏天、金鐵禁行’之苦,可一身祲氛內息尚在,何須如此大驚小怪,武道擊技本就是殺人之術,這人身之構造你以後可得好好學學,論起這對人身構造之了解,只怕諸子百家之中難有和我南溟比肩者,想當年老夫可還見過有人行開顱取物之術。此時不過流一點血而已,你無需大驚小怪。」可見沈彥塵一臉擔憂,老者卻也心中一暖。
這時便見白誠軒右手緩緩從月復腔而出,那月復部開裂的傷口之上竟泛起赤黑色氣息,片刻不到這傷口竟是愈合,想起方才所見白誠軒身受九道鎖鏈之苦,那時白骨森森、血流如注也是不到片刻復原,心中暗道︰「若要旁人只怕早就奄奄一息,這泉下忘川武學果然詭異非常!」。
只見白誠軒右手緩緩張開,只見掌中竟有一個不知道什麼材料包裹的物件,白誠軒道︰「這原是我南溟之中死士為傳遞絕密消息之時所用之法,當年老夫遭藺無咎暗算被擒,將依此法將這得自陸輕寒墓室中之物藏了起來。」白誠軒右手稍稍一用力,那最表層包裹的材質竟是消失不見。
沈彥塵這才發現,原來白誠軒藏在月復中的竟是一卷黃玉色的棉帛,白誠軒緩緩將這棉帛展開,只見著綿帛之上竟似畫祥雲瑞鶴,邊角之上竟似有金仙織就龍紋,沈彥塵不由得驚道︰「這是聖旨!」
白誠軒笑道︰「這雖然是聖旨,但可不是李胤一朝的聖旨,乃是離朝第二代**所頒布的聖旨。今時今日,便是想在九州之上尋找織就這聖旨的材質只怕都是難上加難。」言語之中卻是帶出揶揄之色
沈彥塵便曾在古書讀到一說,據說離朝皇室之聖旨皆是以‘棉葵樹’‘火紋蛛’和極北冰天雪地之中的一種‘蠶’所吐之絲,三者混合編制而成,不畏水火、不畏蟲蟻,以示有‘一旨越千年’的天子威儀。
只听白誠軒道︰「‘一旨越千年’,可當年頒旨之人卻早已成朽骨,嘿嘿,想歷代開國那是何等之豪情,可在這帝姓、皇權慢慢侵蝕之下,後輩子孫倒是越來越不成器。」隨後白誠軒緩緩念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聞治世以文而戡亂以武,御林鐵衛佐先帝成霸業,今九州以定,諸公為國之干城,皇室之心月復,昔有劍君刀皇並世之說,今先帝天崩而刀皇隱匿。每思及西祗東畤之說竟生驚怖之感,朕繼大統,承先帝遺澤以牧九州之民。然,古今時局之變皆起于微乎之間,今特命御林鐵衛暗查西祗東畤之秘辛,特賜先佔後奏之權。以絕後世離亂之禍。」
沈彥塵道︰「這竟是密殺令!」
白誠軒右手微微一用力,這傳得自陸輕寒的墓室之中的聖旨竟是化為塵埃,語帶不屑道;「嬴棄開國那是何等壯懷之事,但你看這聖旨之中所言,自嬴棄去世之後,歷代即位的離國帝君又對西祗東畤頗為忌憚,面子上,這每代離朝帝君卻都又要行‘長庚埋劍’‘泰岳封禪’之禮,可這聖旨能被御林鐵衛歷代首領保管數千年,便可想而知,在自可暗地里,離朝帝君卻又想盡辦法欲除掉西祗東畤。」
沈彥塵听得一愣,在他似乎是中隱約見有著一幅畫,那是以天下九州為底色的濃墨重彩,上面所描繪的是那數千年以來的烽火連天、金戈鐵馬,可那畫卷忽然間碎成粉末,然後那些粉末再行拼合,那些亂世之中的諸侯、將軍們卻已然不是這畫卷的主角,而真正的主教卻是西祗劍門、東畤刀宗、北辰帝闕,想到這里心中又生出一個疑問,隨即問道︰「白前輩,為何你說的西祗劍門、東畤刀宗之事都是到離朝末年便戛然而止。」
白誠軒緩緩說道︰「三十年多年前,老夫以為自己也算是這九州六國一號人物,可後來才曉得那真正的‘主角’是從不踏入這塵世之中卻能只手遮天。而那朝野興替與他們也不過是一場游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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