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看她一眼,不做聲。
「在想包子嗎?」。
小尾巴皺著眉頭看她一眼,神情惱怒,繼續不做聲。
肯定就是跟包子有關了。
張手美笑了笑,「包子現在肯定過得挺好的,你不用擔心。」
蟲娘在廚房叫了一聲,張阿生進來拿斧子,「手美,去給你蟲娘幫幫忙。」張手美拍拍小尾巴,「一起去?」小尾巴拉長了臉,動也不動。
「手美,將這野菜剁碎,一會兒拌進米飯里上蒸籠蒸,我來弄兔子……時間得趕快點,你們餓了沒?」
「還沒,慢慢弄吧,不急。」
「哎。」蟲娘將燒好的水倒在盆子里,把兔子拿進去燙了燙,蒸汽浮在她的面前,久久不散。張手美轉回臉,將野菜疊上,一下一下切得很慢很細,「蟲娘,小尾巴來了咱家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她心里有什麼事嗎?」。
「能有什麼事,十八那天在金家那麼一鬧,後來回去我又說了她,她跟我也是一直沒說話。你別理她,小孩子記性差,時間一長就忘了……你別放在心上。」
小尾巴可不小了,十來歲,不能再當小孩子看待。事情發生到現在過去了十來天,她還揣著一肚子氣,已經說明不容易忘不是?
那日在冬郎的滿月宴上,石青嬸子讓蟲娘拿笤帚自己教訓孩子,蟲娘一直下不了手,後來她們娘倆回到家——就現在小尾巴也不理蟲娘的狀況來看,蟲娘肯定不止是說了說她那麼簡單。
「是啊,本來是打算好好說的,她愣是不承認自己偷了別人的狗,氣得我不行,就打了她,打她她還狡辯……你說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我了解她,若不是偷的,她不會這樣著緊,當初我們不是問了好久她都不說是從哪里抱來的狗嘛?哎,我們雖窮,可也不能干這樣的事。」
蟲娘站起身,將燙過的水倒掉,過來拿刀。
張手美將切好的菜絲拌上點鹽,放進夾生的米飯里。在這里做飯不如現代,兌好水就按下煮飯鍵,從頭到尾可以不管。這里做飯分兩步,首先將米在鍋里煮到半熟,然後撈出來,鋪上蒸籠,再蒸到全熟。
她將混著野菜的米飯鋪上蒸籠的時候,想到了自己的小時候。
要說偷東西,她也偷過呢。在孤兒院的時候,有一次她看見院長的抽屜沒鎖,里頭放著兩塊錢……她拿著那兩塊錢去買冰棍吃,冰棍凍得邦邦硬,拿出來還帶著絲絲冷氣,她迫不及待地放進嘴里,結果拿不出來,嘴巴被粘住了……那時候她好害怕,偷東西讓她覺得很刺激,可是這個經歷讓她太惶恐,她急得一路走一路哭……
那時候她不知道原因,都說做了壞事要受懲罰,所以她以為是老天的懲罰。她以為不會有人知道,可是老天總是知道的……她將這個秘密藏了好些天,後來還是選擇對院長坦白。
她記得院長沒有責怪她,還笑著對她說︰「偷東西是可恥的一件事,人都應當有一份羞恥心,你能認識到這一點,知道自己做得不對,我為你感到開心。」
可是如果當時院長是責備她,打罵她呢?她想她應該會變本加厲,擰著來。
孩子不就是這樣的嗎,特別是處于叛逆期的孩子。
小尾巴當初偷春春和三三的小狗的時候是什麼心理?張手美想了想,也許她是非常喜歡狗,想要有一只狗。她是個可憐的孩子,從來都是一無所有,光看她總是死死地抱著包子不撒手就知道,她想握住某些東西。她和所有孩子一樣,認為自己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可是後來還是被人知道了,還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
不用說,幼小的心靈傷痕累累啊。
再回到堂屋的時候不見了小尾巴,張仁美說︰「小姐姐跑出去了。」
啊?張手美一驚,「什麼時候跑出去的,往哪里去的?」
張仁美朝著東方指了指。
這孩子……會跑到哪里去呢?
要說找還真不難找,從雪地里走過是會留下腳印的。順著張仁美指的大致的方向走去,過了河上的橋,站在田野里四下張望,還真看見遠處有一個小小的人影。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起了些許涼意。張手美捂著耳朵跑起來,看見自己不斷哈出的白氣。
「小尾巴,要吃飯了,你跑出來做什麼?」
小尾巴回頭看了她一眼,繼續慢慢地朝前走著,她的小臉凍得通紅。
「乖,跟美姐姐回去。」張手美一伸手拉她,她的脾氣還真上來了,使勁往後掙著。
兩人拉拉扯扯一番較勁,結果腳下一滑,都摔在雪上。
張手美大口大口地喘氣,「天要黑了,你這是上哪兒去啊?」她起身,拉了小尾巴一把,「以後美姐姐家就是你家,哪里也不要去。以後誰要是欺負你,美姐姐給你撐腰,啊?小尾巴?」
小尾巴圓圓的眼楮頓時紅通通的,張手美替她撥好凌亂的發絲,「小尾巴長得很美呢,以後等美姐姐掙了錢,把小尾巴打扮得干干淨淨漂漂亮亮的,不比那些小姐們差……小尾巴,咱想要什麼靠自己的雙手掙,你也長大了,和美姐姐一起掙好不好?」
小尾巴看著她良久,終于緩緩地點了點頭。
張手美把她的臉和耳朵都搓搓,「凍壞了吧?來,手也給我。」拉過她的手,又給她搓了搓。
蟲娘見她倆身上都是雪渣子,腳上還有泥,驚道︰「你們這是怎麼了?」張手美模了一下小尾巴的頭,笑著答道︰「我們去田野里看看,不小心摔了一跤。蟲娘,是不是要擺桌子吃飯了?」
「對,準備吃飯了。」
張阿生將八仙桌扛到堂屋的正中間,張仁美拿了酒和碗,張手美推一把小尾巴,「去端菜吧。」
張阿生拿出一塊新削的木頭,「仁美,今年的桃符就交給你,把字寫上吧。」
張仁美接過桃木板,有些為難,張手美鼓勵他︰「弟弟,以後你就是讀書人了,以前的字都是請顧先生寫,今年你要加油哦。」張仁美說︰「姐姐,我不知道寫什麼字。」張阿生從門上取出去年掛的桃符,張手美搖頭,上頭的字經過一年雨打風吹已經消退了顏色,看不清。
張阿生撓撓頭,想了想說︰「寫上神荼、郁壘。」
張仁美還是一臉茫然,很多字是說出來容易,不一定想得到那個字本身,更不一定寫得出來。剛會默寫千字文,那是生硬地按照一句一句來,他還沒靈活到什麼都知道。
「啊,」張手美想了想說,「金大娘家是不是請顧先生寫的?弟弟,我們去看看,照著寫下來。」張阿生道︰「也好,不記得了就去看看。」
于是張手美陪著張仁美,拿著筆和紙去抄那幾個字了。
金大娘家已經開始吃飯,客套地讓她們姐弟倆一起吃,這可是團圓飯,年飯,當然是要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吃的。兩姐弟回絕了,說自己家馬上就吃,抄完字趕緊回來。
張仁美將筆遞給張手美,「姐姐,我怕寫得不好。」
張手美沒接,為他端來火盆,「不要緊,就幾個字,寫得端正就行,來先烤烤手,免得握不住筆。」
神荼和郁壘是居住在桃樹下的兩兄弟,听說他們「性能執鬼」,就是闢邪的意思吧。掛桃符就是保家宅安寧的意思,這時候興掛桃符,還不興貼對聯。
張仁美放下筆,張阿生拿起寫好字的桃木板,鄭重地掛在正門上。
祭拜完祖先,一家人圍著桌子坐下。
張阿生為每人倒了一點酒︰「都喝一點啊,驅寒祛濕,來年百病不生。」小碗里裝了一點花椒,一人拿了幾顆放在酒里,這就是花椒酒了。張阿生舉起碗,有些感慨,醞釀了半天,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只道︰「都喝吧,一家人齊齊整整最好,希望來年的日子越過越紅火。」
張手美含著笑,那是當然的,有人有心,還怕做不成事嗎,何況還有空間。
這頓飯吃了很久,一直吃到天黑。
守夜是一件很需要毅力的事,特別是沒有電視沒有網絡的古代,特別特別是沒有多少話說的這一家剛組合的人。圍著火盆坐了沒多久,張仁美和小尾巴就困得不行,但是大人說不能去睡覺,歲是一定要守的,哪怕坐在火盆前打瞌睡,也要守著。
小尾巴歪在蟲娘懷里,張仁美歪在張阿生懷里,張手美看著紅紅的火光映著兩個大人的臉,覺得是時候讓他們單獨相處,便站起身來說︰「我去一下茅廁。」
他們是應該好好地安靜地聊聊天。
張手美閃到廚房處的時候,回身看了一下,用意念進到銀鐲空間里。
好久沒來了以後多了兩個人和自己在一間房里,想晚上再進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圍著火盆烤火還忍不住地打哆嗦,可是空間是多麼好的一處地兒,完全沒有冷或者熱的感受。池塘里的水很清,能看見魚兒自在地游來游去。她召喚了一體機出來,重新翻看上面的提示和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