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餐桌,三種遷就的笑容。
曉曉遷就著志勇。她的笑容一直掛在嘴邊,輕輕幫志勇打了一顆半熟蛋在碟子里,調好青醬和胡椒粉,把煮好的咖啡端到他的面前,又遞上了一份用全麥面包做好的素三文治。然後,她把煎蛋和火腿為永馨盛了一份,「永馨,你喝什麼?牛女乃?咖啡?還是茶?」
永馨遷就著曉曉。她此時此刻最不想得罪的人就是曉曉,看到志勇對曉曉寵愛的樣子,她不自覺地對曉曉多了幾分尊重。「你喝什麼我就喝什麼吧,不用麻煩。」永馨十分客氣地說。
志勇遷就著曉曉。他最不希望曉曉受到那些亂七八糟的狗仔娛記新聞的騷擾,盡管爸爸媽媽還都是抱著體諒和開放的態度來看待這些新聞的,但是志勇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容易因他而受傷的人,就是曉曉。
一頓飯下來,志勇沒有和永馨說一句話,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他時而回頭,溫存地看看曉曉,時而幫曉曉續上一杯茶,時而低聲和曉曉說上幾句話。深沉又安靜的聲音,讓人听起來,很有安全感。
「我吃好了,先走了。」志勇站起身對曉曉說,又對永馨點點頭,「接你去活動現場之前我會打電話給你。」說完,志勇穿衣出門。
房間里又剩下曉曉和永馨兩個人。
曉曉不由自主有點緊張,她不喜歡和永馨單獨在一起。昨天的爭吵和矛盾讓她很後悔在平安夜上說了那些話,更後悔竟然莫名其妙和夢蝶爭吵了起來,連帶著說了很多傷永馨的話,也怪不得後來永馨變得對自己十分不友好,昨天的自己怎麼會那麼失控?
「曉曉?」永馨輕輕叫了她一聲,曉曉忽然從心事中回過神來。
「什麼?」
「早上……我看到了。」永馨小心地說。
「看到了?看到什麼?」
「那些照片……其實內容……不是他們寫的那樣的。」
「我知道。」曉曉忽然笑了,「誰會信那些?我又不是小孩子。」
說完,曉曉站起身開始收拾餐桌,永馨也趕緊站起身跟著收拾。
「你去換藥吧,我自己來就行,一會兒不是還要出去?記得穿上厚襪子,當心又磨傷了。」曉曉囑咐著。
永馨躊躇了一下,「你不想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麼?」曉曉問。
「向那些記者解釋一下,事實不是那樣的,我可以幫你一起解釋的。我們兩個人一起找來寫這篇報道的記者,一起向他解釋清楚。」
「沒那個必要吧。」曉曉搖搖頭,笑著對永馨說,「如果連這個都要去一條一條解釋,我豈不是要累死了。不用去理那些新聞的,永馨,沒有人會記住它們超過一天,有時候,反而是越解釋越亂,越解釋越受人關注。」曉曉端著咖啡杯和空碟子走進餐廳。
永馨的心里踏實了很多,原來曉曉也是不在意這些的?不在意就好。緊張了一個清晨,永馨剛剛覺得,心好像放下了似的。沒想到,這才剛剛是開始。
永馨被志勇接到演唱會宣傳活動現場,很多主要舞蹈演員都在那里,很多記者,粉絲……現場的保安人員已經在盡量保持會場安靜了,可是,在永馨看來,還是一團糟。
令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是,她的露面似乎成了記者們蜂擁采訪的目標。
原本以為只是跟著其他演員一起在鏡頭前面亮個幾秒鐘的相就結束了,因為這本來就是子夕的演唱會,主角是子夕,和她並沒有多大的關系,也不應該會有記者對她感興趣。
沒想到,記者們看到蔡永馨和子夕同時出現在活動現場,一起擁向舞台,爭相針對早報娛樂版的那些照片提問,本來是一場對演唱會進行宣傳的活動,變相成了「手牽手事件」記者會。
永馨從來沒遇到過類似的場面,一點應對的經驗都沒有。走進會場的時候,她本想靜悄悄走到演員一邊去,然後和大家一起在鏡頭前面露個臉就結束了。沒想到,她和子夕被記者團團圍住,連走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無數刁鑽,尖刻,不可思議,想象力極其豐富……的問題轟炸地體無完膚。
永馨驚慌失措地看著志勇,她開始還想解釋幾句,猛然想起曉曉早上和她講過的話,「有時候,反而是越解釋越亂,越解釋越受人關注。」她開始保持沉默,但是,卻是慌亂的沉默,她的眼神不停地在志勇身上尋求幫助,慌亂的眸子像一只受驚的小鹿。
志勇已經示意保安人員先把永馨送到後台去,可是,在這種水泄不通的情況下,保安人員與他們隔著距離,志勇身邊的保衛人員顯得人單勢孤。永馨在擁擠當中東倒西歪地躲避著記者的追問,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志勇的衣角。
志勇感覺到了什麼,回頭看到了永馨驚慌的眼神和站立不穩的腳步,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半抱住了她的肩膀,把她護在身邊,然後向後台退去,邊退邊伸手遮擋住了身邊的攝像機。
緋聞已經注定滿天飛了,邊走,志勇邊想。他護著永馨,怕混亂中有人會再踩傷她正在恢復的腳趾,身邊的保衛人員盡量站在他們的面前為他們開出一條通往後台的路。
沒想到,原本是一場很平常很普通的演唱會宣傳廣告錄制現場,現在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所有的焦點和目光都集中在志勇和永馨的身上,所有的問題都在針對早報的新聞照片和消息內容,所有的記者都希望听到當事人親口講述照片上發生的故事,然後,再添油加醋改編成一篇完美的娛樂新聞。
經紀人氣急敗壞地在後面團團轉,舉辦單位的負責人在發脾氣,誰都知道這只是個誤會,但是,在這個節骨眼兒,制造這種誤會發生,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偏轉的注意力使所有記者都忘了來的目的,忘了馬上要舉行的演唱會,緋聞的力量可以改變一切,甚至改變這個世界。
好不容易到了安全地帶,志勇還在緊緊摟著永馨的肩膀,兩個人還未安定下來的心,好像還未逃離出那個包圍圈。
宣傳會被迫後延了一個小時。這場混亂,讓永馨看到了媒體和娛記的威力。她第一次領教到這些,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無從解釋,第一次體會到在公眾面前緋聞的壓力,第一次,她終于明白,有一些「禁忌」,不是自己不想觸踫就可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