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端著水站在床前,一臉莫名驚詫,「你們倆,沒事吧?」
張手美回頭一看,蕭冪兒披頭散發地坐著,有點失魂落魄。
「冪表姐你——怎麼了?」
蕭冪兒哀怨地看了張手美一眼,眼圈一紅,啪啪地落淚。
秀兒嘆口氣,將水盆放下,兩人夜宿在同一張床上,差不多同時醒來,醒來後一個一動不動目光呆滯,一個心慌手慌找個不停。
張手美正欲安慰蕭冪兒,秀兒一把將她拉起,「先跟我出去。」張手美回頭望了一眼,小聲問︰「冪表姐她——昨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烤衣的時候還好著呢,不發生點事能這樣嗎?」。秀兒將她一直拉到廚房,怨道︰「我還說你們倆來了能給我做個伴,誰知道到頭來我還是孤零零一個。四個人都醉得糊里糊涂,這一夜可沒把我累死」
仔細看,秀兒的眼圈發黑,張手美吃吃地笑,「你不會一夜沒睡吧?」
秀兒拍一下她的頭,「你還笑……」
昨晚……張手美使勁回想了回想。昨晚她上完廁所回來,看見秀兒終于出來了,她學著游有方的樣兒烤肉,估計油刷得有點多,煙特別大。金在田換了白酒在飲,于是張手美也一起坐下要了白酒飲。
還記得他們倆被煙嗆得眼淚流,讓秀兒別烤了也來喝,秀兒氣呼呼地說了金在田一句,好像是什麼她現在正在哺乳期,怎麼能喝酒。
她將肉烤到自己能吃的程度,顧著自己的肚子。張手美就和金在田先前吃了不少已經挺飽,接下來只是你來我往地喝不停。喝了葡萄酒又喝白酒,不醉才怪。
那屋里烤衣的兩人呢?他們怎麼也醉了?
秀兒又加了些水在鍋里,將鍋蓋蓋上,「我見游大哥端著肉進去,當下就想出來,是冪兒不讓我出來。她故意不理他,晾著他半天,然後游大哥就拿了一壇白酒來,說什麼酒後吐的都是真言,當然是想讓冪兒听听他的心里話……你們倆喝倒之後我進屋去看了一眼,游大哥那心里話不知道說沒說,反正就見冪兒一杯接一杯地喝,怎麼勸都不听。」
灶里的柴嗶嗶啵啵地響著,張手美覺得有些面熱口渴,抓起茶壺倒了一杯水喝。
都說酒後失態,昨晚還不知道怎麼失態了。
「秀兒姐,我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你還好,醉得挺有文采。」秀兒兀自笑笑,「我問在田你在說什麼,他說你在吟詩。」她一臉納悶地看向她︰「手美,你怎麼醉了會吟詩?」
呃,吟詩?張手美不相信,「我怎麼會吟詩,肯定是你們听錯了。」從上學以來一直對文學沒有什麼特別愛好,學的那些詩見著了都認識,真要背還背不下幾首。
「當時我還跟著你念來著,當時記得你吟的什麼,什麼……找人?我還問你了呢,你說你在找人。」秀兒皺皺眉,「手美,你在找什麼人?」
張手美揉了揉額頭,定是什麼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她有些尷尬,含糊地道︰「我胡說的吧。冪表姐呢,她有沒有說什麼?」
「她啊,就一直悶頭喝,喝的猛,我奪了她的酒她就抱著我哭。游大哥也是,醉了就瘋,圍著火盆手舞足蹈,只有在田好,什麼話都不說,倒頭就睡。」秀兒搖搖頭,忽然一驚,「我們就這麼把冪兒留在房里,她不會想不開吧?」
剛說完這話,就見蕭冪兒拿著空盆走到門口來,「我干嘛想不開?」
她看上去輕松很多,頭發整好了,臉上的淚也洗去了,張手美拉著她到灶前坐下,「你為什麼哭啊?游大哥說什麼了嗎?」。
蕭冪兒想了想,大皺眉頭,「他說什麼啊?」
「那你為什麼哭?」
她拿了根木柴放進灶里,「心里難受就哭唄,哭完好多了。」
這事兒,搞得什麼跟什麼嘛
鍋里的水沸騰起來,秀兒打了水在盆里讓張手美洗臉,「我給你們做點吃的。」「做什麼吃的,沒有誰餓,你忙前忙後忙了一夜,」張手美將她趕到門口,「天還早著呢,先去眯會兒,吃的我來做就行。」
「那好。」秀兒交代一番就回房去了,張手美從房里取來梳子,將頭發梳好。
她時不時地瞧著蕭冪兒的臉色,蕭冪兒一直呆怔著,一直到張手美說準備做個豆芽醒酒湯,她才冒出來一句,「我們走吧,還留在這里做什麼醒酒湯」
「這麼急?吃過飯再走不遲。到時候在田哥和秀兒姐也要回去的,我們正好一路。」
「我不想看到他。」
醉成這個樣子,就是昨晚上游大哥說了什麼話,蕭冪兒應該也不記得了,張手美自己回想昨晚的事都恍恍惚惚的。她相信蕭冪兒只是心里不爽才哭,有個那麼討厭的「前女友」誰都會堵得慌。
「好吧,宿醉過後,怎麼也要把醒酒湯喝了再走。喝完我去和游大哥打個招呼。」
豆芽湯做起來很快,兩人先喝了一碗。張手美去敲門,游有方還沒醒,金在田倒是已經起了,張手美小聲對他道︰「廚房有熱水,去洗把臉,有醒酒湯,你們都喝點,我和冪表姐就先走了……」
金在田本是有些迷糊,听了這話閃身出來,將門掩好,「你們這麼早就走?吃完飯和我們一起走罷。」
「昨晚的事,冪表姐心里一直不舒服。我,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推他下水的是春風樓的齊二少,我帶她去弄清楚。」
金在田盯著她看了半晌,木然點頭︰「那,去吧,小心點。」
張手美走了兩步他又叫住她,「那個——游大哥不是幫著三小姐,是不想理她。她是個越理越來勁的人。」
張手美一笑,「嗯,我知道了。」
說三小姐是個這樣的人,她相信。
兩姐妹出了游有方的宅子,先去客棧退房,然後張手美就拉著蕭冪兒到春風樓來。
春風樓還沒開門,兩人繞到後院,估計是昨晚熱鬧到很晚,今日晚些開張,後院處根本沒有平時該有的忙碌氣氛。齊皰正在外院伸懶腰,一見張手美,小眼楮眯成一條縫︰「酸菜魚暖鍋不錯……怎麼昨晚沒來賞燈?」
張手美笑著答︰「怎麼沒來,還準備捧場的,誰知道人太多,根本無法靠近。」
蕭冪兒四下望望,扯扯張手美︰「我們來這里干什麼?人家還沒開張。」
「這位是?」
「我表姐。」
齊皰想請她們進花廳坐,張手美說沒什麼事,只是路過想看齊二少在不在。
「阿才」齊皰朝里院喊了一聲,不一會兒,阿才小跑著過來,齊皰問他二少爺起床沒,阿才支支吾吾,齊皰肅下臉來,「是不是你又跟丟了?」
阿才直冒汗,嘴張張合合,最後還是閉著眼說了︰「二少爺在,在,在春香院」
齊皰一听春香院,有些緊張地看了兩個小姑娘一眼,勾著阿才的脖子到一角,將聲音壓得極低問︰「他一人在那里?」
阿才搖頭,湊近他耳邊說了一句話,齊皰小眼楮轉了轉,拍拍他的肩,心下了然。他一臉笑容地轉回來對張手美說︰「要是張姑娘找他有急事,不妨對我說?」
張手美當然知道春香院是什麼地方,說起話來覺得自己有些結巴,「沒,沒急事。那我們先告辭,告辭。」
齊皰在後頭說︰「若是姑娘下午還在城里,回去之前來找一次,應該就在。」
一口氣奔到大街上,蕭冪兒忍不住嘀咕︰「什麼少爺,夜宿春香院……」她當然也知道春香院是什麼地方。
齊二郎倒是以前說過愛打ji圍,他這人身子差,又極懂得養生,肯定不會做那些掏空自己身子的事,張手美想,咳咳,也許真的是只在那里睡睡。
要搞清楚昨晚的事,主要是要讓冪兒釋懷,肯定趁今日當面說清楚最好。
春香院到了。蕭冪兒抬頭一看,急忙扯住張手美,「喂,你是沒醒酒還是怎麼,這種地方你也去?」
蕭冪兒這樣子,肯定死活不肯進的。張手美四下看了看,打算找個人給點跑腿費讓他進去通傳一聲。
春香院臨街的二樓出來個人,正是春十娘,她俯子,低低地喚了張手美一聲。
蕭冪兒有些惱怒地看著張手美︰「你幾時在這種地方也有熟人?」
春十娘從二樓下來,問張手美,「來找齊二少吧?跟我上來。」
張手美點點頭,謝過她,邁了步子卻發現拉不動蕭冪兒,蕭冪兒臉色已是十分不好,瀕臨發火的邊緣。張手美說︰「我要找的那人,就是昨日將你推下河的人,你不想見見?」
蕭冪兒給了她一記悶拳,「不早說?」她邁開步子走到春十娘前頭去。
去勢洶洶啊,張手美虛撫著自己的心口。
這種地方的人做的是夜生意,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來的,所以這個時候的春香院十分地靜,走動的人幾乎沒有。隨著春十娘上了二樓,走過一道長廊,她在一個門前敲了敲。
有人來開門,張手美眼楮一亮,阿九?
這麼說,陳少爺也在這里?
春十娘轉身對張手美道︰「進去吧。」
里頭的排場還真不小,靠近門口處坐了一排涂脂抹粉的女子,走過一道圓形的門,還有一排呢,桌子後頭也還有一排,這就叫ji圍啊?這些女子就這麼圍了一夜,臉上早已是盡現疲態。
屋子被圍得密不透風,味道也散不走,脂粉味混雜著酒味和菜的味道,難聞得很。一桌子菜都凝滯住,看上去顏色陳舊,再好吃的東西也讓人沒了,只有一旁的爐子上燙的酒還是溫熱。
兩個少爺趴在桌子上,身子在不安地蠕動,想必喝了不少。
齊二郎抬起頭,語氣中來帶著不悅︰「等了你大半宿,現在才來。」他仔細辨認了一下蕭冪兒,從她頭臉一直看到腳下︰「哦,你也來了?我就看著你們是一路的。」
蕭冪兒繃著臉,使勁地哼了一聲,「就是你推我下水的」
張手美示意她先按捺住,自己揚起臉對著齊二郎輕笑,「知道我會找你問情況,所以特地打發阿才在後院等著是吧?怕是春十娘也受了你的托付,一宿未睡。」
張手美早就覺得他與外在表現出來的很不同,齊二郎總是表現出瘋瘋癲癲,其實他心里有數著呢。他推蕭冪兒下水怎麼會只是愛慕三小姐做了他的狗腿那麼簡單。
齊二郎站起身來的時候有些歪倒,他推了推趴著的陳少爺︰「誒誒,醒醒。」
張手美只是瞥了一眼那個人。
齊二郎走到她們姐妹面前,「我,」打了個酒嗝,張手美憋著氣將頭偏過,齊二郎睜大了眼,提高了聲音道︰「我也要娶太守之女,所以,我要表現我的誠意,她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他移到蕭冪兒面前,做了個揖,「對不住。」
蕭冪兒詛咒道︰「小心娶回個惡婆娘」
齊二郎笑起來,擺擺手,回身指指正欲抬頭的陳少爺︰「不一定是我娶,他也有可能,哈哈。」
先前陳府的人以為自己一定能娶到何太守家的三小姐,現在齊家的人又來湊熱鬧,他們真是什麼都要跟人搶啊?
與地方最高長官攀上親戚,在地方做事不都有特權,享受特殊照顧?
想得是沒錯,太守的女兒真是有那麼好娶的麼?
這兩人來消遣,怎麼張手美直覺他們是借酒澆愁,有點同哀哀同戚戚的感覺?
陳少爺站起身來,將桌子撞了一下,碗碟啪啪地響,「手美,手美——」
阿九趕緊過去攙著他,「少爺。」
張手美沒理他,看了看蕭冪兒,想趕緊把該問的話問完走人,她又看向齊二郎︰「你知道三小姐為什麼要推我的表姐落水麼?」
齊二郎眼神有那麼一刻聚焦變得很亮,「誒,這事兒我替你問了,她說,」他轉臉對著蕭冪兒,「她說有些人不知趣不領情讓他心里很不爽,她也要讓他不爽。誒誒誒——」他打了個踉蹌。
是被陳少爺一把推開,陳少爺沖著張手美撲過來,張手美側讓一步,他差點撲倒地上去,幸好被阿九拉住。
他比齊二郎喝得多,說起話來大舌頭,「手美,我有話對你說,手美,你別走。」
張手美拉著蕭冪兒沖到圓形的門處,本是打算不理他直接出門去的,還是有些不忍,回身對阿九說︰「將你家少爺扶回去吧。等他酒醒了告訴他,說我很希望他能贏了齊二少,將三小姐娶回家,告訴他這才是他的正事兒。」
阿九愣愣地也不點頭,齊二郎听到了倒是哈哈大笑,在後頭對張手美喊︰「虧我拿你當朋友看,你竟然也不助我……」
出了春香院,蕭冪兒回頭看一眼,有些嫌惡,「什麼跟什麼嘛亂糟糟的。」
張手美含著笑,甩甩她的手︰「听到沒?齊二少說他推你下河是為了追求三小姐的誠意之舉,三小姐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蕭冪兒搶著道︰「我當然知道,說我不知趣不領情讓她心里很不爽,都過去了多久的事兒啊,小氣得緊。」
「冪表姐,你怎知她說的是你而不是游大哥呢?你真以為事情過了這麼久她還記得你的樣貌?她記得游大哥倒是真的。」于是張手美將從金在田那里听來的三小姐是三小姐之前與游有方的關系說給蕭冪兒听。
「原來他們是街坊你說她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小姐哦?真是的……」蕭冪兒無語半晌,想了想又覺得不對,「你的意思就是三小姐原先是對游有方有意的,求而不得才這樣?不對啊,我第一次見他們的時候,他可是跟在她後頭點頭哈腰的。」
「三小姐行為囂張那是沒有自信的表現,她倒不是個太笨的人,隨便動動腦筋做出這樣一副假象來不是很容易的麼?昨晚游大哥想對你酒後吐真言,難道你沒听到?」
「誰知道他在說什麼,什麼酒後吐真言,將他的嘴撬開都听不到,我試了,不做指望。」
所以她才喝悶酒,自己郁悶,還哭得稀里嘩啦,嘖嘖,女人的想象力真是太無窮了,能將事情越想越恐怖。
蕭冪兒帶著哭腔說︰「我連不嫁他的心都生了。」
蕭冪兒心下舒了一大口氣,走起路來都輕快了許多。
「好了好了,沒事了。別對他有意見了,再過半個月都要成親的人了,還鬧別扭。」
「誰鬧別扭?」蕭冪兒笑起來,開始不承認了,還舉起手作勢要打她,突然又想到方才春香院里的情形,「那個撲上來的人就是那個陳少爺吧?」
張手美垂首走著,不回答,蕭冪兒也百分之百肯定了,「我見他對你倒是有情的,」她捏著下巴,嗤一聲,「當初你們要死要活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听見了,他要娶的是三小姐,我已經答應過他娘,不再出現在他眼前。」
「你答應了?」蕭冪兒一臉惋惜的樣子,「怎麼都不一起爭取爭取。」
她有這個想法,說明人還不是軸的,張手美與她對視一眼,笑道︰「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他了,所以,他的事與我無關。好了,手美明日要拜師,我們買了禮就回去吧。」
蕭冪兒憐惜地看著她,感覺她一定很難受,也不再多說。
說到仁美拜師的事,張手美想起第一次見到月娘時她說的話,侑金是要拿的,張阿生叮囑過最好也帶禮過去。禮到錢到,以後多多關照。張手美想著想著笑了起來。兩人先買了戒尺,然後又買了六禮。
張手美問張阿生侑金拿多少好,張阿生想了想道︰「先拿三百文吧。」
張手美備了一貫錢。就是一千文。
顧先生不在乎錢,接過就放在一邊,六禮接過就交給顧大娘,張阿生將呈著戒尺的紅盤交給張仁美,張仁美高舉著戒尺,在顧先生面前跪下,「先生。」
顧先生收了戒尺,顧大娘又端來茶給張仁美,張仁美敬茶,顧先生喝了一口,拿出禮物回贈,「古人雲,半部論語治天下,贈你《論語》,希望你能從一介田舍郎治學不倦有朝一日登上朝堂;贈你芹菜和發糕,希望你勤勞有智慧,我收了你的戒尺,自是會嚴格待你,現在跟著為師誦《大學》首章。」
顧先生的聲音沉穩有力,張仁美的聲音還略帶稚氣,張手美轉頭看了一眼張阿生,張阿生一臉感慨,此時心中應該在告慰前妻吧。
張手美心中也盡是感慨,先前顧先生還勸她讓仁美學門手藝活兒,沒想到兩年沒做成的事,用兩個月竟做成了。所以說,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不過從此後仁美就是讀書郎了,往後的路還有好長要走,人們都說,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仁美現在才八歲,以他的資質,他未來的路真的就是坦途嗎?先前顧先生的一個同窗他們都見過,汪寂,中進士後等了五年才謀一個潛縣縣丞的虛職。顧先生說是那樣說,希望仁美有朝一日能登上朝堂指點江山,可是他心中應該也是不同意的吧?
顧先生是多麼優秀的一個人,那麼年輕就中了進士,他為什麼過了現今這種生活?
張手美忽然想起了那日下大雨時,兩人在親水亭子里說的話,顧先生他不會是——?
武則天前年才正式登基做皇帝,六年前就是他們中進士的那年,那個時候武則天應該是執掌政權的,在為自己登基尋找一切支持,也在試探很多人,顧先生會不會是反對她做皇帝,所以?
所以?張手美心口一驚,他不會是得罪了武則天吧?
這個想法可有夠大膽的
仁美拜師完畢,張阿生連連道謝,三人要告辭離開時,顧先生叫住了張手美,「你留一會兒,我有話對你說。」
顧大娘竟也知道顧先生要說什麼,她將張手美用紅紙包好的一貫錢拆開,只數了一百文留下,「手美,你家里添了兩個人也不容易,這些錢你拿回去,我們收一百文意思意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