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沉睡的九蓮城漸漸蘇醒了過來，水漁兒這才一臉擔憂的離開紅蓮池，一路上，她還在想著自己看到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幻覺，可是，水底下的那一切卻又深深的揪著她的心。
那個聲音後來再也沒有出現，它就像是個指引者，將她引到了這兒便完成了它的使命般消失了。
該怎麼辦呢？水漁兒邊走邊想著該怎麼說服老爹招集大量的人手把整個池底清一遍。
這個動靜太大了，而且也超月兌了老爹的職責範圍，他會同意嗎？今天只不過是打撈一番，便引起了賈翰林那幫風雅儒生們的反對，要是把整個池底清一遍，他們不得激動死才怪呢。
唉，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坐視不管。水漁兒的眼底似乎又看到了整片整片的黑淤，似乎又看到了黑淤里成堆成堆的污物，她現在知道了，為什麼昔日成群的魚兒如今竟不見了，要是賈翰林他們知道他們今日捍衛的詩情畫意下早已被人們丟棄的廢物殘渣侵蝕時，他們會怎麼做？
「漁兒，一晚上跑哪兒去了？」水漁兒邊走邊想，竟忘記了自己是從窗口溜出去的，就這樣在院子里被正在練功的水至清堵了個正著，看到她臉色沉重，水至清的心里也咯 了一下，這孩子，不會把陶家那小子拋尸了吧？
「啊？」水漁兒被他一語驚醒，她怎麼就忘記了從窗戶那兒回去呢？這下好了被逮個正著，心虛的水漁兒反應還是挺快，馬上訕笑著指了指外面，「爹，我哪有一晚上出去啊，我就是起得早了點兒，出去溜了一圈，呵呵。」
「是麼？」水至清收勢起身來到水漁兒面前，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的臉。
水漁兒不敢直視他的眼楮，微低下了頭。
「說，干什麼去了？」水至清突然一聲清喝，嚇得水漁兒一哆嗦，猛抬頭看向她爹，卻見他一臉嚴肅根本沒有半點兒開玩笑的痕跡。
被他這一嚇，水漁兒反倒鎮定了下來，她嘟了嘟嘴，嘀咕道︰「人家有事才出去的嘛。」
「什麼事？」水至清決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一下他的好女兒，不然遲早會給他闖禍。
「我……」水漁兒在斟酌怎麼說才不會嚇到老爹。
可看著水至清眼里卻變成了她心虛的表現，他的心沉了下去，難道陶家那小子真的完了？被他女兒給拋尸滅跡了？
「頭兒。」這時，丁大山巡邏回來了，一進門便看到父女倆大眼瞪小眼，不由奇怪的看了看他們。
「嗯，可有什麼情況？」水至清淡淡的應了一聲。
「他昨夜在城隍廟。」丁大山沒頭沒腦的回報了一句，又看了水漁兒一眼，目光中帶著詢問。
水漁兒看到了，無語的撇了撇嘴，表示了她的無辜和委屈。
「嗯，去歇息吧。」水至清不置可否的應著，負手往客廳走，「漁兒，跟我來。」
「哦。」水漁兒飛快的應了一聲，沖丁大山使了個眼色乖乖的跟了上去。
「跪下。」一進書房，水至清便沉聲說道。
「啊？」水漁兒這下是真的被嚇到了，她沒听錯吧？讓她跪下？她不就半夜溜出去一趟嗎？至于這麼嚴重麼？
「跪下。」水至清瞬的轉身再次提高了聲音。
水漁兒收斂了她的笑意就這樣呆呆的看著水至清，她突然覺得眼前的老爹似乎有些陌生了，從那個女人出現以後，他就變得很奇怪，就像現在，好好的為什麼要讓她跪？她做錯什麼了嗎？
不過，水漁兒還是跪了下去。
「你把陶家那小子扔哪去了？」水至清看著眼前的女兒，心里微痛，他緊了緊背在身後的拳頭，逼自己狠起心腸，玉不琢不成器，要是她真的做了虧心的事，他這個當爹的也難逃責任。
「啊？」水漁兒驚訝的抬頭看他，他怎麼知道的？
「你把他扔哪去了？」水至清再次沉聲問道。
「爹，你怎麼知道的？」水漁兒松了口氣，嚇死她了，原來是為這個。
「別讓我問第三遍。」水至清突然覺得泄氣，轉身坐在後面的椅子上痛楚的看著水漁兒，嘆了口氣，「漁兒，爹從來沒管過你，是相信我的女兒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兒，就算你和那幫臭小子們胡鬧，去賭坊上青樓，爹從來沒說過你什麼，可是，你不能做那等妄視人命的事，你老實告訴我，陶家小子被你扔哪兒去了？」
「哎呀，爹」水漁兒嬌嗔的便要起身，被水至清狠狠瞪了一眼，只好老老實實的跪了回去，「他好著呢。」
「現在何處？」水至清一愣，沒死？
「在仙兒姐姐那兒。」水漁兒沒好氣的嘟噥了一句。
「什麼？」水至清更模不著頭腦了，他知道她說的仙兒是誰，可是她怎麼就把人背到翠仙樓去了？
「仙兒姐姐在外面購了處宅子，我正巧遇上了，就把土罐子安置在她那兒了，爹，人家根本就死，只是暈過去了，再說了，我是那種傷人命拋尸滅跡的人嗎？你也太小看你家小魚兒了吧？居然冤枉人……」水漁兒倒豆子似的說了一通，最後還不忘表示自己的委屈。
「他真的沒事？」水至清再次確認道。
「真的沒事兒，只是摔暈過去了，那個土罐子也真是的，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人家那兒攀什麼高牆，也不看看他那什麼身子骨，沒摔死算他命大了。」水漁兒跪在那兒一陣倦意上來干脆跪坐了下來。
「你給我老實說，你們倆什麼時候開始的？」知道陶幼安沒事，水至清的語氣也緩和了不少，他了解自己的女兒，她或許會撒撒小謊，撒謊的時候會不自覺的低頭，可現在，他看得出她說的是真的，只要沒出人命，他倒也不必怎麼苛責。
「什麼……什麼時候開始？」水漁兒只覺得今天的老爹太奇怪了，怎麼問的都是她听不明白的啊？
「你半夜從窗戶溜出去，他半夜從家里攀牆出來，難道不是約好的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樣溜幾回了，還有那天在我眼鼻子底下，那小子根本不懂怎麼收斂，哼，那雙眼楮跟賊似的，你敢說你不是為了去見他？」水至清不悅的瞪著她，幸好他發現的早，不然這樣下去，他多出個外孫來他都不知道。
「……」水漁兒一雙烏溜溜的眼楮盯著水至清看了許久，突然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爹，你不會是以為……我是去私會那土罐子的吧？哈哈，你笑死我了，就那土罐子……哈哈，怎麼可能嘛。」
「真的沒有？」水至清心里的石頭落了地，整個人也放松了下來，那小子沒死，他女兒沒拋尸，也沒背著他發展私情，別的事兒那都是屁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他？切，整天之乎者也的，酸不酸啊，送給我也不要。」水漁兒不屑的撇嘴，可是，莫名其妙的，她想到了那淡淡的藥香味，心里竟有些發虛。
「那你說說，大半夜的干嘛去了？」水至清冷哼了一聲，似乎沒想輕易放過水漁兒。
「爹，我正有事要和你商量呢。」水漁兒立馬想起她要做的正經事來，雖然這事不在老爹的職責之內，可是也總比她這個什麼都不是的小魚要管用吧？
「何事？」水至清挑了挑眉，她居然有事和他商量？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能不能讓我先起來？腿都酸了。」水漁兒順竿就爬，可憐兮兮的捶了捶腿。
水至清一聲不吭的沖著邊上的椅子略抬了抬下巴，算是默許了。
「謝謝爹。」水漁兒高興的站了起來，一坐在椅子上，哪里像個腿酸腳麻的樣子？不過，水至清也裝沒看到，他讓她跪下那也是以為她犯了大錯，現在都弄明白了也就沒必要揪著這些小事了。
「現在可以說了嗎？」。水至清順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淡然的等著水漁兒開口，他倒是想看看她要商量的是什麼大事。
「爹，那天我掉下水被救回來後，我……」水漁兒有些揣揣的看著老爹，不知道他听到自己的異樣後會不會被嚇到，「我……好像變得有點兒奇怪了。」
「你哪天不奇怪？」水至清不在意的喝著茶。
「我能听到別人听不到的聲音，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水漁兒說的有些小心翼翼，邊說邊注意著水至清的反應。
水至清僅僅只是一愣，便恢復了常態︰「然後呢？」
「爹，不瞞你說，我的珠子根本沒有掉，它……它不知怎麼的就不見了，然後我身上多了個水滴印記，安大哥找五靈珠，我本來想告訴他的，可是，我又怕他把我當妖怪給收了，所以才說珠子在落水的時候不見了，其實我說的也不是騙人的話，還有，今天在紅蓮池那兒，我听到有個聲音一直在求救，所以我晚上才溜出去的，就是想弄個明白。」水漁兒不知道怎麼解釋這件事，只好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著，她想，老爹畢竟是老爹，就算她變成妖，他還是老爹，他一定會護著她，所以，她說了。
「你做的很好。」水至清靜靜的听完，看著茶水的眸有些復雜，好一會兒，他才抬頭看著水漁兒鄭重的叮囑道，「這件事，你誰都不能告訴，尤其是那個安玉溪，他們蜀山的人……唉，你今天都看到了什麼？跟爹好好說說，爹自會替你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