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高一籌 第118章 火氣

作者 ︰ 芸心亦然

晚間,宮里。

侍衛說了衛昔昭親自去海天樓尋找瑜哥兒的事情,蕭龍听了,眉宇間顯得分外舒緩。

夫妻兩個險些因為他的孩子生出嫌隙,實在是之前不曾亦不能想到的,也是因此,更加放心。隨後想想,覺得今日的事也是自己魯莽了。

這兩日朝中一位重臣病了,他今日得閑,便前去看了看,回來途中想去看看瑜哥兒,又怕出入季府落下什麼話柄,便等在海天樓相見。

這樣的事一出,他想,日後是不能如此率性而為了。

此時的衛昔昭,正冷眼看著瑜哥兒的乳娘。這乳娘倒也算是盡心,誰把瑜哥兒帶去哪里她便跟去哪里,獨獨不知權衡妥不妥當。

飛雨先一步認錯︰「是奴婢愚鈍,覺得事關皇上,便沒有及時告知夫人——也是以為夫人早就得知此事。」

「不怪你。」衛昔昭擺擺手。她當時心急,沒詢問飛雨便出了正房,任誰也猜不出她要做什麼。之後疲憊起身,「都歇了吧。」

季青城已經寬衣歇下,正倚著床頭看書。

衛昔昭無聲地躺下,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今日她態度欠佳,情緒也欠佳,該是第一次吧,給他臉色看了。

季青城則將她攬到臂彎,吻了吻她,「睡吧,好好睡一覺。」

衛昔昭緩緩勾了唇角,笑了。是覺得他與她的父親有些相像,知道她心里不好過又無從安慰的時候,便讓她睡上一覺。是率兵打仗的將帥都是如此,還是她身邊的人都是如此?

「笑什麼?」季青城眼中也有了笑意,將書放到一旁,手輕輕拍打她的背。

「高興啊,」衛昔昭笑道,「有人哄著我睡,自然高興。」說著孩子般地勾住他肩頸,語聲帶著撒嬌的意味,「不許生我的氣。」

「怎麼舍得。」季青城看住她嫣紅的雙唇,緩緩低下頭去,輾轉吮吻。

「嗯……也不許踫我。」衛昔昭說完輕笑出聲,要轉身背對著他。

她轉身之際,季青城雙唇順勢落在她耳畔,牙齒輕叩,「原本是不打算踫你,可你不安分,又能怪誰。」

「這就是嫁給武夫的壞處,我說什麼都是白說。」衛昔昭略帶不滿地抱怨。

季青城眉峰輕挑,逸出清朗的笑聲,「來世你習武,我從文。」他戲謔地提議。

衛昔昭轉過身形,微笑著看住他俊顏,「等我們有了女兒,你教她習武可好?」隨後目光變得專注,「你喜歡女兒麼?」

「自然,都喜歡,都依你。」偶爾,他會特別盼望孩子出生,偶爾又想緩幾年再有子嗣。怕她還未覺得時日安穩,就又要日日照顧孩子。那會太累。眼前瑜哥兒便是最好的證明。

「都依我就好。」衛昔昭調皮地笑著,抬手去蒙住他的眼,「此刻也依我,睡吧。」

「這回事也依你,我們的女兒從哪里來?」季青城低笑著,攻城略地。

……

第二日,季青城早早起身,要去上大早朝。

衛昔昭沒顧他的哄勸,起身幫他更衣,夫妻二人一起用飯。

她只是喜歡這樣的時刻,喜歡這樣神清氣爽又有著凜然威儀的他。

愛戀與了解,從來就是兩回事。很多細節,衛昔昭自認並不了解他。

例如他偶爾話極少,喜歡獨自待在書房,似是那樣才安穩。一如她,偶爾覺得與他相依相偎也不能消減心頭那份沒來由的焦灼,需要有一個安靜的所在,一個人靜靜坐著就好,獨自消化那些散漫的心緒。

而了解的,是知道在何時陪在他身邊能讓他愉悅。一日三餐、他出門時,即便不說話,彼此心里也是暖暖的。想彌補他、彌補她自己,曾缺失的那些凡俗歲月,想讓他、讓她自己格外清楚地明白,這是他們的家。

午後,季允鶴過來了,要抱瑜哥兒去太夫人房里,溫聲道︰「兩個孩子在一處,顯得活潑許多。瑜哥兒總留在你房里,也是不大好。」算是解釋為何如此。

衛昔昭笑著稱是,忙吩咐乳娘將瑜哥兒抱來,隨季允鶴去太夫人房里。

季允鶴走了幾步,又遲疑地回頭說了一句︰「青城其實自幼頑劣執拗,有什麼事,別理會他。」

衛昔昭想了半晌,也不知這話是在敲打她,還是在為季青城委婉地解釋。若是前者,那這自幼頑劣執拗的男子,日後怕是少不得與自己意見相反,那自己似乎只有忍著了;若是後者,那就是要她大度一些、讓著季青城。

是不是因為昨日瑜哥兒的事才有了這句話呢?那在季允鶴眼里,錯的是誰呢?

先前是看不清季允鶴的為人,今日倒好,連話都听不明白了。

沒有頭緒,再想也只是為難自己。衛昔昭便將這件事放下,帶著飛雨回了衛府。這些日子,飛雨因為瑜哥兒,連季府的大門都很少出,也該讓她出去透透氣了。

——

衛府。

許氏端著親手沏的龍井,送到書房去。

因著衛昔晴的婚事,衛玄默便有了能躲一時清閑的借口,安安穩穩留在府中,閑散度日。

接過茶盞,衛玄默聞了聞茶香,沒說話。

許氏歉然道︰「妾身不似昔昭,手拙得很,將軍將就著喝吧。」

衛玄默沒應聲。

許氏出門之際,才听到他的語聲︰「不錯。」

吝嗇的兩個字而已,卻讓許氏听得心頭一喜。

衛昔昭過來時,先來了書房,笑道︰「听說您今日沒出門,女兒便先過來找您了。」

「你倒是清閑。」衛玄默挑眉輕笑,「日日前來,也不怕娘家人嫌你煩。」

「這話沒人說,我就只當不知道。」衛昔昭不以為意,聞到茶香,笑容愈發愉悅,「這是母親沏的茶,旁人可烹不出這樣的清香。」

「只會胡說。」衛玄默笑著輕斥,「等昔晴嫁了,就不要這樣來回跑了,不像樣子。若早日讓我抱上外孫便不同了,讓我留你住上幾年我也願意。」

一句話把衛昔昭說的紅了臉,「您才多大年紀啊,這麼早就想著做外祖父……」嘀咕著轉身走了。

衛玄默在她身後哈哈的笑。

衛昔昭去了正房。許氏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挑選著上好的衣料,是要給衛昔晴陪嫁用的。

許氏見衛昔昭每日前來,也是覺得有些不安,今日提了提此事︰「你每日回來,我不知道有多高興。可季府那邊……不會說你什麼吧?」

衛昔昭如今和許氏還是能說幾句體己話的,便如實道︰「我整日留在季府,他們才會不高興。每日相看生厭,還不如回娘家來。」

許氏便問道︰「青城對你還好吧?」

衛昔昭點頭,「他待我很好,您放心。」

「為著青城,你盡力周旋一二。」許氏打趣道,「你若想讓誰喜歡或是恨你,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麼?」

衛昔昭無所謂的搖頭,「那可不是我盡力就能討得人喜歡的事。」

許氏不由失笑,「原來以為你最是八面玲瓏,怎麼成了家倒開始使性子了?」

「所以如今想想,還是娘家最好。」衛昔昭慵懶地倒在許氏身側,笑,「您就別勸誡我了,讓我好好在您這兒睡上一覺。」

「好好好。」許氏沒奈何地戳了戳衛昔昭的額頭,「我這輩子,不論好話歹話,你總是不肯听的。」之後命人取來一條錦被,給衛昔昭蓋上,「春日人是容易乏,睡吧。」

衛昔昭睡著之後,衛昔昤過來了,躡手躡腳地上了大炕,看著衛昔昭直笑,輕聲道︰「回娘家來總是睡覺,不知情的還以為季府把大姐累壞了呢。」

許氏也笑,「說的不就是麼。」

之後衛昔昤趴在一旁,托著下巴,安安靜靜地看著沉睡中的衛昔昭。

許氏偶爾看看她們。姐妹兩個的容顏並不相像,昔昤是容顏俏麗的孩子,眼神活潑靈動,笑容甜美,也是個美人胚子。

她的時日,就是要等著眼前的孩子們成家開枝散葉,等著衛玄默和自己逐年老去,從而愈發平靜,不會再爭什麼。

其實,已經老了。

她無聲地嘆息。

不由又想起衛昔來。只有衛昔的婚事辦完,她的責任才算是告一段落。可那孩子無心婚事,如今是如何也不肯娶妻,也不知是真的無心于此,還是已經有了意中人。

再看了衛昔昭一眼——許氏其實總覺得有些不踏實,覺得衛昔昭似乎根本無心將季府的日子過得美滿祥和。之後又笑自己平白胡思亂想,有衛玄默在,又有誰敢委屈了昔昭?她就算是無心好好過日子,季府怕是也只得忍著受著。

衛昔昭睡了一個時辰便醒了,之後才開始忙碌正經事,親自看了看衛昔晴的嫁妝,做到心里有數,知道自己可以添些什麼,一一記下。衛昔晴這些時日都悶在房里做繡活,衛昔昭也便沒有去打擾,徑自回了季府。

走進太夫人院中,衛昔昭就听到了瑜哥兒含悲帶切的啼哭聲,心頭一緊,腳步隨之加快。飛雨听著,也是臉色一變。

留在外面的丫鬟婆子想先進門通稟,被衛昔昭冷冽地目光嚇住了,猶豫著沒敢進去。

西次間內,太夫人坐在炕桌一側,另一側躺著季青坤。三夫人就笑吟吟站在一旁,看著兩個孩子。

瑜哥兒和瑞哥兒都在季青坤身邊,只是瑜哥兒不知怎麼倒在了炕上,此時正被瑞哥兒按著頭抓撓拍打著。

怪不得瑜哥兒會哭成這個樣子!

衛昔昭探身過去。

三夫人臉色便緊張起來。

衛昔昭只是柔聲哄著瑞哥兒,將他抱到一旁去,隨後將瑜哥兒抱起來,交給飛雨。

三夫人臉色一緩,出聲道︰「你看看,孩子在一起……」

衛昔昭一面查看瑜哥兒臉上的抓痕,一面冷聲問道︰「你的孩子欺負人,好看麼?」

「沒有沒有,你誤會了。」三夫人連連擺著手,又別有深意地扯扯嘴角,「孩子在一起玩兒,難免會嬉笑打鬧,我們瑞哥兒淘氣一些,就佔些便宜,而瑜哥兒乖巧一些,今日就吃虧了。」

「哼,正是這個理。」季青坤冷笑著附和。

太夫人沒說話,只是喝茶。

「這樣說來,倒是三弟妹教子有方了?」衛昔昭笑容轉為明媚,「今日幸虧被我撞見了,否則,瑜哥兒日後怕是少不了要吃乖巧的虧。」

「依我說啊,大嫂你將瑜哥兒帶在身邊便是不妥當——總歸不是你自己的孩子,也就不知該如何管教。我若是你啊,還是早些忙著給將軍開枝散葉才是正經,如今這樣,養著皇家的孩子,你又不曾懷上身孕,還不允許將軍納妾,你不要臉面,旁人總是……」

重重的耳光的聲響,三夫人的失聲喊叫,使得室內陷入短暫的沉寂。

太夫人過了片刻才明白發生了什麼,喉間一哽,被茶水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三夫人抬手擦了擦唇角淌下的鮮血,委屈地哭了起來。

「你也說得出要臉面的話?」衛昔昭語聲沉冷,面上卻還帶著和煦的笑,「要臉面便是幫孩子欺負旁人?」她可不相信方才一幕是瑜哥兒自己無故摔倒在大炕上的。

太夫人一面咳嗽一面恨聲道︰「你、你連你三弟妹都打,這、這季府是裝不下你了!」

季青坤鐵青著臉,礙于飛雨在近前,沒敢說什麼。

「太夫人息怒,兒媳只是讓三弟妹明白,子債母還亦是人之常情。」衛昔昭無辜地笑著屈膝行禮,「兒媳還有事,先行回房。」

太夫人氣得咬牙切齒,卻也只能是無力地拍打著炕桌。

衛昔昭從容轉身時道︰「先帝雖然已經駕崩,可冊封我的公主餃還在,新帝也是提過的。我在府中懲戒一兩個人,不算過分吧?」之後左手揉了揉右手,打人這種事,她還真是做不來,手心此刻都發麻了。

此言一出,房內三個人誰也不敢說什麼了。

出了房門,衛昔昭命人找來乳娘,回房的路上問道︰「怎麼回事?國公爺呢?你方才又去了哪里?」

「國公爺的書房丟失了幾冊書籍、幾副字畫,國公爺過去看了。奴婢……」乳娘垂下了頭,「奴婢自來都不能進太夫人房里的。」

衛昔昭沉了片刻,又釋然一笑,「如此倒也好,日後瑜哥兒也不需再去那邊了。最不濟,孩子到何處我跟到何處。」之後將瑜哥兒接過去,笑著吻了吻他面頰。

並沒將打的三夫人那一巴掌放在心上。

飛雨在一旁苦笑不迭。照這樣下去,為了瑜哥兒,夫人是不是要將府里的人得罪盡了才算個盡頭?

「這還是皇上的子嗣,他們就敢這樣對待。日後正房有了孩子,豈不是要日日防備著被他們打罵?我身邊的孩子,誰也別想欺負。」

衛昔昭似是不經意地說完,飛雨也就不再糾結到底妥不妥當了。這樣撕破了臉,其實並無壞處。

衛昔昭心里的氣出了,回房後就恢復了平日的神色,忙著和飛雨一起查看瑜哥兒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傷處,被抓撓的紅腫的地方細心地涂了藥。

衛昔昭可以若無其事,季青城卻是不能,一進府門,就被太夫人房里的婆子攔住了,被請了過去。

進門時恰逢季允鶴出門。

季允鶴頷首一笑,「方才我一刻不在房里,瑜哥兒就哭鬧了起來。此時已被昔昭帶回去了,我也就出門會友了。」

父親是悠閑自在的神色,是本就沒什麼事,還是有事也沒跟他說?季青城滿月復狐疑地進到房里。

太夫人和季青坤夫婦皆是強笑著和他說了幾句話。

等季允鶴走出院門後,太夫人的臉立時垮了下去,唉聲嘆氣,扶額片刻,竟落下淚來。

三夫人索性哭出了聲。

季青城看得匪夷所思,不知她們這是什麼意思。如果有什麼事,和父親說不也是一個理麼?為何偏偏要瞞著父親,只和自己這樣?

「你爹近日難得留在府中,有什麼事我都不想惹得他心煩。」太夫人無意中給了季青城答案,隨後又擦了一把淚,道,「如今你是一家之主,你倒說說,我究竟是該把昔昭當做公主敬著、供著,還是當做兒媳一般對待?」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季青城不是願意打啞謎的性子。

太夫人便一面掉淚一面將三夫人挨打的事說了,末了道,「青坤不懂事,你們夫妻二人打也就打了,我心里再不是滋味,也忍了。可是昔昭今日打你三弟妹算是怎麼回事?她就算不看在一家人的情面上,也該看著工部尚書的臉面吧——你三弟妹難道是沒有娘家的人不成?不過是不如她那般每日往娘家跑罷了。」

季青城沉吟半晌,道︰「事關瑜哥兒,昔昭的火氣難免會大一些。」

三夫人則泣道︰「是、是我的錯。我不似大嫂那般精明練達,近來照顧孩子、服侍三爺總是有心無力,照應不過來,便總出差錯。娘就別為了我生氣了,都是我不好。」

季青坤在一旁附和道︰「是,大哥不需多想,都是我們不爭氣,只會惹得你心煩。」

夫妻二人這樣一說,就算是有錯,旁人也不好說什麼了。

季青城很頭疼,想先回去問問衛昔昭,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夫人卻在此時接話,對三夫人道︰「你若是覺得忙不過來,納一房妾室不就行了麼?多個人幫你打理房里的事,還會出什麼岔子麼?」

「兒媳提過幾次了。」三夫人委屈而又哀怨地道,「可是……可是三爺惦記的人,哪里是我敢提的?」

「哦?是什麼人?」太夫人饒有興致地追問道。

季青城懶得听這些事情,就要起身告辭。

三夫人卻在此時將話說了出來,「三爺惦記的,都是大嫂的陪嫁丫鬟,先是飛雨,如今是風嵐。娘您說說,我哪里敢和大嫂開口啊。」

季青城心內失笑。實在不知道三弟妹怎麼會怕昔昭怕成了這個樣子。

季青坤此時只是低著頭笑了笑,很是不安的樣子。

「我看,不如這樣吧。」太夫人目光柔和地看向季青城,「不管怎麼說,昔昭今日的火氣是太大了些,再怎麼樣,也不該出手傷人的。好在你三弟妹體諒她的不易,不追究,可這事總不能就這樣算了,總得讓你三弟妹心里好過一些。丫鬟抬為妾室,也是臉上有光的事,你就做主將風嵐那丫鬟給了青坤吧。」

「若是那樣,我自是感激不盡。」三夫人笑了一下,隨即就蹙了蹙眉。

太夫人便有些心疼地道︰「你看看,嘴角都出血了,一時半刻是好不了的,回房後記著上藥。」

季青坤此時則是挪了挪步子,動作分外緩慢地坐到了一張椅子上,咬了咬牙,才沒有站起身。是舊傷還未痊愈之故。

被打的、吃虧的、委曲求全的,這段日子都是三房。

青坤再不懂事,也是兒時一起長大的兄弟,那般責罰,心里又如何能毫不在意?

太夫人又加了一句,「青城,這件事就算我求你了可好?你也體諒體諒我這做婆婆的不易之處,行不行?」

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季青城沒法子再沉默了,點了點頭,起身道︰「總歸是昔昭的陪嫁丫鬟,我去看看她怎麼說。」

「急什麼。」太夫人呵呵笑道,「等一會兒昔昭就過來了,到時候我跟她說說不就行了?你且坐著,嘗嘗我房里的新茶。」

季青城也不好堅持,便留下來喝茶。

——

衛昔昭換了家常衣飾,要去給太夫人請安的時候,太夫人房里的兩名婆子過來了,進門便笑道︰「給夫人道喜了!給風嵐姑娘道喜了!」

衛昔昭預感很不好,問道︰「何喜之有?」

「夫人竟還不知道?」一名婆子故作訝然,隨後頓悟,「也難怪,太夫人方才與將軍說了此事,將軍已經答應了,卻還來不及回來跟夫人說起。倒是奴婢們心急,不管不顧地就過來道喜了。」

衛昔昭回身坐在三圍羅漢床上,臉色一沉,「你們可不就是太心急了,給我滾!」

兩名婆子似是早已料到她這反應,一刻也不耽誤,應聲便小跑著走了。也實在是怕因此而挨頓板子。回到太夫人那里,自然是虛張聲勢地說了在正房的見聞,讓人一听,都以為衛昔昭已經大動肝火。

太夫人又是極為煩惱的樣子,對季青城苦笑道︰「既是如此,你便回房看看吧,勸勸昔昭,她若實在是不情願,這事情……就算了吧。我這張老臉又算得什麼?哪里比得上堂堂公主的臉面。」

話說得讓人怎麼听怎麼別扭。

可季青城也只得先回房去看衛昔昭,起身道︰「我回去問問,也許另有隱情,娘不必煩惱。」

此時,風嵐正跪在衛昔昭面前,泣道︰「夫人不必為難,大不了……大不了奴婢落發為尼。三爺那種人,夫人不喜,奴婢也是打死都不肯跟的。」

衛昔昭深吸一口氣,笑著將風嵐扶起,「傻丫頭,亂說什麼呢?你已經是定下親事的人了,任誰都不能半路將你搶走。若不是去年你為著沉星才走不久,早已出嫁了。說到底,是我耽誤了你。你不必怕,這件事有我呢。」

風嵐聞言卻哭得更凶了,「可奴婢怎麼能害得……害得夫人與將軍生了嫌隙呢?」

「若總有這種事,早晚還不是一樣麼?」衛昔昭示意飛雨將風嵐送回房里,「你先回房等說法,听話。」

風嵐知道此時也只有听夫人的話,低聲稱是,退出。

季青城回來,入目的是妻子凜冽的目光。他尷尬一笑,稀里糊涂地便犯了錯,和誰說理去?到底是妻子反應太過激烈,還是自己被母親及三弟夫婦算計了?他一時分不清楚。

「誰讓你輕易就答應了風嵐的事?你怎麼就不問過我再做答復?」衛昔昭的語聲緩慢而冰冷。

季青城沒有出聲,只是轉身從乳娘手里接過瑜哥兒,看到孩子臉上的抓痕,明白了**分。昔昭從來不是性情魯莽沖動之人,若非事出有因,她沒道理會做出格的事。

衛昔昭又道︰「風嵐已與府中小廝訂了親,去年冬日她因為感念著沉星在世時對她的好,才執意留下,要多服侍我一兩年——可如今,你就讓我這樣回報她麼?」

季青城此時已經明白,是自己一時的大意惹出了禍,致歉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他一生至此,也很少認錯賠不是,此刻又有下人在房中,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來。

衛昔昭看著他,也有些頭疼了,語聲轉為無力︰「你怎麼想的,不妨與我直說,也讓我心里有個數。」

「你這樣吧——」季青城迅速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你去和三弟妹說說話,把打她的事折過去,三弟納妾之事,也就算了,只當我們不曾提及。」

「他們夫妻兩個再加上太夫人,把瑜哥兒當個玩物一般,讓瑞哥兒由著性子胡鬧,還要我去找她?」衛昔昭意外地看著他,目光顯露出心底的失望,「而風嵐本就是訂了親的人,府里的人誰不知曉?三爺惦記著一腳邁進別人家門檻的人,本就是他的不對,憑什麼要我讓他一步?」

「這家務事……」季青城煩躁地看了看屏息凝神的下人,「你們下去。」

下人們各自退出。

季青城這才繼續道︰「這家務事,又何必非要分出個對錯?我明白就是了,日後事事多想想再做決定,不就可以了?」

「不可以,一事歸一事。」衛昔昭毫無退讓之意,「你去回了太夫人,要麼我去。」

「這又何苦呢?」季青城把玩著瑜哥兒的小手,多希望孩子現在會說話,能幫他勸勸她,之後試圖平息她的火氣,「丫鬟抬為妾室,其實也是有臉面的事,娘也好,三弟和三弟妹也好,並非歹意。」

衛昔昭訝然之下,冷笑出聲,「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那你倒和我說說,你看中哪個丫鬟了?想給哪個丫鬟臉面?」

季青城暗呼一聲糟。火氣沒平息,反倒真正被他點燃了。隨即忙笑道︰「我怎麼會有那份心思,什麼樣的人,也不及你的美貌。」

「哦,原來是還沒遇到你覺得更美的女子。」衛昔昭的笑容更冷。

季青城蹙眉,「你又何苦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

「誰又有閑心理會你。」衛昔昭忍著氣,站起身,「還是說眼下的事,是你去還是我去?」

「明日再去。」季青城還沒做過這種朝令夕改的事,便想著晚一些再解決。

「明日?那今日我的丫鬟該怎麼過?再有人給她來道喜的話,我是要用銀子還是用皮鞭打賞?」

「昔昭,你是一定要與我爭吵麼?」從來也不覺得她是性子急躁、不通情達理之人,今日到底是怎麼了?已經說了會去回掉,怎麼就爭這一時半刻的光景?季青城也有些煩躁了。

「這就不是能夠拖延的事情!」衛昔昭一時間無從與他解釋內宅諸事也是刻不容緩的,只能言簡意賅地道,「你拖延一夜,說不定明日就有人說風嵐已經是三爺的人了——內宅的流言蜚語也是能害死人的。更何況,此事分明是有心人刻意為之,就更不能等。」

是有人故意要打她身邊人的主意,也是有人故意要讓他們夫妻二人生出嫌隙,明知這些事,還是要上當——要在明明知情的情況下讓人看笑話,因為沒辦法。她不能為了夫妻之間美滿就棄身邊人于不顧。

「有心人——」季青城忍耐也有限度,火氣一再被激發,聲音也沉了下去,「你說的有心人,也是我至親。昔昭,你能不能夠,把季府當成你的家?所謂家,不是你我,不是只有你我身邊的下人,還有旁人,還有我的父母、兄弟。」

衛昔昭卻不肯直面回答,只是微眯了眸子問道︰「那你究竟去是不去?」

「過兩日再去。」季青城說完,緩緩呼出一口氣。

明日變成了過兩日——衛昔昭挑了挑眉,「那你索性就別去了。我也不求你了,先將我的丫鬟嫁出去再說。」

季青城疑惑地看向她。這是什麼意思?

衛昔昭走到他近前,要抱瑜哥兒走,「等風嵐出嫁之前,你過你的,我過我的。已到今日,未免再出這類事,我也跟你說句實話——我身邊的人,誰也別想打她們的主意。誰想讓她們過得不如意,就是和我衛昔昭過不去。我或許什麼都不能做,可我能帶她們離開這種所在。」

傷害過昔的人,誰也別想過得安穩。誰曾傷害過昔,就是我蕭龍的仇人。我能做的不多,只能讓他們生不如死,而已——這是蕭龍前幾日與他閑談時說過的話,竟與此時昔昭的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而語氣,是完全一樣的。

那時他在想的是,如何能泯滅這位新帝心頭的仇恨。

蕭龍滿腔仇恨,至少還有目標,知道他能報復誰。

可是昔昭呢?為了她身邊的人,她能帶她們離開這種所在——豈非就是能帶著她們離開他?

這也是因為日積月累的仇恨麼?

那麼她恨的是誰?

是這萬丈紅塵、俗世滄桑麼?

那麼,豈不是太苦?

季青城心念轉動的時候,手已不自覺地抬起,攔下了衛昔昭伸向瑜哥兒的雙手,嘴里也無意識地道︰「帶著下人走也算了,還要帶著瑜哥兒走?」心內清醒過來的時候,頓覺失言。這不就意味著同意她走麼?

衛昔昭也不和他理論,轉身便要走人。

季青城連忙又拉住她衣袖,笑,「你先坐下來,我們說說此事。」

衛昔昭報以冷眼。

此時,便有三房的兩名丫鬟過來了,說是請衛昔昭給風嵐選個日子。

這是三房故意火上澆油。

衛昔昭對著兩名丫鬟笑得分外明媚,「正好,我先給你們選個好日子吧——將軍方才說了,很是中意你們兩個,要將你們收進正房呢。」

兩名丫鬟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驚訝、不安、羞澀、欣喜齊齊寫在了臉上。

「胡鬧!」季青城真的寒了臉,吩咐兩名丫鬟,「退下!」

衛昔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滿臉戲謔的笑。

「一樁事還沒個說法,你便又自作主張,平日你便是這般打理府中事宜的麼?」季青城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

「誰叫你干涉內宅的事的?男主外女主內的規矩你都不曉得麼?」衛昔昭斂起笑意,轉身向外,「孩子你喜歡,交給你就是了。我打理府中只會自作主張,出去圖個自在便是。」之後喚飛雨、風嵐,「隨我出去逛逛。」

甩手不管了。

眼看天色已經昏黑,也不知她要去何處閑逛。季青城有心追出去阻攔,瑜哥兒卻因為看到衛昔昭出去而大哭了起來,季青城找來乳娘安撫瑜哥兒,再出門的時候,得知衛昔昭已經到了前院徑自騎馬離府了。

這樣的一府主母、兒媳,任是什麼樣的人家,怕是也要嘆為觀止。

季青城又命人去請蕭龍澤,得到的回復是蕭龍澤也隨著夫人走了。

全亂了。

她這一股子火氣,來的實在是奇怪。

季青城在院中沉思多時,想著此時能去找誰問個明白,從而也能知道妻子究竟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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