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水月站在殿內,眼見宮女太監跪了一地,房內的御醫還在不停地商量著事情。她拂開嬤嬤的手,「皇帝,如今邊關告急,五座城池被奪,你還有心思在這里守著一個活死人。」
「你是要置這西涼的江山于不管不顧的境地麼!?」
「咯吱!」
就在這時,內殿的門由人從里面打開,太醫院所有的御醫都排隊出來,他們齊齊跪在夏侯君曜面前,整個上身都趴在地上。
「情況怎麼樣?!」他對太後的話充耳不聞,眼盯著最前面的御醫,而他的兩只耳朵都豎了起來,眼里全是希望溴。
眼尾看見內殿里面的龍床上,床上的女人已經換了干淨的中衣,安靜躺著,他甚至都看不見她胸膛上的起伏,就好像沒了呼吸那樣。
「臣等無能,對柳姑娘身上的傷根本束手無策。求皇上恕罪!」
他們在屋里一個個輪流著看診,就連宮廷禁用的扎針都用了,可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而脈搏紊亂,根本捉模不到,可見劇毒已經侵入骨髓了,慢慢再積聚了禱。
「沒用的東西!」夏侯君曜一腳踹倒面前的人,屋子里的所有人更是噤若寒蟬,只有上官水月,嘴角蕩起一抹微笑。
柳璇璣,不用哀家動手,你就差不多要去見閻王了。
而她的笑正巧落在夏侯君曜眼里,他轉身向她,「母後,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慈寧宮念佛誦經,沒事到乾清宮來做什麼?!」
她剛才的表情分明就是恨不得璇璣死,他還差點以為他的母後真的學會餓修身養性,再不會跟別人斗什麼。
「難道是你派人推璇璣下水,現在是來看她究竟死了沒有!」他言辭極力,聲音也是吼出來的,殿外的大臣們都听在耳里,他們又急又怕。急的是前線軍情緊急,這次慕王是鐵了心要直搗京師,現在耽誤一刻,就等于同時丟掉幾座城池。怕的是他們在朝中為官這麼些年,只見過皇上對太後孝敬尊敬的模樣,從來都沒有見過皇上對太後這般的目中無人。
這次的皇上,真的是被柳璇璣那個慕王府的棄妃迷惑的不輕!
殿內的上官水月黛眉緊湊,她往自己兒子面前走了幾步,不敢置信地問,「你在懷疑哀家?」
她這個兒子從出生,就是自己一手帶大,他第一個會寫的字不是父皇,而是母後。牙牙學語的時候,開口叫的就是母後。她一手把他養大,為讓他坐上龍椅,雙手沾滿鮮血。如今他翅膀硬了敢這般質疑她了?
「哀家是你母後!」她也大聲,「若你還想坐這張龍椅,就立即去養心殿做你這個皇帝該做的事,別在這里浪費時間!」
她百般為他保住身後的龍椅,卻招來這樣的懷疑,柳璇璣那女人算什麼,今天不死,他日也得死!
「朕從來就不稀罕那張龍椅!」
夏侯君曜更激動,此刻的他與其說他是西涼國的皇弟,倒不如說他只是一個男人,他活了二十幾年,除了母後,第一次有想要保護的人。她現在就躺在那張龍床上,他又怎麼拋得下她?
哪里舍得呢!
「好!好!好好!!」上官水月往後退,連著說了幾個好,這就是她用了半輩子教出來的兒子,這就是她傾盡所有培養的西涼國的皇帝。
「你確定今日要為柳璇璣放棄身後的龍椅?」她還是不能相信,眼前這個孩子可是自己的孩子啊,打斷了骨頭都還黏著筋的親生兒子,怎麼能只愛美人,不愛江山?
況且柳璇璣哪里算是什麼美人,根本就是殘花敗柳。
「皇上……」
「皇……上……」就在兩人僵持之際,殿內有虛弱的聲音傳來,激在夏侯君曜心頭,他立即抬步,走進去,抱起床上的人。
「璇璣,怎麼樣了?」
懷里的人臉色慘白,嘴唇一張一合的喊著他的名字,眼楮微睜著,仿佛再睜大一點就會耗盡身體僅剩的一點體力,
按道理講,她現在只是剛受傷,荊棘的毒也只是剛進體內,就算到了骨髓,也只是表面,根本不會這樣的疲乏才是。
若是現在就這樣的疲乏,那還能熬過那麼多天麼?
「我……沒事,你還是先去處理邊關的事……」剛才他和上官水月的話她都听進去了,嘴上是這麼說,可心里卻是落下了一塊大石。
湖水寒冷刺骨,斥住全身的感覺又漫上心頭,她打了個寒顫。已經打下五座城池了,只要勢如破竹,那不日就能到京城了。
思緒之間,身體一暖,抬眸看去,只見夏侯君曜滿臉緊張,瞳孔里布滿了血絲,一定是因為生氣和緊張才會一下子成了這般狼狽的模樣。
心口被鈍物所傷,他還是那個在森林里站在馬前,為她射死那只狼的人。可她再也不是那個柳璇璣了,從江南放棄夏侯君辰選擇回宮的那刻,她就是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了。
「報!」
「施將軍陣亡,慕王已經逼近渭水邊界!」
殿外,所有大臣听了八百里加急之後,齊聲高呼,「臣等請皇上定奪啊!請皇上定奪!」
過了渭水再往東南三百里,就是京城的界地了。戰略布局要是再不商定,那就等著將江山拱手讓人就是了。
就連上官水月也按捺不住,看向殿內,可所有人的著急,夏侯君曜似乎都看不見听不見,他的眸子里就只有璇璣的倒影,手抱著她就好像擁有了整個天下。
璇璣心下一軟,抓緊他的手,「你還是先去吧,我一個人沒事。」終于還是有些不忍看著他如此。
她最不愛的就是欠別人什麼,可面前這個人明明想好了不再欠他,不再讓他做些無謂的事,可她最後的決定還是利用了他。
夏侯君曜,你又何必這樣,這樣執著呢?
「朕陪著你。璇璣,朕陪著你。」他把下巴往下湊了一點,這次全貼在璇璣的額頭上,一陣冰涼。
懷里的人,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抓著自己的手看似用力,實則卻一點力都沒有。不是不想用力氣,而是身體根本用不出半分力。
真的像他猜的那樣,跳過了傳說中的前一步,直接跳到了第二步,等到眼楮再睜不開,人就沒救了。沒救了……
「璇璣,朕去找當初給你解毒的人,他一定有辦法治好你。」他越想越害怕,門外那些人張口閉口就是江山,就是戰爭,可那些他不在乎啊,他要的就是面前這個女人。
他還是相信總有那麼一天,她的心和身都會是自己的。
「不用去,沒用的……」璇璣拉住他的衣角。
夏侯君曜就停下來,他站在床邊,幫她捋去散在臉上的秀發,極有耐心地低下頭對她說,「別著急,相信朕,只要睡一覺就好了。」
聲音柔軟細膩。
璇璣听著就哭了,她抓著他衣角不松開,心里已經亂成了麻。她可以受得了所有人爭鋒相對地對她,而這樣的環境只會讓她變得更強,可這樣的好,她實在受不了。此刻的自己,像極了十惡不赦的壞人,一手策劃所有,只為拖住他的步子,只為讓他的怒火染遍朝野,只為給夏侯君辰提供有一點的時間,再多一點的時間。
可這一切,無非就是仗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喜歡自己,對自己好的資本啊!
「找不到的。夜千塵他早就離開崖底了,我們誰都找不到他的。」嘴唇抿緊,過了好一會兒才肯定得說,「你快去商量作戰計劃,要是不放心我,帶著我一起去,這樣你就不分心了……」
她開始後悔了。
不是後悔為夏侯君辰所做的不擇手段,不是後悔自己的選擇,不是後悔為什麼看不見面前這個對自己百般好的男人,她只是後悔利用了他。
可再沒有辦法了。這場仗,本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們兩個人她只能選一個。
夏侯君曜點頭,他也信璇璣說的話,夜千塵不是普通人,也定是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的,那他們走後就不會留在那里了。
他抱起她,走過內殿、外殿,在上官水月的一雙眸子下,在身後跪著的所有的大臣面前,走向養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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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皇帝會怎麼樣?
可能太傻,可這就是他的選擇啊,多好的男人啊,天賜一個給我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