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這回是真的沒法在隊里混下去了,干脆找棵樹把自己吊死算了……」在全隊面前顏面掃地的張松嵐縮在自己的指揮帳篷里碎碎念著,他已經沒臉出門了。
「滴、滴滴滴!」正當張松嵐在自己的小窩里自怨自艾的時候,通訊器好死不死響了起來。
「喂,哪位……」張松嵐有氣無力地接通對話。
「是我,林德曼。」屏幕上出現了團長的身影。
「團長啊,您老人家也是听了信兒來涮我我的麼?我已經夠慘了,您就放我一馬吧。」張松嵐心情正是低落,連敬禮的力氣都欠乏。
「涮你?」林德曼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搞得很費解,「你干了啥傻事?說來听听。」
「額,不知道就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見林德曼並不知道內情張松嵐連忙敷衍,自己這位團長看似正經其實可不是什麼好鳥,讓他知道這事自己鐵定要被狠狠嘲笑一番。
「是麼……」張松嵐的反常讓林德曼很費解,他似乎有什麼緊急命令要傳達,並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追問。
「那麼團長有什麼命令麼?」張松嵐試圖轉移話題。
「臨時命令,你的部隊將在本日下午三點之前結束休整,全隊撤離新貝爾法斯特。」
「哎?!」張松嵐一愣,像是懷疑自己听錯似的掏掏耳朵。
「你沒听錯,你的部隊要在本日下午三點之前拔寨撤出,到時候我會派登陸艇過去接你們。」林德曼將自己的命令重復一遍。
「那不是……」
「沒錯,停戰命令。」林德曼點頭,「不止你的部隊,所有分布在這顆星球上的軍團部隊都將陸續撤出,我們的戰爭結束了。」
「可是卡斯爾雷不是還沒攻下來嗎?難道說革命軍和維撒克斯軍之間簽訂了什麼和平協議?」張松嵐左思右想,只能得出這麼一個可能的結論。
「很遺憾你猜錯了。」林德曼搖頭,「革命軍還在作最後抗爭的準備,不過這些都跟我們沒有關系了,你只要按照命令撤出就好。」
「怎麼能說和我們沒有關系呢?」張松嵐臉上一凜,「這場仗沒分出勝負的話,我的部隊還有革命軍那些人的犧牲不是毫無意義了嗎?!死去的那些人算是為了什麼死去的?」
「小子,你是不是還沒睡醒?」林德曼也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物,「這本來就不是我們的戰爭,就算你把革命軍殺個精光這個星球也不會歸我們所有。你的戰爭癮頭沒過夠我可以理解,但這不是你抗命的理由。我們是佣兵,我們參戰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錢!」
「也就是說……」張松嵐劈頭挨頓訓斥之後終于弄清了狀況。
「麥克亞當沒錢了。」林德曼點頭,「今天星聯銀行給我發來了通知單,麥克亞當的賬戶已經透支,依照合同我們將沒收所有抵押金作為補償並月兌離戰線,新貝爾法斯特以後如何已經和我們沒有關系了。」
「怎麼可能,他怎麼會不準備充足的資金就簽合同?」無論從情感上還是理智上張松嵐都無法接受這半吊子的停戰。
「天知道,」林德曼一翻白眼,「他未來如何不在我們考慮範疇內,對我們來講反不如說是佔了大便宜,想打下卡斯爾雷這樣一個大型要塞都市可是要下血本的。總而言之你只要遵照命令撤退就行了,其余的不用你去考慮。」
「是……」張松嵐沉默地點頭,關掉了通訊。
「特侖希爾。」放下這邊的通訊,張松嵐用隊內網絡聯絡自己的副官。
「隊長,什麼事?」
「通知部隊收拾東西準備撤離新貝爾法斯特,下午三點團長會派登陸艇過來接我們。」張松嵐似乎比起剛才更加無精打采了。
「哈?」特侖希爾和張松嵐剛听到這個消息時的反應幾乎一模一樣,都是張大了嘴巴一臉的不敢相信。
「我也很不甘心,但這是上面的命令,麥克亞當沒錢了,我們沒有繼續呆在這里的理由。」張松嵐解釋道。
「明白了,這就集合部隊。」特侖希爾是位老佣兵,他沒有張松嵐那麼多話,干脆利落地執行了上級指令。
——新都柏林上空•麥克亞當機動艦隊——
「誰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錢呢?我的賬戶怎麼可能會一夜之間空掉!」凱爾特雙星的實際統治者麥克亞當正在揮舞著馬鞭對自己的幕僚咆哮。
「總督閣下請息怒……」身形瘦削的幕僚長小心翼翼地遞過一張電子合同,「您看了這個就明白了。」
「這是什麼玩意?」麥克亞當扯過合同寥寥瞄了一眼,似乎是張貸款合約,最下面的署名是米蘭商業投資銀行——從屬于星聯銀行的下屬單位之一,是實行分治的米蘭商業共和國實質上的國家銀行。
「您不記得了嗎?這是五年前您和米蘭那邊簽下的貸款合約,現在這筆錢已經到期了,您賬戶上所有的存款還不夠支付這筆債務的……」幕僚長用顫抖的聲音解釋道。
「那就再去借!」麥克亞當氣得用馬鞭將桌子抽的劈啪作響,「米蘭那幫懦夫不是支持老子的嗎?就這麼一點小錢還跟我斤斤計較!」
「我們早在一個禮拜之前就向米蘭那邊提出了延長還款期限的申請,可是那邊一直沒有反應,而且……」幕僚長眨巴著眼楮,不知道剩下的話該不該說。
「而且什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麥克亞當怒道。
「昨天經濟署發現有一大筆資金通過幾家小銀行流入了隔壁拿赫領地的賬戶中,這幾家小型銀行都是米蘭旗下大型財團的附屬銀行。我們潛入拿赫領地的情報員也報告說那邊已經開始整軍備戰,入侵的目標很可能就是我們。」
「恩,這又怎麼了?拿赫他敢過來老子把他打回去就是了。」幕僚長已經把話說得相當明白,在外交方面相當遲鈍的麥克亞當卻還是沒能听懂。
「這就代表米蘭方面可能……屬下只是說可能,米蘭人已經放棄了對您的支持,他們轉而向拿赫提供資金,希望借他的手統一整個五星關。」幕僚長無奈道。
「……」
听到這話,麥克亞當棗紅色的臉盤時而鐵青時而煞白,繼而轉為狂暴的醬紫色,幕僚長發誓他這輩子從來沒見過人的臉能像調色盤一樣變色變得這麼快這麼頻繁。
「總督閣下,您沒事吧?」幕僚長生怕麥克亞當直接背過氣去。
「混……蛋!」麥克亞當忽然從座位上猛地站起徑直奔著幕僚長走去,他從來不離手的馬鞭鞭梢在微微顫抖。
「總、總督閣下?」幕僚長被嚇得連連倒退。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麥克亞當此時眼中滿是狂暴的血絲,馬鞭暴風雨般劃破空氣向著可憐的幕僚長抽過去,一開始這個白面書生還能發出幾聲殺雞般的痛叫,但幾鞭子過去之後就沒了聲息。
這家伙被抽暈了。
「副官!!!」麥克亞當的咆哮傳遍整條戰艦走廊。
「是,長官!您有什麼訓示?」就在門外候命的副官連忙推門進屋正看見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幕僚長,頓時身心都是一激靈。
「傳令下去,給我召集所有戰艦,還有些佣兵的戰艦都給我一並叫過來!游擊隊的那些跳蚤先不用管了。」麥克亞當用馬鞭指著副官的鼻子命令道。
「額,長官……」副官的表情很為難。
「又怎麼了?!」麥克亞當剛剛消下去的火氣又被勾了上來。
「佣兵……因為經濟署沒法支付雇佣金,他們剛剛發來通訊告知月兌離本部的指揮,正準備撤出戰區。」副官眼楮一閉,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
「啪!」果不其然,副官臉上留下了一條血淋淋的鞭痕。
——同時•新高昌行星•「鎮遠侯爵府」——
「噗哈哈哈哈!真想看看麥克亞當此刻是什麼表情。」所謂鎮遠侯爵府里傳出暢快的笑聲,二公子拿赫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清點自己賬戶上多出幾個零了。
「麥克亞當的話,這時候應該是在用他那條馬鞭子狠抽自己可憐的下屬吧?畢竟是外疆蠻夷,做不到上位者應有的涵養。」一位看上去頗具智慧的老者坐在拿赫對面,輕蔑地笑道。
這位老者名為管毅,是拿赫的首席軍師,二公子領地中毋庸質疑的絕對頭腦。早在二公子大意出征五星關時他就是二公子諸多謀士中唯一一個阻撓隊伍出征的人,事後二公子被困五星關,所有當時向二公子諫言並隨軍出征的謀士皆被怒極的二公子斬殺,唯有這位老者留了下來並受到拿赫的信賴和重用甚至成了拿赫名義上的老師。
有道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拿赫重用管毅的做法得到了相當的成效,這些年來這位老者為二公子領地做出的貢獻數不勝數,這一次米蘭政府的「移情別戀」也是這位老者借著麥克亞當被維撒克斯王國政府除籍的風波而順水推舟布下的策略。
「老師,這次您做得太好了!我正在為領內收支不平衡大傷腦筋您就給我送來了這樣一份大禮,有了這些錢我就可以組建更多的艦隊踏破五星關,然後找我那個陰險的兄長好好算總賬!」可惜拿赫是個性子浮躁志大才疏的人,管毅一直對此不滿卻又無可奈何。
「侯爺,想把錢轉變成戰力是需要時間的,但是我們沒有多少時間,皇帝的諭旨已經發下,寧遠府也在蠢蠢欲動,貴兄長為了不留給寧遠府攻擊的口實隨時可能越過嘉峪門。在此之前我們一定要拿下五星關與哈蘭人和維薩克斯人訂下盟約,這樣才能騰出手回擊國內。」管毅試圖讓拿赫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
「恩,戰力嗎?」管毅這盆冷水澆的很是時候,讓拿赫從幻想中清醒過來開始考慮一些實際問題,「不知道老師有何想法?」
「很簡單,雖然都是些低賤之輩,世界上還是有些為了錢可以不要性命的亡命徒,而現在五星關內就有這麼群人。」管毅給拿赫提示。
「老師您指的是那些佣兵嗎?我記得是叫……叫什麼來著?」拿赫想了半天也沒叫上名字,自認高貴的他不會有心情記下那些低劣蠻夷的名號。
「紅蜘蛛。」管毅嘆了一聲,「他們的資料我調查過了,指揮官是在三十年前青冀大亂時候叛出青陽府的宿將,信譽不錯,只要支付合理的金額戰斗力也很有保障。」
「好,就照老師您說的來,」管毅的首肯讓拿赫對紅蜘蛛的印象不錯,「我這就給他們下一份合同。」
當拿赫的合同發出時,他不知道正是這張合同讓五星關無可避免地成為了紅蜘蛛和張松嵐的宿命之地,他們的命運從這時候起就幾乎和這塊百戰之地牢牢地捆綁在了一起。不過對于缺乏補充的紅蜘蛛來說,當他們補充完畢重新參與進五星關的紛亂戰爭中已經是半個多月之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