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掉進山澗里的第五十九天,我們已經吃光了所有能吃的東西,但不包括外面的那些果子和有時會飛下來的小鳥,但這也不會堅持太久了。大叔,我現在很後悔沒有听你的話把白冷凍起來,昨天我試圖把他挖出來,可是白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了。白生前那麼英俊,現在變得可真丑,大叔,你說這就是每個人生命中都無法避免的歸宿嗎?如果我們再沒有辦法離開這里的話,你告訴我,大叔,除了餓死,有沒有更舒服一點兒的死法?」
這是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邢起舞雙手托腮望著車外淅瀝的小雨說出了這番話,此刻她的表情有些憂愁,這個十二歲的孩子第一次為生命而感傷。[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魯賓此時在邢起舞的針灸療法下已經又取得了一些進展,他的兩只手臂已經能夠自由活動了,但也只限于此。不過魯賓總算生活可以自理了,他現在就是一只爬蟲,在地上爬的爬蟲。把褲腰帶以下用桌布纏好,魯賓憑借強有力的雙手現在可以想去哪就爬到哪,甚至上樹爬山都沒問題,可這段懸崖實在太陡峭了,想要爬到山頂是根本辦不到的。
听了邢起舞的話魯賓張開大手握著她的小手說,「丫頭,你放心,別忘了還有大叔我呢,你要餓了時就和我說,我把身上的肉切給你吃。」
邢起舞笑了,她用憂郁的眼神望了一眼魯賓說,「大叔,我不會吃你的肉的。我只是在想,爺爺告訴我,這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我不知道這句話對不對,有時候我覺得很混亂,就象現在。」
魯賓見這小丫頭有點瘋魔,便一本正經地說,「丫頭,其實我並沒有和你開玩笑,如果真的找不到吃的,我們完全可以按照這個辦法來做。還記得那枚子彈頭嗎,那陣子我每天都在觀察,後來我發現自己身上的肉不但吞噬消化的速度很快,它再生的速度同樣很快。如果每天割下一兩肉來,只要合理分配好割肉的位置,對我完全不會有什麼影響,而你的飯量又很小,所以這根本就不是問題的。」
邢起舞苦笑道,「我親愛的大叔,如果連你自己都沒有可吃的東西了,你又憑什麼能讓自己的身體長出肉來呢?
魯賓這時得意地笑了,他對邢起舞調皮地眨了眨眼楮說,「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我在這里找到了另一些好東西,不但好吃,還可以治病的。」
說著,魯賓把手伸進懷里,再拿出來時,魯賓的掌心上赫然托著一只黑色的毒蠍子。
「喏,這是我在下雨前捉回來做晚餐的,我粗粗算了一下,山澗中幾乎潛伏著上千只蠍子,就算我早中晚各吃兩只,這些蠍子也夠我吃大半年的。何況蠍子也要繁殖的吧,子子孫孫無窮盡也,我當然不用擔心挨餓了,所以只要尋找,食物是無處不在的。」
「咯咯,大叔,其實我是逗你玩兒的,也就在剛剛,我在房車的暗室里又發現了一個小夾層,其實它並不是隱藏起來的,只是前幾次我太粗心了。在夾層里我發現了一大袋子壓縮餅干,居然還有許多軍用罐頭,有了這些東西,我們至少還能再堅持二三個月沒問題的。可我就是猜不透,這個暗室是用來做什麼的,從房車外面看很難發現會有暗室,除非仔細計算過車廂與車頭的厚度差,而顯然設計者把這部分做得很隱密,一般人很容易被入口處的特別設置欺騙掉。如果不是大叔你這麼聰明的家伙,我想到現在我們也不會知道這房車里還有一個暗室的。」
魯賓听完邢起舞的話倒是皺了皺眉,這的確是個問題,連蕭丫頭都不知道有這個暗室,顯然制造這輛車的人肯定是別有用心的,可為什麼呢?
在這段時間里,魯賓已經通過和邢起舞的談話了解到這個組織內部的一些東西,但邢起舞知道的實在並不多,所以魯賓也實在無法判斷出這里面到底有什麼陰謀。
冥冥中,魯賓覺得自己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當中,可這個陰謀究竟是什麼,自己卻怎麼也猜不透。
既然猜不透,就放下不猜,這完全符合魯賓的個性。
有些事情如果一定要發生,那麼最好的辦法便是……等!
※※※
到傍晚的時候,雨驟然下大了。天空中風起雲涌,幾乎在瞬間便黑雲滾滾雷電交加,宛如天都沉了下來。
邢起舞有些害怕這樣的天氣,她便縮到了房間的最里面。
不知為什麼,在這滾滾的雷聲之中,魯賓心里突然涌起一種沖出去的沖動,這種沖動中似乎帶著某種無法避免的生之宿命,死之乖張,它一旦張牙舞爪地出現在魯賓心里,便再也無法遏制。
沒有任何預兆,魯賓驀地張開雙臂,倒立著身軀,如一只巨大的蠍子般從車子里沖了出去。邢起舞起初不明白魯賓到底是怎麼了,當她沖到門口看到眼前所發生的一幕,不覺痴痴地看呆了……
只見魯賓雙腳直直地釘在一片空地上,他的整個身軀昂揚挺拔,昂首向天,渾身透著一種妖異的霸氣。傾盆大雨已經在瞬間就把魯賓的全身都澆透了,他長發垂肩,在風雨中飄搖,若萬古長存,若不死不生。
在這狂風暴雨之中,魯賓感覺自己的身體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寧靜過。
他的心也在蘇醒。
從那彎月形的谷口向天空望去,一派詭異的天象展現在魯賓眼前,那一道道閃電劃破蒼穹,如一個個古怪的象形符號,在魯賓的大腦里依次匯成了一連串極清晰的文字——天雷、天怒、天罡、天殤、天殺、天爵。
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我能夠讀懂天上閃過的雷電!
為什麼我听到那雷聲象在隱隱呼喚自己!
為什麼我想要發出一種憤怒的咆哮!
在這一刻,魯賓突然放聲吟唱了起來,那聲音若古剎梵音,讓整個世界瞬間變得寧靜了下來——
我是照耀世界的光,
我是吹過海面的風,
我是屠龍的勇士,
我是海底的岩漿,
我是一只無畏的竹雞,
我是叢林中最凶猛的魔獸,
我是生命的輪回,
我是思想中永恆不滅的火焰,
我是pan的一根魔杖,
我是戰神折斷的槍尖,
我是一切信仰的終點,
我是墓碑上最寧靜的一段銘文,
我是蒼穹下最孤寂的螻蟻,
荷著一把枯枝做成的槍。
……
是誰領導了山巔的集會,如果不是我?
是誰說出了月亮的年齡,如果不是我?
是誰創造了星河的璀璨,如果不是我?
……
贊美吧,為心靈再次醒來!
歌唱吧,為死亡再次降臨!
歡呼吧,為生命再次綻放!
……
就在魯賓激揚的歌聲中,只見一道巨大的閃電撕裂天空,直貫入山谷之中。
在邢起舞的眼中,那一刻的魯賓如天神般威風凜凜,那道閃電劈在他的身上,便象是魯賓手中持著一把利劍刺破了蒼穹。
而就在這道閃電之後,天上的烏雲竟然如風卷殘雲般褪去,不過片刻功夫,這世界又變得風輕雨細。
而在那一道雷霆之下,山澗里一片焦土。
魯賓便直挺挺地躺在那焦土之上,如一段被燒干的枯木,毫無生機。
細雨輕輕拍打在他的身上,象是一種低聲的呢喃,在他的耳邊呼喚著……
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