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船全部撤回水砦-」一道陌生聲音突然傳來。巢湖水軍將領齊時怒容望去,只見來人不是他人,正是蕭言前幾日剛剛委派來濡須河口督戰的胡質胡文德。
蕭言崛起鄉野之間,部下少有能臣悍將,所以周瑜所推舉的壽春六杰,蕭言全部闢入揚武將軍府,並時常委以重任加速其成長,使他們盡快成為蕭言可以信賴的肱股之臣。西線戰場方面,蕭言任命胡質督戰濡須河口,任命魯肅督戰張八嶺山脈,任命蔣濟督戰歷陽渡口,真正心意不是指望三人能夠力攬狂瀾,而是給予三人足夠的舞台展現自我。譬如胡質,名義上是代蕭言督戰濡須河口,其實只有建議權沒有決策權更沒有否決權,胡質倘若對鎮守濡須河口哪位部尉、營尉不滿,也只能上奏蕭言斷定是非。胡質能否影響濡須河口諸將決策,立下燦爛勛功,唯能依賴自身才智魅力。
耳听胡質建議水軍戰船全部撤回水砦,水軍將領下意識以為胡質是卵蛋,未戰先怯。如果不是早知道胡質是蕭言身邊紅人,幾位水軍將領肯定一腳踹飛胡質,哪里只是僅僅瞪他兩眼那麼簡單。然而,未等水軍將領譏諷兩句胡質膽小懦弱,胡質業已疾步走至濡須河口地形圖前,指著東西天門山之間的長江水域︰「戰船全部撤回水砦,以退為進,將黃蓋水軍引誘到這里。」
水軍將領目光移至胡質手指,心頭不禁一跳︰「胡都督(胡質),那里可是……」
「我的意思就是那樣,江東水軍不是想來嘛,那就讓他們來,讓他們有來無回!我道要看看江東水軍有多少戰船可以糟蹋!」胡質右手緊握成拳,將案桌上的地形圖砸的砰砰響。
胡質所指水域,竟然是東西天門山要塞岸邊床弩、投石車覆蓋攻擊中心區域。濡須河口眾水軍將領萬萬沒有想到,胡質不是縮卵畏戰小老鼠,而是一踫就炸的戰斗貓。胡質之所以建議巢湖水軍後撤水砦,不是退縮隱忍求全,而是準備效仿晉文公重耳退避三舍舊例,率先宣戰打垮這一支由百艘戰船組成的江東水軍。這轉變,也恁大點!
巢湖水軍將領驚嚇許久才轉過神來,遲疑反對胡質建議︰「胡都督,別忘了將軍軍令,我們不能射第一箭。」
「事急從權!倘若事事死守條例,我等與木人何異?」胡質環視一圈,昂首說道︰「況且,孫策早就宣戰了!將軍所謂不射第一箭,重要的不是誰射第一箭,而是巢湖逆勢決戰孫策,一定要擁有大義,讓天下人明白︰不是巢湖四處點火惹人厭,而是孫策狡詐來偷襲。江東水軍強行逼近天門山那一刻,孫策就向巢湖宣戰了!將軍所求的大義,巢湖已經有了!」
巢湖水軍將領恍然之余,疑慮依舊殘留︰「話雖是如此,但是……」
胡質揚聲截斷該將領話語,強勢說道︰「沒有但是。楚校尉正與荊州水軍鏖戰彭蠡澤,我濡須河口必須保證百分之百安全,濡須河口要成為西線水軍的堅實後援,而非楚校尉(楚永)鏖戰彭蠡澤艱難之際還要時常擔憂的累贅!江東水軍敢以百艘戰船沖擊濡須河口,正是欺我巢湖水軍主力盡在彭蠡澤,我軍唯有強勢反擊,才能加深孫策忌諱,使他不敢將濡須河口當作江東水軍突破口!」
「必須先戰,必須將黃蓋水軍強勢打殘,巢湖雖大,濡須河已無後退之地。」
「未來倘若將軍追究此事,我胡質願負全責,絕不連累諸君!」
「事急從權,諸位部尉還請速速決斷。」
巢湖水軍本就視黃蓋為手下敗將,見不得黃蓋麾下戰船在巢湖一畝三分地橫沖直闖,此時听代表揚武將軍府督戰濡須河口的胡質詳細解釋蕭言真正意圖,又听得胡質口口聲聲願負全責,他們頓時放下所有憂慮。于是,駐守濡須河口的三位部尉,一邊口里謙虛說絕不讓胡質肩負全責,一邊下達誘敵深入軍命。
視角返回黃蓋一方。
巢湖水軍因胡質強烈諫言更改決策,變被動對峙為主動後撤,結陣水砦。瞧見巢湖水軍戰船主動後撤水砦,江東水軍響起一片驚訝聲,紛紛議論擁有絕對優勢的巢湖水軍為何主動後撤。驚訝之余,江東水軍又是狂喜歡呼,提前慶祝勝利︰「巢湖賊縮卵了,他們怕我們啦!」
主艦船上的黃蓋亦是欣喜撫須,只可惜右手習慣性撲空又令黃蓋習慣性記起他的唏噓胡須早已盡毀于兩年前的長江之戰。黃蓋暗嘆一聲晦氣,繼而又揚起眉頭轉向左右屬從部將,歡喜說道︰「一切果然如將軍所料,巢湖兵出擊彭蠡澤遇挫,濡須河口已無敢與我軍一戰底氣。」
黃蓋部將亦是紛紛笑容滿面,信心爆棚,仿佛看見江東攻入巢湖燦爛美景︰「巢湖賊貪心不足蛇吞象,活該被荊州水軍噎死。」
「巢湖水軍和荊州水軍拼命打吧,等他們兩敗俱傷後,咱們再沖入彭蠡澤替他們收尸。」
「還是咱家將軍厲害,萬事沉得住氣,不像那巢湖賊蕭言,才僥幸勝了兩次,尾巴就翹上天。還袁術女婿,袁術都晦氣死了,他還舉袁術旗幟,真是沒有半點眼光。」
「慎言,慎言。咱家將軍素來心胸寬廣,前會稽太守王朗尚能容忍,何況是袁術,別多嘴以免得罪了袁術家眷。听說連前時死敵劉繇,咱們將軍都準備為他大張旗鼓治喪,以此收降豫章郡呢。」
「管他呢,走一步說一步,未來的事未來再說。」
……
黃蓋擺手示意部將暫停議論︰「巢湖水軍退步只是第一步,我們繼續試探他們的底線。通報前軍繼續與巢湖水軍對峙,巢湖水軍後撤那我們就跟上,今日縱然不能奪取天門山,也要好好羞辱他們一番。」
巢湖水軍有條不紊後撤,江東水軍興高采烈追擊,自高空向下鳥瞰,江東水軍旗幟恍如利劍插向巢湖水軍月復地。可惜,就在江東水軍抵達預定水域後,形勢突然逆轉……
只听得山間猝然傳來一道戰鼓雷音,繼而無數戰鼓轟然響應,不等江東水軍回過神來,天空已經飛來漫天石塊,兩岸已經射來綁火巨弩。僅僅一輪覆蓋,江東水軍前鋒已經船殘人傷。
萬幸中的不幸,江東水軍雖然慘遭毀滅性打擊,但是黃蓋卻安然無恙。兩年前長江慘敗期間,黃蓋由于沖鋒在前,主戰船被巢湖砲車樓船毒火球命中,不但黃蓋本人被毒火球炸成麻子臉,江東水軍更是因為失去主帥驟然陷入混亂,以致釀造一出全軍盡滅悲劇。一年前江東兵總攻巢湖,孫策由于親臨戰線,為刺客所趁,不但江東三郡驟然陷入混亂,江北基業更是慘遭巢湖清剿。吸取兩次戰敗教訓,黃蓋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從此將主戰船挪至後軍,前軍不敗,主戰船無損。今日江東水軍序列亦是如此,黃蓋坐鎮後方,幸運的是黃蓋安然無恙,不幸的是黃蓋只能無奈看著前軍沉淪長江。
一瞬間,黃蓋兩眼通紅。
主船上的黃蓋部將,更是全部目瞪口呆,傻傻望向前方嘶啞呼救的戰船。譏諷巢湖水軍懦弱的不屑笑容僵硬掛在臉頰,與那不可置信的雙眸、眼底深處的驚恐、噎在喉嚨的憤怒,勾勒一副色彩斑斕的默聲畫面。
「無恥!」
黃蓋憤怒至極,拔劍出鞘,下意識想要大聲吆喝,鼓舞全軍與巢湖水軍奮戰到底。好在黃蓋及時記起現實,單憑江東水軍百艘戰船,尤其還是慘遭巢湖水軍襲擊後的百艘戰船,沖鋒敵陣無異于以卵擊石。
「後撤!」黃蓋轉首向傳令兵大聲責罵︰「後撤,听見了沒有?後撤!後撤!傳令後撤!」
黃蓋的怒吼粉碎驚愕靜止畫面,將後軍戰船拉回現實。
後撤、後撤、後撤!
滿天飛石畫面讓江東水軍第一次見識到什麼是戰爭的殘酷,第一次明白為什麼水軍面對岸邊要塞處于劣勢地位。兩年前的長江水戰,巢湖水軍是一群新兵,江東水軍是一群精銳,巢湖水軍借助毒火煙化學攻擊又僥幸擊傷主帥黃蓋,才極其巧合的贏取一場酣暢淋灕大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日的濡須河口水戰,巢湖水軍是一群老兵,江東水軍是一群水兵,巢湖水軍佔盡優勢。
黃蓋倉猝退軍同時,先前暫時撤退的巢湖水軍戰船業已擂響戰場,配合岸邊投石車追擊敵軍。瞧見巢湖水軍一網打盡強勢姿態,江東水軍後軍登時陷入一片慌亂,許多戰船甚至顧不得陣型,只知道調頭逃命。還好江東水軍大本營在長江下游不在長江上游,江東水軍進擊濡須河口由于逆水行舟船速較慢,但是撒腿逃命卻由于順水行舟船速陡然加快。
與江東水軍恐慌不同,巢湖水軍坦然面對這一場遭遇戰勝利。巢湖水軍佔盡地利,戰船數量又多,更有岸邊無數投石車支持,勝利是正常的,不勝利才是奇怪事。只是黃蓋這一支百艘戰船水軍,巢湖僅僅殲滅一半,要不要繼續追擊呢?
由于胡質願為此戰肩負全責,巢湖水軍將領干脆繼續詢問胡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