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璇璣說話算話，天還沒亮就起床來伺候夏侯君曜更衣洗漱。她現在是皇帝的貼身丫鬟，要想在皇宮里平安生存下去就得循規蹈矩，千萬不可招了別人的眼，到時惹一身麻煩。
「這顆紐扣快被你摳下來了。」夏侯君曜站在乾清宮外殿，昨晚他處理南方緊急遞上來的折子，把整個災害的情況了解清楚。璇璣就站在他面前，剛給他套上龍袍，就去扣紐扣。
可她心里一直想著李晴的事，無奈開了小差。听到男人低沉雄厚的嗓音，她才回神過來。手里動作加快，把龍袍上一排金絲紐扣全部扣好，完了就彎身下去要替他整龍靴里的褲腿。
夏侯君曜見她臉色不好，他剛才的打趣也無精打采的，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迫使她眼楮看向自己，「怎麼了？不舒服麼？！惚」
「沒有，只是有件事想和你說。」柳璇璣認真盯著夏侯君曜，昨天想了一晚上還是沒能想到去慈寧宮的借口，那麼就沒機會去打探消息了。李晴在太後手里，她終究是擔心地緊。
如果說要找突破，那麼眼前這個男人，暫時應該是最可靠和最實際的了。璇璣一臉為難，繼續說，「柳家被滅的那天，你陪我去武陵郡看尸體。後來回宮我再三考慮過，那個躺在柳泰身邊的手里拽著佛珠的人不是我娘。」說著，她從袖子里把上次從尸體手里拿來的佛珠遞到夏侯君曜面前，「我娘的佛珠我看過，它在最當中有裂縫，而這條是完好無損的。」說著，掰了佛珠的正中央給他看。
夏侯君曜拿過她手里的佛珠仔細反復看了幾遍，末了問她，「你有嫌疑人了？！」柳家滅門的案子他是交給刑部去跟進了，只是過了快半個月，依然沒有半點進展溫。
璇璣看著他的眼楮，睫毛微顫，一雙眸子隨即向下，看著他胸口的紐扣，搖頭道，「還沒有，可是我相信我娘還活著。」把李晴還活著的事告訴他，不過是為接下來的事做鋪墊。即使她心里已經可以百分之九十的肯定凶手就是太後，可還是不能說。
上官水月畢竟還是他的母後，嫡親的母親。沒理由讓他牽扯進這樣的事情中。
「找你娘的事就交給朕，你安心呆著就好。」夏侯君曜看她眉頭仍舊是不散的烏雲，心里也不舒坦。
「皇上，上朝時辰到了。」王大海在殿外提醒，璇璣沒回答她，掙開他的雙手，快速蹲，把他的褲腳整理好。
夏侯君曜也不逼她，隨她整著，等整理好了，他出去乾清宮前一秒，轉身對里面的人說，「後日出發去江南，你隨朕一起去。」
「……」柳璇璣還沒來得及反對，只見他已經消失在拐角。
她回到桌前，怏怏的整理早上梳洗的東西，心想著等他下朝回來一定得說自己不去江南的事。
剛才她和夏侯君曜說李晴還活著的事，就是為了避免去江南，這樣她留在宮里，可以有大把的時間來追查李晴的事，否則他在皇宮，她根本不能太大張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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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璣一直在外殿等夏侯君曜下朝，可天邊的日頭從正東面移到了東南，還不見他回來，就連跟隨的王大海也不見蹤影。
再等了一會兒，墨台里的墨磨的都快溢出來了，她張望門口仍舊不見有人回來。于是索性提了裙擺出去找，生怕事情會出紕漏。
璇璣穿的是正六品的宮女裝，就像夏侯君曜對柳紅淚說的那般，一般剛進宮才人貴人這些，真該尊稱她一聲「姑姑」。況且她現在皇帝唯一的貼身宮女，在皇宮里地位也是極高的。
「姑姑……你去哪里？」璇璣沿著乾清宮的中心軸一直往前走，她還記得昨天回來的路，準備去太和殿里等夏侯君曜。
半途卻遇見她受傷期間一直在乾清宮里照顧她的宮女，是個十七八歲的丫頭，長的水靈非常，待人也極有禮貌。
「皇上讓我在太和殿外等他下朝，所以我去太和殿。」她隨便扯了個謊，總不能說自己等夏侯君曜始終沒等到，而自己又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說，所以就去金鑾殿等他吧？
西涼國律法上明確表示，沒有帝王命令，皇宮所有的女子都不得踏進金鑾殿半步，就連太後也不能。
「可是一個時辰前，奴婢就見大人們都出來了，皇上也早早離開金鑾殿了。」
「……可能是傳旨的太監沒弄錯了地方，那我返回去再找找。」被她這一提醒，柳璇璣無奈，只得原路返回。
早下朝了？
那為什麼她在乾清宮等了那麼久，還不見夏侯君曜回去？難道是下朝就去了別處？
「姑姑，皇上剛才經過奴婢身邊時，奴婢听見海公公說太後的頭疼病又犯了。所以奴婢猜想皇上可能去了慈寧宮了。」宮女在璇璣背後提醒她。
慈寧宮。
璇璣邊往回走，邊想事情。想她到皇宮也近半月了，太後只來過一次，除了逼夏侯君曜早點給她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也沒多為難她。還有就是突然把柳紅淚接進宮，封了才人這回事。
原本她還想著上官水月也太沉得住氣了，她雖不了解西涼國這位太後，但多少也听過她的事。先皇夏侯宇駕崩的時候，沒留下傳位詔書，當時夏侯君曜只有十八歲。
而那時西涼國文武官員的分化已經非常嚴重，擁有幾十萬兵馬的郁洪武，又在那一年把自己的寶貝女兒郁青嵐嫁入了慕王府，所以夏侯君辰繼承皇位的呼聲也是極高的。
當時的上官水月卻能在權利中百轉斡旋，最後把自己的兒子推上皇位，可見她的智謀不一般，而這樣的女人，是絕不會容許像她這樣的人，來攪亂皇宮的秩序的。
所以她滅了柳家，試圖用夏侯君辰的手除了她。又抓了李晴做了手里的棋子，好讓她在不得已的時候妥協屈服。
「去哪里了？」璇璣剛踏進乾清宮，就听里面的夏侯君曜說話，他剛也是從慈寧宮回來。「茅廁。」她答，反正是不能說自己剛從太和殿外回來，為了就是找他說不去江南的事，顯得她有多不願意去似的。
夏侯君曜眼楮從奏折上挪到門口的人身上，「朕剛從慈寧宮回來，母後頭疼病犯了。而太醫說是很久沒出去散心的緣故，所以這次南巡朕也準備帶母後一起去，璇璣你說可好？」
「……」
上官水月也去江南？！
「出去散散心心也是好的。」璇璣邊回答邊走到桌前，拿起墨台上的硯磨起來，心里卻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拐了最多的彎。
第一現在是夏初，像上官水月這樣的頭疼毛病一般只在冬天轉春天的時候才會病發出來。第二皇宮里皇帝去了江南，太後應該是留在皇宮處理後宮事務的，沒理由一起同時去江南。
這次一同南巡的陪同名單她還沒見過，不過來來去去想了千百次還是覺得事情很蹊蹺，上官水月仿佛就是沖她來的。
終究是耐不住了麼？
「今天你怎麼回事？怎麼老是出神？」夏侯君曜看硯台里的墨都灑出來了，璇璣的手下面也沾了黑色的一片，被他這一叫，拿著硯柄的手一抖，墨汁順勢蘸到淺色的衣服上，髒了一身。
「……只是有點累……」心里要想說不去江南的話還是轉回了肚里，如果太後也去江南，那麼事情就得從長計議了。
夏侯君曜從龍椅上站起，隔著桌子傾身過來，抬起她沾了墨的手，納在掌心里。掌心溫熱，驅走她手腕手指上的冰冷。
「累了就進去休息一會兒，朕還有奏折沒看，一會兒陪你吃午飯。」他命知道面前這個人心里有心事，而且應該還與他有關。可問了兩次她不說，那他就沒有再問。
璇璣看他一眼，點頭轉身往內殿走。
關門時候，雙手踫在門把上，剛才好不容易繼續的溫暖又變得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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