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在怎樣一頓 里啪啦的暴打之下昏死過去的。只記得當時身上各處一頓頓的暴痛,甚至能感覺到各段骨頭在體內斷裂變形,而髒腑無一不被牽扯得如火燒火燎般的疼痛。
「再被這樣打下去,憑這副不足二尺的小身板,是鐵定死定了。」狐狸眯著細長的雙眼,掛著豆大的淚珠,心中絕望地暗念,「可憐我年紀輕輕,卻要莫名其妙地遭此橫死。」
「無論如何,我要問個明白,我到底是做了多大對不住他的事,他要這樣狠心,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狐狸嗷嗷地發出幾聲低叫,平躺在地上,月復部白毛劇烈地起伏著,伸展四肢意欲化出人形。可憐的他在地上顛來倒去翻滾半天,只覺得除了喉間的血腥味更濃重、全身各處更加被拆了一樣疼痛外,尖尖的頹靡的雙耳、白色的哆嗦的狐尾沒有一絲變化。
嘆息嗚呼著睜開眼楮,看得小兒被那人攔在了身後,氤氳雙眼中強忍了淚水,緊緊咬了嘴唇,面上巨大的震驚和悲憫。他現在看起來一定可憐極了,狼狽極了。而身前那人,黑發怒眸,攥了雙拳,青脈賁張。
「鯤哥哥,你這是怎的。為何要這般殘害他,他這般小而孤落,亦無做得甚大惡事。」小兒拉了他的雙手,哀哀地問著。
狐狸只睜了眼望他,因睜的用力,眉角落了血滴入眼中,那血順了目眥流下,仿佛落了一眼血淚。晨見得這般淒哀狀況,驀地放聲哭了起來。
狐狸卻見不得他這般痛哭,但他無得出語安慰,所有話語堆在喉間,發出聲來,只是野獸呦呦的怪叫,夾雜在稚子的痛哭聲中,更顯淒惻。
「天要絕我……」狐狸絕望地放棄了掙扎,軟軟地癱在了地上。
他想對他說,莫哭,他第一次覺得,命運是個不錯的東西。他見了他如此高興,即便他認不得他,但他真正是發自心底的高興。即便他挨了那凶殘的人無端的虐殺。他唯唯覺得不快的是,他們再次重逢,可他卻是這般不堪弱小的模樣。
巨大的陰影又一步步走近前來。狐狸宛如見到了死神,他定是做了什麼不得了的觸犯他禁忌的事,才使得這條原本溫淡的大魚起了這樣狠絕的殺心。
他們不是打小的朋友麼?
他們不是曾立了誓言親如兄弟,禍福同當麼?
他不是雖然苟于言笑,但也從來不曾真正動怒于他麼?便是小時他搶了他的衣服,奪了他的床榻,偷食了他的餐飯,甚至是闖了禍事嫁禍于他,他也不過寒了表情,冷了雙眼。何時,曾這樣真正發起火來,甚至連他性命都罔顧?
他便是念得這分情誼,方為了他的安危,穿越一條條石道,找了無數的屋子,尋他身影。即使跑的咽喉干澀火燒,四肢疲軟乏力,亦未曾放棄。
若那件事果真真實,那他,是必死無疑了。
狐狸喘息著,心口糾痛,現在他化了狐形,伸不得手,開不得口。這頂要緊的事,竟還是這般被自己耽擱了。他怎的便無端化出狐形來?
此時,腦中忽的閃過彼時一個場面。狐狸念此,屏住了呼吸。是了,便是那時,他覺得全身骨骼拆卸一般的一陣縮痛,然後自己倒地,一個撲稜,就成了這副模樣。
那時,便是望眼無邊暗沉中,一個站了牆角的稚子側身,回眸,帶了疑惑和探尋,歪了頭對他一望。他已不是三歲幼兒的身形,衣形襤褸落魄更是難較當初宛如天人仙兒。可即使如此,他仍是一眼便認得,一眼便看得空了神志,忘了年歲。
所有異樣,正是始自那刻。
莫非,真如那老兒曾經預言,他若遇得他,便是一生劫難麼?
那麼,此時,劫難是正自開始,或是便要完結?若是便待完結,他顏如意這一生,倒真是短暫的令人哀嘆。
狐狸勾了勾唇,全身暴作一陣疼痛。
那個陰影頓在他腦後。他抬眼便看到他灰白的下裾,自下而上黑發舞動處,一雙仍自震怒而陰霾的眼。他直直地盯著他。那眼神,果真是要手刃他才能解恨了。
狐狸看著他抬起腳,緩緩地閉上了眼楮,等待著他最後致命的一擊。他是不甘心的,可他能奈何?
強烈的腳風襲下,迎面而來一陣碾壓。喉中暴作一陣洶涌的腥甜味,胸口窒息一樣的悶痛,神志不清中,他听到一聲慘絕的呼叫︰「不要」,然後,昏死過去,後事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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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問他,為何對他下如此狠的殺手。他想明白了所有事情,便是這件,他仍不得解。
他們認識在很久以前,至于到底是多久的年歲前,他已經記不大清楚了,只記得是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時候,他們打架,還只能你扶了我的手,我扶了你的臂,方能不互相倒下。
那個時候,他總是瞪了原本非常溫淡柔和的眉眼,讓他覺得,他便是故意做了這等狠絕的樣子,好讓他知難而退,從而保護得自己。每當他做得這副神情,他無不是站了旁處哈哈大笑,然後趴了他的肩膀,扯了他的發,捏了他的臉。他便是真正動了氣,扭手揪他下來,他便一下跑的老遠,好讓那狠絕的模樣最終作出無奈來。
狐狸的神思漸漸模糊,身形無限重墜,疼痛仿佛月兌離,魂魄似在出竅。一陣陣無力襲來,無數片段閃爍在眼前,兩個相貌清秀的稚兒嬉笑怒罵似幕交疊,宛如時光倒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