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頭一天生意這麼好，張手美的開心不能言喻，她給他打氣，讓他再接再厲。大力憨笑，「今日頭一天，都是半賣半送，希望大家吃得好，往後多多關照生意。」
蕭冪兒道︰「看，我們不就是回頭客？其實你挺會做生意的，要是我，還不一定舍得送。」
大力倒是將話說得很實在，「如今天氣太熱，第一次做多了，存不了怕壞掉，所以才半賣半送。」張手美微汗，大力住的地窖里又悶又熱，實在是不適合放，她建議道︰「井水清涼，放在井里頭應該可以吧？」
蕭冪兒覺得想法不錯，「用籃子裝好，吊在井中央，上下的風都是涼風，起碼可以保存兩三天。」
大力嘿嘿笑，「竟忘記了這個法子，多謝你們提醒。」他用感激的眼神看著張手美，又說︰「也多謝你的提醒。」蕭冪兒投來詢問的眼神，張手美笑而不語。
日子忽忽悠悠，一日一日地過去。
蕭冪兒和游有方出行的日子選在立秋之後，他們邀了張手美和金在田過來踐行。在這之前，蕭冪兒已經將要去東都之事告訴了母親張阿蘭，張阿蘭去張手美家的時候，一度還指望張手美勸說她就留在家里。小兩口好不容易和好，有了共同的目標，張手美才不去做這個惡人。張阿蘭無奈，在蕭冪兒走之前，特地讓她回家住了一段時間。
蕭冪兒挑了兩件衣服打包，嘴上止不住抱怨在娘家住的那幾天，「娘操心的太多，叮嚀這囑咐那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這一去，大半年的見不著人，姑母能不急嗎？」。張手美將自己給她們做的兩雙鞋子放在上面，「你和表姐夫一人一雙。出門在外就別講究那麼多，一切從簡，衣裳帶兩套，在那邊要是冷了，就看著買兩件。」
「沒事，我們和鏢局走鏢的人一路，騎馬坐車，費不了鞋。到東都後，要不要我給你帶點什麼東西回來？」
「只要你和表姐夫平平安安回來就最好，東西帶多了，多有不便。」
蕭冪兒很感慨地看了看這間新房，臨近啟程，一時情緒紛繁復雜。張手美拍拍她的肩，能理解她的情緒，「好了，我們去看看表姐夫，不要喝醉了不好趕路。」
游有方和金在田喝得正酣，見張手美過來，硬是要拉著她一起喝酒，他們喝的是白酒，張手擺手，「我不喜歡這個酒，喝不下去。」游有方指指葡萄架，「看見沒？手美，這一葡萄架的葡萄今年都是你的，想吃葡萄盡管吃不過記得一定要給我留一些，做一壇子葡萄酒，我每年吃不到葡萄，只有這麼個念想，我已經交代給在田，到時候你幫我監督。」
張手美笑，「全都交給在田哥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們保證把這宅子看好，十天半個月來打掃一次，像你們沒有離開過一樣一壇子酒吃不出來味，我和在田哥一定將整個架子的葡萄全釀酒，等你們回來，再飲個痛快。」
張手美說得豪情滿懷，金在田看著她笑，眼楮里十分晶亮。
游宅的葡萄結得正好，現在能看得出一竄一竄的又大又多，比去年結的還要多。金在田估計，能釀十幾壇子葡萄酒，他對游有方說︰「喝不了那麼多的話，到時候給你們銷出去一些。」
游有方擺手，「釀酒賣錢再買酒？何必何必酒都留著，我們慢慢喝。」
蕭冪兒嗔了他一眼，對金在田說︰「別听他的，葡萄年年有得結，年年都能釀酒，留那麼多太浪費，你還是銷一些出去，換的錢我們五五分賬。」
張手美故意道︰「我也來幫忙，那我呢？」
蕭冪兒白她一眼，「是好事你就湊，出門也要算你一份，賣酒得錢也要算你一份？」
「不湊好事難道湊壞事？不符合人之常情。」
游有方笑，「好，手美，你說你要分什麼？」
「錢我不要，分一壇子酒給我吧，我抱回家天天喝。」
「快成酒鬼了，以前也沒發現你這麼愛喝葡萄酒。」
金在田嘴角含著笑，看著酒杯中自己的臉，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張手美和金在田將游有方兩口子送到城外，看著他們與浩浩蕩蕩押鏢的人消失在遠方朦朧的青翠中，張手美想起了一首離別的歌︰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這古老的道路並不平坦，皺紋橫生，深深的車輪飲延伸到無盡遠處，深深的路草匍匐著身子，野花在驕陽下越發鮮艷，輕輕搖擺。
張手美愣了好一會兒神，不急著返回，金在田也不急著回城去，他的臉上隱藏著某種驚喜，「手美，跟我來。」
「去哪里？」
金在田笑而不語，將她帶至一片荒野樹林處，「這里有一種黑紅色的果子，和葡萄有些像，我記得每年初秋結很多，我們進去摘一些，可以回去仿造葡萄酒的釀法，釀果子酒。」
果子酒？張手美一听，口舌生津，「走走走，趕緊去摘一些，試驗試驗」
荒野樹林里什麼樹都有，基本上都是灌木叢，長得高點的除開杉樹就是竹子，越往里走，越不好穿行，藤蔓纏繞，根本沒有路。
「在田哥，這里會不會踫到蛇？我最怕那動物。」
「不用怕，我們拿根棍子在手上，走過去之前先拿棍子探探，打草驚蛇，它不會特地來與我們過不去。」
往林子深處走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終于看到了金在田口中說的黑色的果子，他臉上隱藏著的那股驚喜慢慢浮現上來，變成十分歡喜，「很久以前才來過一次，我記不太清，還以為要找些時候，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他摘下一顆，仔細地擦了擦，「你嘗嘗，和葡萄是不是差不多？」
張手美接過那顆黑得發亮的果子，這果子比葡萄要小，和戴在手上的佛珠差不多大，聞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氣味，試著咬下一半，甜的，微微帶些酸，味道真的和葡萄差不多而且里頭也是兩顆籽，「這果子真的很像葡萄，不過還沒有完全熟，酸了些。」
金在田說︰「反正來了，摘一些回去吧，按照你說的，先試驗試驗。」
「沒有帶籃子——也好，就裝在我這布袋里吧。」
金在田已經摘了兩竄，將張手美的布袋拉開，「隨身時刻背著布袋，是你們那里的風俗吧？」
張手美忍住笑，「是啊，衣服上做的口袋大多是裝飾用，出門不背袋子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何況我們那時候有很多科技產品隨身攜帶，也不是口袋能裝得下的。除開布制袋子還有別的材料，除開我這樣的斜跨法，還能單肩跨，雙肩挎……」張手美說的興起，沒注意眼前的灌木叢上一閃一閃的東西，待仔細一看，「啊啊——」她心中驚恐，卻沒敢叫出聲來，不動神色地往後退。
那灌木上盤著的不是一條深色的蛇是什麼，一閃一閃正是它吐著紅色的舌頭。
感覺後背貼到了金在田，張手美才敢小聲地說︰「前面盤著一條……蛇……」
金在田往她看的方向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那條不太大的蛇，他扶住她的雙肩，小聲道︰「別怕，我們不傷它，它不會來傷我們，一會兒就走了。」
這一會兒的時間在張手美的腦袋里有一個時辰那麼長，蛇與他們對望了很久，才哧溜哧溜地往遠處去了。
張手美撫著心口，「我听說好東西附近都有守護的動物，這蛇不會是在守護果子吧？它是不是回去搬救兵去了？我們還是趕緊走」
「也好，」金在田拿棍子在地上劃了一道，又敲敲附近的灌木，震得周遭簌簌作響，「反正已經摘得差不多，回去要是釀的好喝，我再來摘。打蛇我有經驗，你不用太害怕。」
張手美說不出來是不是怕，那就是人的一種心理吧，她討厭老鼠那長長的尾巴，同樣討厭蛇的身體，不一定是怕它們來襲擊，就是看見了都膈應得慌，心里頭難受。
金在田說︰「我很小的時候和娘到地里去，不小心被一條花蛇咬了一口，當時疼得在原處走不了，奇怪了，沒多時，那花蛇帶了藥草回來，我將草搗碎，敷在傷口處，幾天後就痊愈了。」
張手美扭頭看他，「你騙人的吧？」
這種故事不都是在神話或童話故事里的麼？她知道農夫與蛇的故事，蛇是養都養不熟的壞東西，哪有那麼好心腸。
金在田很肯定地說︰「有些蛇誤咬了人會很不安……」話還沒說完，听見張手美啊地一聲叫出來，一只腳抬得老高，地上金黃的杉樹葉子飛開，哧溜聲聲，金在田眼疾手快，一棍子敲下去，正打在蛇身七寸處，那蛇就在他們面前暈死過去，露出肚皮。
張手美將臉埋在金在田的胸前，不敢看。
「沒事沒事，它已經死了被它咬到了嗎？我看看」
張手美很肯定，確實是被蛇咬到了左腿腳踝處又痛又麻，她登時腦袋一片空白，很快想到武俠小說里為了阻止毒蔓延，自截四肢的種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