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天 第十九章 天之逆刃,前塵之重不可載

作者 ︰ 純潔匕首

周子期那面有刀疤的頭略略一揚,開口說道︰「當年‘振衣社’之變局也非是三言兩語可道的清楚,但你所言說帝君曾頒下‘血脈禁絕’之令卻是真有其事,而這不為別的,只因任誰見那時沈振衣所施之能為也要心驚,我雖平生不服他人,可也不得不說沈振衣之武道擊技近乎陸地神仙,我也曾見過息兵堡中有數好手,可他那武技已然說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不為過,可說是在武道之中另闢蹊徑,那招式之間竟像是能將諸子百家擊技融于其中,出手之間可說是全無章法可尋,人常說三十年前‘避風塘’一戰乃是近百年武林未有之慘烈一戰,可對于如我一般曾和沈振衣交手之人來說,那…那就像是凡人在弒神。」

只見周子期將手中巨劍緩緩舉起,劍鋒直指白誠軒和沈彥塵,說道︰「可曾看到我手中巨劍中央那一截小小豁口,當年若非此劍格擋,只怕我早已喪命他手,而我臉上這道刀疤便是他赤手劈砍而成,…那一戰之恐怖已然超出武道之範疇,如此恐怖如斯之人,或許可說那時的他已然不是人!以‘血脈禁絕’斷其後嗣可說是當年參與一戰之人皆有之想法,我不願再見世間有此等人物出現,只因他之存在可說完全破壞吾輩所建立世間之平衡,武林之中傳言有‘天武不履塵’之說,其實百年以來,真正展現出此等能力的只怕也只有沈振衣一人。」[.]

白誠軒冷笑一聲道︰「你們是畏懼了。」

可沈彥塵卻也覺出白誠軒這言語之中說的是真實,非時在輕視周子期,就像是再說著平凡人皆有之畏懼心一般,如兔子畏懼豺狼,如鼠畏貓、如人畏虎的真實。

周子期回道︰「是畏懼了!所以那一句‘血脈禁絕’便是防微杜漸,今夜便是背負欺負弱小之名,老夫也要將他一劍斬殺!」一個殺字之後,周子期便一躍而起,躍起之時手中巨劍連招劈空而出,心知白誠軒之能為,所施展也是‘王制劍法’之中取狩獵山河之連擊,眾儒者皆是學過這‘王制劍法’,自是認的這四招一位‘春搜’、二位‘夏獵’、三為‘秋’、四為‘冬狩’,此四招取得便是天子圍獵山河之意。

白誠軒手中無兵,可雙掌之間黑色‘祲氛內息’凝而不散,巨劍走開合之勢,所取的便是王之威勢,一時場中俱是巨劍鼓風、雷做之響,竟是將白誠軒、沈彥塵兩人裹挾其中,帝王狩獵山河猶有網開一面之大度,但周子期卻是已將四招漸漸聚攏為一,四招合圍將成‘天下四面皆如吾網’之勢,網中無赦生之恩,只余盡誅之裁決。只見原本開合四面之招已合而為一,周子期手中大劍如巨蟒翻騰,搖身擺尾之間或滾竄、或纏繞,分明是要以無隙之圍,一舉誅殺二人。

若在旁人看起來白誠軒、沈彥塵所處的境地是危險的,可沈彥塵卻是絲毫沒有這種感覺,他能看見周子期那已成捭闔之勢的‘王之威勢’,可那王之銳利、凜烈卻是絲毫不覺,只因在他身前有著一個身穿玄衣的老者,場面之上的是被動的,可白誠軒立身在前卻給沈彥塵一種踏實。

忽然,听白誠軒大聲語道︰「以王制之威,成圍獵天下之陣勢,或逮飛禽、或捕走獸,亦或者以天下黎民為獵,可還有一句‘匹夫之怒,能敵萬乘之國’。霎時之間,白誠軒那雙手一交,在錯開之時的那一霎那,沈彥塵分明看見了‘刀’,那是以‘祲氛內息’所成之漆黑之刀。

刀,刀光。

在這王制所成圍獵之陣勢下,忽然陣中卻是現出一抹綺艷的刀光。在那一瞬之間刀光如漆黑如墨,而也是在那那一瞬,王制所成圍獵天下的‘王之威勢’也土崩瓦解。

一旁荊三娘見此情形,忽然出聲驚呼一聲,道︰「計都刀!」在泉下的傳說之中,圍獵三大寶具之中的‘計都刀’會是‘溟主’之最強戰力。而早已運起‘虛危之瞳’注視戰局良久的‘玄武敕使’也暗自低語一聲,心道︰「‘北辰帝闕’預言之中的天之逆刃啊!」

在另一邊,劉易陽、程無逸、宸素心、綺雲等人也是听見了荊三娘那一聲驚呼,眾人雖是不曾明了這‘計都刀’到底是何物,可身為稷下之儒者卻也听過‘計都者,災妄之所出,隱覆星野,逆三天星軌而動,朔望掩日,既望噬月’。能以此為名,‘計都刀’絕非凡物。

沈彥塵看著白誠軒右手之上凝而不散的‘祲氛內息’,或者說此時稱呼它為‘計都刀’更為貼切,那‘刀’是既有逸散又有凝聚的氣息,仿佛就像是一團黑色的火焰被束成了二尺長的刀形。

一刀破周子期四式劍招之後,白誠軒也不急著出手,語道︰「王制之威確實了得,可歷代帝王所轄不過升斗小民,如我白誠軒一般強者豈是山野飛禽、走獸之屬,能讓他輕易狩獵,當年‘振衣社’慘變之時我遠游東海之上,未能及時援手陣衣,可說是引為畢生之憾,其後多方探查終知出手之人竟有不少諸子百家之中的名宿,而那時牽頭引線的卻是李啟民身邊‘三從四衛’,據說為殺振衣,李啟民更是許下黃金十萬兩和極高的爵祿,哈…哈,若真以此為算,那振衣可真稱得上萬金之軀了,可我還是有一言不得不說,便是那時圍殺振衣的皆是如你周子期一般好手,可憑著振衣之能也不是不能月兌身,振衣身邊定有人做你們內應,許是使毒,也可能是挾持彥塵為質,不然振衣伉儷兩人聯手,我相信他們未必會敗!」

場中諸人心中皆是一陣驚悚,雖說當年圍攻之時,周子期未必有如今的這般實力,可那放之武林之中也是屈指可數的好手,而白誠軒這話明顯是在說,當年眾人非是單單圍攻,更是使了陰險手段的,在場中旁人心中是為沈振衣的武道擊技之高能帶來的震驚。

沈彥塵忽然覺著心中一陣無比的疼!

——因為在白誠軒那話語之中,分明已然告訴自己,那時…那時父親為人圍殺之時,自己和母親是在他身邊的,而在九龍蔽淵之時,沈彥塵曾听白誠軒說起母親,說她雖是女子可也是武道之中的好手。那麼當年唯一的破綻就是自己,定是自己拖累了父母!

——自幼以來,沈彥塵每每看著別的小孩和父母在一起,總是在想象著自己的父母若是在身邊會怎樣,在這十多年的時間里,他既渴望父母出現卻也恨他們為何拋下自己,想起白誠軒十五年前夜入君臨殺死屠殺之事,在想想自己如今的年紀,只怕那是白誠軒所為也是為了給父母報仇。在這一刻,沈彥塵心里明白,其實父母從不是拋棄自己,而是自己出生後便是兩人之拖累。

眼淚自沈彥塵的眼中流了下來,立身白誠軒身後的沈彥塵慢慢踏前了數步,他越過立身前面的白誠軒,直視著不遠處的周子期,開口問道︰「當年你定是見過我的對不對,那時媽媽定是抱著我的對不對,是我拖累了他們對不對?」

听著周子期和白城軒兩人的敘述,場中眾人也是大略听明白了這段恩怨由來,程無逸輕喚一聲塵弟,然後輕輕一嘆,在‘厚土劍者’程無逸心中他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誰對誰錯他已然是不能分辨,可看著立身周子期身前哭泣著質問的沈彥塵,他就像是看到了漫天黃沙之中孤單的禾苗,它雖努力的成長,可這天地竟像是非毀了它不可!

那席地而坐的宸素心也在這時蹙起眉來,自幼以來她是鑽研于音律、樂理之中的,可看著哭泣的沈彥塵,宸素心忽然覺著這少年像極了師傅所說的那個滄海心流朱門遺孤朱晏陽,他們都自幼失去父母,然而不同的是朱晏陽的命運或許能歸咎于那個烽火亂世,可沈彥塵不能,不關那時還是現在,不都是所謂的承平之世麼!

荊三娘知道在這少年的心里已經種下了仇恨,看著沈彥塵,她想起了當年的文秀,也想起了自己這些年來為殺明霞宮那人所作的諸多努力,更是想起昏迷之中的明璇曾不住念叨著‘沈彥塵、呆子’的言語,而在這一刻,荊三娘忽然少年他是報不了仇的,因為他要面對的是諸子百家,是李胤皇室,當年怕是整個息兵堡都不敢言說報仇之事,而如今憑你一個少年,你有怎麼去報仇,不說所謂艱辛如何,若你要去報仇的話,那敵對的是整個天下!

白程軒也叫了一聲沈彥塵的名字,他本想著將莽撞的少年攔下來,可看著沈彥塵的背影,在那一刻白誠軒發現其實原來父子兩人是如此的相像,比起沈振衣或許沈彥塵還略略顯得稚女敕,他少了父親舉手投足間的大氣,可那赤子之心卻都一般無二的。然後在少年身上,白誠軒又一次看見了那隱隱而動的‘妖異之紅’,眉宇間不由得微微一皺,在已年過花甲的白誠軒心中忽然有些後悔,或許自己不該怎麼早將這‘故事’講出來,或許一切都來的太早,也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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