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第一次見到師兄的時候,他正在雪地中舞劍,那一身的白衣和漫天大雪相映成輝,幾乎耀眼的讓人分不清楚到底他就是那漫天白雪還是那白雪是他,
只是那個時候的師兄太清冷,太陌生,幾乎不像是生存在這個地方的人,她只能痴痴的仰望著那個男子,猶如謫仙,翩躚若蝶,這樣的男子,又有什麼人能夠將他握住在手心。
一直到那一日,大雪崩之時,那個冰冷的少年冷冷說道「放開我,你自己走,否認我們兩個都會死。」
她望進的是一雙毫無感情,冰冷的眸子,他的心中沒有想要留戀的東西,這樣的一個人,她也不知道為何就伸出了手,然後緊緊抓住他,什麼也不願意放開,即使那雙稚女敕的雙手上幾乎被雪所灼傷。
那一次之後,師兄對她明顯溫暖起來,偶爾之間會露出淡淡的笑容,就是很淡,也是驚若翩鴻,讓她也跟著笑起來。
「姨姨想到那個人,這個時候你的笑容真美,你對我的笑容比起來差遠了。」微微笑著的孩童,慢慢的起身換到了微涼的身側。
微涼側過頭看著靠在自己身側的孩子,有些恍惚,開始思念自己的女兒。
「娘親,娘親……」那慧黠的孩子,雖然偶爾會惡作劇,天真可愛的女兒,微涼淡淡一笑。
「或許有一天你也會明白,一旦有了牽掛,你就開始軟弱。」若是曾經的洛微涼,她無所畏懼,自然不會害怕死亡,可是如今的洛微涼,有了想要守護的人,有了貪戀,有時候午夜夢醒,看到那咳出的鮮血,忍不住會有些害怕,害怕終究有一日離開這世間,自己深愛的人會怎麼辦?
「所以只要不愛,就不會受傷害對吧。」眯起眼楮笑得有些像小狐狸一般的孩子,慢悠悠的倒下去,然後開始睡覺,火光跳躍,星星點點。
天明的時候,微涼原本以為沒有人會送吃的來,卻不料到,大清早的,天才灰撲撲的時候,就有人一直不停的敲打著門扉,鳳棲宮常年失修,微涼听著咚咚的聲音伴隨著灰塵落在地上,悉悉索索的聲音。
「什麼人?」看著一旁睡得安穩的孩子,微涼慢慢的起身打開門扉輕聲的問道。
「咦,什麼時候來了宮人,怎麼沒有人通知。」透過晨光依稀可以看見是個年紀尚輕小太監,他看到微涼的時候微微一愣,然後呵呵笑起來,到還算和氣。
「不知道公公怎麼稱呼?」微涼微微彎腰,然後看著那小太監。
小太監明顯是才進宮不久,也急忙將手中的燈籠放下,然後急忙說道「姐姐直接喊我小凳子就可以了。」
「小凳子公公這麼早來這里是為了何事?」這深宮之中,有多少的人都是這樣的位置一步步爬到帝王的身側,微涼深知道這層厲害,自然不敢輕視這小太監,然後還是尊稱了一聲公公。
「我的師傅是負責御膳房的德公公,他叫我來這里送東西。」小凳子的模樣到還是機靈,才進宮沒幾日就認了個師傅,師傅也算宮內說的上話的人,分到他頭上的活也比較輕巧,小凳子一邊笑著說道一邊伸出個腦袋看著微涼手掌著的門里面。
「啊……」看到里面荒涼的景象,他倒是驚訝的叫了一聲,然後看了看四周笑聲的說道「不是說這里住著是當朝的皇長孫,這里,這里……」可能是在說不出這里有多破舊,多爛,小凳子說了半天也找不到一個好的說辭。
小凳子看著微涼,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然後呵呵笑起來,透過越來越亮的天色,小凳子倒是微微有些驚訝「姐姐倒是長的娟秀,可比這里好多嬪妃都漂亮啊。」
小凳子這句無心卻真心的話倒是將微涼逗笑了,微涼一笑,臉上的蒼白沖淡了不少,輕聲的說道「公公莫要亂說,我這模樣,宮里隨便一個人都比我強。」
小凳子撇撇嘴,然後笑聲的靠在微涼的耳邊說道「姐姐可別說,這宮里什麼都不多,就著女人多,昨個,蘭貴人身邊的小丫頭萍兒,這就不是偷偷模模的侯在萬歲爺回御書房的路上,可是她那樣子,萬歲爺哪里看的上,若是姐姐就不一樣了。這誰不想做主子啊。」小凳子一邊說著一邊做著動作,不知道為什麼,他今日見到眼前這女子一見如故,也或許是微涼天生的溫柔神色,讓人看了很容易放下戒心。
「哎喲喲,姐姐,這是你們這里這個月的俸祿。」將身後的東西拿出來,小凳子急忙放下,然後往回跑,嘴里一邊說著「遭了,遭了,師傅叫我拿了東西過來就回去,我都差點忘記了,姐姐,下次和你聊。」
看著小凳子風風火火的樣子,微涼倒是真心的笑了,這宮里啊,也只有這最初進來的這一兩年,還能保著天真,過了,就很難了,即使你不想害人,可是也得堤防別人害你啊。
將籃子中得東西掀開,看到籃子里就幾個包子饅頭和一些干糧,還有幾碟已經冷了的飯菜,看樣子,就著一頓飯菜,那些干糧的數量,估計到下個月才會有人來。
將門掩上,然後走進偏殿,往棄還在睡覺,好像听到她進來的聲音,揉揉眼楮,然後有些迷迷糊糊的問道「是誰來了啊?」
微涼模模他的腦袋,輕聲說道「是宮里的小太監送吃的來了。」
這句話驚醒了往棄,往棄嘴角的笑容狠狠勾起。笑容有些冰冷「哦,終于又有人記起這里還有個人,按照他們送東西的頻率,我早死了無數次了。」
小小的孩子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然後伸手接過微涼手中的籃子,將籃子中冷了得飯菜端了出來,然後直接開始悶頭吃了起來。
微涼一只看著他吃,卻沒有動筷子,往棄終于忍不住抬起頭,然後問著微涼「你看著我干什麼,吃啊。」
微涼搖搖頭,然後指了指籃子里面的干糧,然後拿起一塊然後開始吃,往棄看了看,低頭繼續吃著那已經冷了得飯菜。
不到片刻,往棄就飯菜放在一旁,然後輕聲說道「師傅很久沒來看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師傅才回來,若是師傅來了,我已經走了怎麼辦?」
听往棄的話,微涼很容易可以從話中听到往棄對這個師傅的感情很深,正準備開口安慰往棄的時候,牆角的那簇草微微有些動靜,微涼立刻將往棄護在身後,那叢草里鑽了個白衣的瘦弱書生出來,看到這破舊的屋子里還有另外一個人,那書生明顯愣住了。
反倒是往棄看到那書生,很是激動,沖上前去撲到在那書生的身上,然後大聲的喊道「師傅,師傅……」
書生的白衣上沾滿了不少的稻草,頭上也是,明顯是從宮中的洞里鑽進來,但是書生身上的衣服質地精致,明顯出生于富貴人家。
那書生看到微涼的時候一開始有些愣住,後來仔細一看,到真是怔怔的看著微涼。
一別經年,他到真的沒有想到還能夠見到這個女子。
「微涼姑娘……」
這名字一喊出來,微涼倒是微微有些驚訝,縱然她曾經是洛家大小姐,但是父親一向不喜愛她在眾人面前露面,人人都知道洛家老爺對女兒視若珍寶,但是卻很少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如今眼前的人一口喊出自己的名字,微涼倒是有些驚奇。
「你是……」
那書生微微一笑,他臉色有些蒼白,身上的青色衣衫在風中搖曳。
往棄明顯看到這位師傅很開心,不停的拉住他的衣袖然後說道「師傅,師傅,往棄有名字了,是姨姨取得。」
「往棄,很不錯的名字,舍棄以往的一切,洛姑娘是名滿京師的才女,取得名字自然也是極好的。」莞爾一笑得青年書生低頭的時候有些感悟。
只是看著微涼的眼神中有些感嘆,這兜兜轉轉之間,又再次回到了起點,經年彼岸,故人重逢,居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隱約之間居然覺得有些好笑。
撫模著往棄的發絲,他淡淡的說道「我姓黃。」
微涼有些頓悟,已故大王妃就是姓黃,眼前這位明顯和已故大王妃有些關系,看著他懷中的往棄問道「不知道公子和往棄是何關系?」
撫模著往棄的頭,書生有些苦笑,然後看著往棄那雙燦爛的眼楮,慢慢說道「是的,洛姑娘多年未見,倒是眼楮仍然如此銳利,我是往棄的舅舅。往棄是我的親外甥。」書生一邊說著一邊將懷中的往棄抱緊,往棄是他姐姐唯一的孩子,他素來與姐姐親近,母親早逝,姐姐幾乎等同于他的一手將他帶大的人。
姐姐嫁給大皇子之後還算幸福,大皇子是個秉性溫和的人,姐姐與姐夫相近如賓,若不是被無辜牽扯進這場皇權的爭斗之中,想必,他們兩個仍然會幸福平安的生活。
「听聞大王妃素來不太喜歡往棄?」微涼看了看往棄,最後還是開口問道。
「姐姐並不知道黃家最初原本就居住在關外,曾經先祖和外族通婚,血統中有著其他少數民族血統,所以往棄這雙眸子並不是什麼所謂的詛咒,魔鬼,只是單純的隔代遺傳而已。」
往棄那雙湛藍的眸子中慢慢的浮現淡淡的淚光,他的母親自幼就不喜歡他,尤其是他出生的時候恰好是父親最悲慘的時候,母親幾乎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的身上,他也一直認為自己是個不祥的孩子,所有的過錯都是自己的。
如今听來不過是因為擁有了先輩的血統。
「我一直認為沒有所謂的什麼命運,注定,我曾經也以為洛微涼的一生注定會愛錯人,可是到頭來,沒有我所想象的那些發生,命運是可以改變的,很多東西能夠最終定局再于的是你是否去努力。」微涼淡淡的笑著,這個時候的笑容婉轉,讓黃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是名滿京師的才子,與他齊名的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女子,曾經的洛家明珠,這個女子的聰慧,溫柔,都名傳了京師的每一個角落,他父親對她視若珍寶,幾乎人人都知道娶了洛家微涼,幾乎就可以將整個洛家卷入囊腫,洛家富可敵國,有多少男人不想這樣如此一步登天,上門求親的人不計其數。
他不止見過洛微涼一次,他第一次見洛微涼的時候正是三月踏青,野外芬芳的時代。
「淺草漸欲迷人眼……」不知道是誰在他的身後輕聲的念著這句詩,自詡為才子的他當時在心底驚嘆,看著眼前三月長出的亂花綠草,幾乎淹沒了人的眼楮,如此貼切的一句話,讓他從內心想要結識這個吟詩的人,一轉頭,那清脆的聲音正是容貌娟麗的女子所說。
她正斜靠在亭子旁邊,背依在畫舫的角落,從他的身側飄走,那麼一瞬間,黃閱想要叫住這個女子。那是他們第一次的相遇。他不知道那個女子的名字,也不知道那個女子,能夠再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再次遇見,他曾經在他們相遇的地方無數次,可是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女子。
第二次,姐姐嫁人的時候,洛家老爺曾經協同愛女一起上門慶賀,那個時候看著那嫣然一小笑得女子,他才知道,她是洛微涼,曾經也央求父親能夠為自己上門求親,父親也去了,最終換來洛定揚一句女兒尚小,想多留幾年。
他曾經以為就這麼錯過了,到後來,他听見這個女子嫁給了一個名不見傳的男子,而最終那個男子負了她,這樣的女子,怎麼會有男子不好好珍惜,而是對不起她,若是他能夠得此女為妻,他必然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終生愛護她。
可惜,終究只是夢想,他與她相逢的時候,他已經是為人夫,這個女子載著他年輕時候所有的夢想和希望。
低聲的長嘆一聲,終究只能傻傻的看著眼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