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鳴閣背後的那個人,和你比,誰更大?」蘇禾貌似問得漫不經心,卻比較得很直接,穆白听後暗自驚心,他的神色間閃過幾不可察的黯然,幽幽地道︰「你好像忘了我叫什麼?」
蘇禾勉強輕笑一聲,「我當然記得,白白嘛,什麼都沒有的意思,那我怎麼信得過你呢?要找靠山當然是越強越好,如果不是更強的,干嘛要更迭原先的主人,而把自己置于危難之中?你說呢,白白?」說完這段話後,蘇禾松弛大條的神經猛地發抖,自己這樣開門見山會不會適得其反?
「這個時候還不忘跟我討價還價,你覺得你有拒絕我的機會嗎?」。穆白的話音中滿是不耐,蘇禾察言觀色,心道不好,萬一他手一橫扇子一抹,自己恐怕就要人頭落地,心里一衡量當下便妥協,「我還有什麼好處?除了那個什麼破閣主之外,我還有什麼好處?」
「破閣主?你是說你不屑這個位置?呵,我就笑了,你是失憶了,也失去心性了嗎?」。穆白說著,眼中露出一絲陰寒之色,「我是不是找錯人了,看來施惠英應該比你更合適」
蘇禾發現穆白總是喜歡答非所問,卻又說到點上,一語中的,先發制人,他絕不會被你牽著走。既然敢來玉鳴閣暗中攪事,要麼他膽色確實過人,要麼撇開膽外他還有非比尋常的身份地位充當籌碼。蘇禾思前想後,自己現在手無縛雞之力,還是先仰他鼻息度過眼前的難關,日後事日後再做打算。
「我可以給你賣命,但是你要保證我性命無憂。」蘇禾吸了口氣道,「至于閣主之位,不管你信不信但我確實是不在乎的,我唯一在意就是怎樣在這險象環生中繼續活下去,所以,只要能保證性命其他也所謂,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安全保證自然是必要的,我從不虧待我自己的人哼,還是等你當上了閣主,再說其他的吧,屆時我自然會找人聯系你先把這個吞下,若背叛定讓你萬劫不復」
穆白說話尾音未落,手猛地一抖,扇子綻開,蘇禾對他忽然發出的動作始料不及,只見墨色石山作背景的扇面邊緣中心正豎著一粒白色藥丸,表觀普普通通,卻看得蘇禾心生觳觫,自己的身家性命難道就要拜托給它了?
穆白見蘇禾猶自遲疑,久久不肯自動服下,他左手忽地伸過來用力鉗住了蘇禾的下頜,猛地用勁往上一捏,蘇禾只覺得一陣風灌入胃腸,隨之掉進了一塊實物的東西,穆白的手猶自捏著她下巴,驚得她趕緊去打落那只手。
自己的無力的被動、穆白的粗魯的強制,這些讓蘇禾只覺得屈辱,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沒有溢出一滴。穆白見她就快要哭了,才像是模了燙手山芋一般趕緊縮回了左手,他剛一解開鉗制,蘇禾便從凳子上滑落下去,坐在地上嗚嗚地嚎起來︰「我他**的就是一苦逼,嗚嗚,走到哪兒都是一苦逼,嗚嗚嗚……」
穆白似懂似不懂,看著蘇禾此時的樣子只覺得自己頭疼。蘇禾兀自哭了兩聲,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便將食指和中指伸進喉中亂摳,深入深入再深入,登時哇哇地吐了幾口,卻什麼也沒有嘔吐出來,她不甘心地再次將手指放進嘴里,逼著自己將那藥物給吐出來,搞了半天除了嘴角流了些口水外,什麼也沒有。
「你這個瘋子,究竟給我吃了什麼?」蘇禾從地上霍地站起,橫眉豎目地指著穆白的鼻尖,嘴角掛著長長的水漬。
「你說我是瘋子?」穆白有些好笑地說著,並不生氣,「已經吃了,你折騰了半天也沒怎樣,還能怎樣?這藥確實是毒藥,但暫時對你身體並無害處,等明年的今天,你毒性發作時,我自會遣人給你解藥我說過,我不會虧待自己人的,你盡管放心便是」
蘇禾氣得咬牙切齒,雙拳在胸口緊握,雖然心里也知道現在沒辦法計較,但就是一口氣咽不下,這種像玩具一樣隨便給人擺布的事情前所未有,只怕今後要綿延不絕了,不免自嘲道︰「悲催,我怎麼那麼悲催啊看來我真是苦逼轉世,世世苦逼啊」
穆白的眉毛皺了皺,他有些听不懂眼前這女子的話,但時下也不是弄清楚她那些亂七八糟的語言的時候,站起身來和蘇禾平視,他很明晰地看到了對方眼中極力掩飾的厭惡之情。
蘇禾見穆白把折扇別至腰間,猜想他這是要離開,便阻攔他道︰「你不能走,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弄清楚,至少給我簡單說說吶,不然我會死得很快的」
「我自有安排,你不用太過擔心,自然會有人來幫你」
看穆白說得這般信誓旦旦,蘇禾撇著嘴緩緩地挪開一步,身形未定便發現穆白已經奪門而去,驚得她差點兒站不穩摔倒。再說穆白從蘇禾房中出來後,自這這房間上方的屋頂落下一個瘦小身影,三兩步追了穆白而去。
蘇禾在房里來回踱步,掐算著時間,听牆角大概花了半個多小時,和那個變態神經病害人蟲前後談話耽擱了至少也有二十分鐘,豈不是接近一個小時,也就是半個時辰了,她大駭,額上沁出冷汗來,提了提曳地的裙角便要出門,說時遲那時快,月娥的身影剛好拐進來,兩人差點兒來了個對踫,驚得月娥失聲尖叫。
蘇禾一個機靈趕緊側移躲開,月娥手里提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玄青色水壺,舉起空著的一只手拍了拍胸口,唏噓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怎麼去了那麼久?」蘇禾也有些驚嚇,幸好兩人沒撞上,月娥一听她的問話,聳起肩膀支支吾吾地道︰「我、我,燒水燒著燒著,我居然睡著了,我真是該死,禾兒姐還在受苦,我怎麼就睡著了呢?」
月娥說著泣不成聲,眼里盡是迷惘疑惑,蘇禾心想肯定是穆白搗的鬼,趕緊拍著月娥肩膀勸慰道︰「沒事的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趕緊盛出一碗熱水來,我把藥粉兌著服下。」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取藥。
熱水里漂浮著肉眼可見的微末顆粒,熱氣騰騰地向上直竄,水色顯現出詭異妖艷的黃色,蘇禾心里說不出的反感,但一想起那半個時辰的時效,憋了口氣一飲而下,她對那種莫名而來的頭痛心有余悸。
發生了這麼多,到頭來卻似風平浪靜波瀾不驚,蘇禾心里明白,這個夜晚不能再睡覺。
從西意閣再往西走是一片竹林,乳白色的月光盡數被茂密繁盛的竹葉擋去,昏暗陰涼的林間有一個人影,左右不住徘徊,卻又小心翼翼地听著周圍的動響。很快地,她發現對面小溪流上方的石橋上出現一個人。屏氣凝神觀察一番,似乎是確定了對方身份後,她向前走了幾步,卻始終沒有走出陰暗的竹林,向著那人迎過去,拱手作揖道︰「穆公子。」
「林中說話。」來人點頭示意。
兩人一前一後朝竹林深處走去,清輝漫天傾灑,卻始終照不見竹林的下方。約莫過了一刻鐘,林中方才走出一人來,沖著石橋方向喊了一聲「小望」,石橋下方閃出一個體型瘦削的少年,看似虎頭虎腦,一雙眼中卻精光四射。這兩人相顧無語,沿著溪流的方向向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