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震驚害我那還陽不久的小魂魄差點月兌了竅,怔怔地看著眼前兩個高大的身影。
飛大概是清醒過來了,由于氣憤,他握緊的雙拳發出「 」聲。身體不停扭動,在外人眼里更像在嬌媚逢迎。飛無助地用雙手插入九尾雙臂之間,腳下用力想把九尾甩出去。但是九尾紋絲不動,腳下如生了根的大樹一樣。
雙手托著因為過度震驚而月兌臼的下巴,猶豫著是否應該上去阻止,還是在一旁欣賞。
就在此時,一聲如千軍萬馬,音浪如翻雲碧空襲來。周遭幻像瞬間瓦解,原來那鳥女已在不知不覺中出現在我們身邊,正欲攻擊。
「哇啊」鳥女好像也有默契一樣,不去打擾激吻中的二人,對我求追猛打。
逃無可逃只能沖向仍然相擁的二人,「借過」
在我沖散九尾和飛的瞬間,兩人唇齒終于分開,拖出絲絲晶瑩絲線。
眉角抽動,看著九尾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九尾用手背輕輕擦拭,溫吞吞道︰「九尾狐的口水也能闢邪~~」
刻意回避飛殺人般的眼神,暗暗豎起大拇指。
九尾得意地翹起狐狸尾巴︰「叫你說他的氣場比我強,現在知道誰才是上面了吧」
一旁的飛氣得渾身直顫,提劍就要砍向九尾。偏偏那鳥女不識時務地從半空呼嘯而來,撲騰出陣陣旋風。飛惱怒地回頭,舉劍朝鳥女刺去。
鳥女雖然馬上閃身,還是躲避不及,被龍淵穿透翅膀,身體墜落地面。
飛惱羞成怒,遷怒在鳥女身上,正欲上前。鳥女竟垂死掙扎,自嘴中發出刺耳尖叫。
然而鳥女還沒有來的及反抗,黎昕卻展開了反擊。
原來,剛剛助我們月兌離幻境的便是黎昕的琴聲。此時,珠簾後的斗室已變了個樣。滿室花香,原本插在花瓶中的插花不知何故竟生出了根蔓,蔓延至整個斗室。一個上身穿著白色短襖,紅色棉褲,通體輔以虎紋的少年立于身邊。
少年約有十二、三歲,個頭不高,只比坐著的黎昕高出一個頭。略顯無辜的大眼楮幾乎佔據了臉的一半面積,澄明的黑珠子瓖嵌在粉女敕的玉頰上。鼻子有點塌,幾顆小雀斑點綴在上面。微微嘟翹的雙唇,好像有道不盡的委屈。
讓人驚奇的是,只要少年踫過的地方,便會恢復生機。他腳下踏著的木板正迅速長出綠芽,手中踫過的瓷器也冒出了片片綠蘚。當少年邁開步子,離開原本踩著的地方,原本生機盎然的方寸空間瞬間凋零破敗。剛剛還茂盛生長之勢的綠葉頃刻間化為枯黃,落在地上時便已成為飛灰。
「鹿蜀,開始了」黎昕緊張目視鳥女,急弦促柱,變調改曲,卑殺縴妙,微聲繁縛。
被稱為鹿蜀的少年似乎被黎昕的琴聲所感染,臉上一掃原本不安、戰栗的表情。高亢、嘹亮的歌聲自他口中唱出,少年稚女敕的嗓音運用得恰到好處,柔婉低切時又有穿雲破霧之功,切金斷玉之力。
正是︰散清商而流轉兮,若將絕而復續,紛曠落以繁奏,逸遺世而越俗。
原本被擊落在地的鳥女似乎承受著莫大的痛苦,身子在地上抽搐,眼中流露出絕望的神情。
看著匍匐在地痛苦不堪的鳥女,黎昕眼中閃現出一絲不忍。他指尖一轉,曲調急轉直下,從破軍之勢變為溫婉柔和。鹿蜀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情,聲音卻也迅速迎合著黎昕的琴聲。
琴聲轉變,鳥女臉上痛苦神情卻消失不見,相反看到陶醉的神情。
我走上前去,輕撫她的羽翼,「告訴我,你的名字……」
「灌灌……」鳥女口中無意識地說出一個名字。
飛听到鳥女的名字後,張嘴便打算使出絕招。我蹲在地上背對著他,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氣。反手拉著他的衣角,打斷他口中的字句。
飛臉上露出錯愕的神情,順著我的力道也蹲在我身邊。抓著他的手,也按在灌灌的羽毛上。從灌灌身上傳來輕微的顫抖,分不清是恐懼還是驚喜。
「給我看看你的夢……」
話音剛落,我和飛好像被吸入漩渦,眼前的景象急速變換,轉眼間我們便身處郁郁蔥蔥的山谷中……
頭上是茂密的叢林,樹葉上面,草葉上的積水折射著陽光的閃亮。一種雨後的清涼,夾雜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所有山窪地方的積霧,全升向山巒的深處,一刻有變成行動慵懶的美人,順著風的方向轉動著浮升……展開全身毛孔,感受到這空谷幽蘭的境地有著濃厚的靈氣,真是個得天獨厚的仙境。
「這是哪里?」飛一臉迷惑。
「這里是青丘之國。」
飛一臉訝異,好奇地看向四周,「那個傳說中的地方?」
「我們在灌灌的記憶中,青丘,它曾經真真切切地存在過……」
飛不可置信地看著四周,這片只在上古神話中出現,神族、人族與妖族混居的連綿山巒。這里曾是絕對自由、絕對平等的完美國度。
「青丘之國,其陽多玉,其陰多青雘。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有鳥焉,其狀如鳩,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
上古神話的記載多已丟失,只剩下一本《山海經》記載那虛無縹緲的國度。然而,天地幾經易主,上古神祗又有多少苟且于世上?大多都應劫重生,或涅槃隱世。
一陣騷亂自頭頂傳來,一群形狀像斑鳩的禽鳥自頭頂飛過。它們的鳴叫聲充滿了恐懼,听起來就像在低聲斥罵般。
密林邊緣的參天巨樹,有些高達數千尺竟紛紛倒下。看著頗有些可惜,再過上千年,這些樹或許能成為直達天庭的建木。
「砍掉,統統砍掉,砍斷一切連接天地的樞紐」一把刺耳的聲音高聲吆喝。
亡命逃跑的灌灌絕望地回頭看著昔日的家園被摧毀,曾經一起唱歌跳舞的人們眼中充滿了恐懼和仇恨。過去,它們唱歌為人類編織美好的夢境,助他們月兌離痛苦。如今,它們的歌聲竟成為魅惑人心的毒物。
灌灌們流離失所,它們依附人族而生,如今卻被唾棄。他們恨,只有仇恨才能延緩生命的消逝。
灌灌成為了真正的妖怪,嗜人肉,魅惑人心的妖怪……
身邊的景象再次回到影倩居,晶瑩的液體自灌灌眼中流出。
飛收起了手中的龍淵,背過身去,看著一臉恬淡,同樣來自于青丘的九尾。九尾一臉漠然,好像與他毫無瓜葛。
輕輕拭去灌灌的淚水︰「你願意跟隨我,依附在我的信仰。我賦予你信念,讓你在我心中永存嗎?」。
灌灌的眼楮猛地睜開,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他們不相信你的存在,我相信。我將會是你存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憑依……」
听完我的話,灌灌慢慢閉上眼楮。身體慢慢縮小,變成斑鳩大小的赤炎鳥。鳥喙邊緣著有白色斑紋,好像波浪一樣蕩漾開去。
雙手捧起灌灌,「吾以天地之名,與汝訂下契約,灌灌,非時終之不破……」
灌灌臉上露出釋然的神情,身影在我手中慢慢淡去。在它身型完全消失的時候,我身後的「眼牆」忽然亮了一下。
琴聲戛然而止,黎昕走了過來。他的姿容再次回復模糊,不是看不真切,只是不能印刻在腦海中。或許這是樂師的特色,從本質已有魅惑的特性。
「你怎麼它了?」黎昕的聲音又恢復溫吞吞、弱弱的感覺。
「我還給它一個家……」凝視著黎昕的眼楮,看進他眸中深處。
「公子……」鹿蜀膽怯小心地走了過來,雖然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盡量不與別的食物接觸。但是,他所經過的地方還是免不了經歷一榮一枯的景象。
苦笑一聲,世人皆說佩戴鹿蜀的皮毛,可以讓人子孫滿堂。因此,無知的人類圍捕屠殺鹿蜀,造就他們膽小、敏感的個性。幸虧鹿蜀天生善良,因為他的能力不僅可以讓生物茂盛繁衍,更有賦予生命的能力。彈指間便可奪取和給予,一枯一榮只在一念之間。
「回去吧」
鹿蜀如獲大赦,松了一口氣,身形一搖,隱匿在我身後。
放眼一片狼藉的影倩居,原本打算收編黎昕,怎知冒出個程咬金灌灌。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嚇到黎昕,再怎麼說收編一個妖獸遠不如收編一個「師」來得劃算。
再看看站在不遠處的飛和九尾,飛原本不為世事所動的個性早就不知道拋到哪里去,看著九尾的眼神帶著憐憫。
九尾倒是淡定的整理著剛剛被弄亂的留海,身形一變,又變回小巧的小九,跳到黎昕懷中。
「呃……」為難地撓撓頭,怎麼結束這爛攤子呢?
就在為難的時候,黎昕突然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不如……你要了我吧……」
再次震驚得下巴掉地,只听見「轟隆」一聲,正準備躍下高台的飛摔了個狗吃屎。
注︰
灌灌︰《山海經》「青丘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鳩,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食之不疥。」
鹿蜀︰《山海經》「其狀如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謠,佩之宜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