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眼神不再那麼清明,微微的透著些深沉,還有不知名的情緒。白淺下意識的撇過頭,心里一陣酸澀,卻什麼話都沒說。
陸驀北也沒再問。
忽而惆悵起來。
只有遙遙無事人一般玩樂。
若換做以前,陸驀北早就出院了,從某一方面來說,他討厭醫院,非常討厭。現在不然,這樣的時光,他舍不得放惚。
白淺知道他已經沒什麼事,可陸驀北賴在醫院里不出來,也不讓旁人看他,她只得照顧他,對他,早就狠不下那樣的心,就當是普通朋友也該。
廚房里,小火咕咕熬著,滿處都是濃濃的香味,一大早遙遙就睜開了眼,尋著香味往下爬,白淺正圍著小碎花圍裙在流理台前忙活,忽然一雙小手扒拉住自己的腿,白淺低頭,溫柔的笑起,
「遙遙洗臉了嗎?溫」
小丫頭瞪著朦朧的眼搖搖頭。
「上樓去讓姥姥給你洗臉刷牙。」
小丫頭還是一動不動,眼楮直瞟著鍋,就是太矮夠不著,吸吸鼻子聞著香味。
白淺樂了,這個吃貨,「不洗臉刷牙不準吃飯。」
這話比什麼都管用,小丫頭瞪著眼蹭蹭往樓上跑,白淺不由擔著心喊,「你慢點兒!」
看看手表,已經快九點,陸驀北有些坐不住了,往常這個點白淺就到了,今天倒是晚了,她會不會不來了?
想著著實有些可能。
門外有響動,陸驀北傾起身子,門開,走進來的卻是陳元。
「陸大哥,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好點兒?」陳元一進門便將行李扔到一旁,擔心的走向陸驀北。
「你怎麼過來了?」語氣不悲不喜,隱隱還有些失望。
「白嬸听說你病了,讓我過來看看。」
「我沒事。」陸驀北說著,不由皺起眉頭,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說,「你先坐會兒。」完了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兒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人,「你給她安排一下住的地方,再訂一張機票,明天把她送回去。」
「陸大哥——」
「元元,我這兒用不著你,別再我身上費心思了。走吧。」陸驀北毫不留情,拒絕的徹底,陳元垂著頭,吸了吸鼻子,拿起自己的包,「其實我只是看看你好不好,本來也沒打算著多住。」
聲音黏黏的,像是要哭。陸驀北看著她的背影,聲音不由放柔,「元元,你叫我一聲陸大哥,我永遠都把你當親妹妹。」
話,還是那麼的絕情。
陳元頓了頓步子,然後跟著那人出了門。
其實听到那話她整個人卻輕松了,哎,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還有什麼可失望的。她笑笑,跟著那人大步離開。
沒過幾步,迎面走來一個女人,她懷里抱著一個小女孩,陳元與她擦肩而過停了停,然後看著她進了陸驀北的房間。
這個女人她見過,在陸驀北的婚禮上,白淺。
顯然她這次來錯了,陸大哥還愛著她,白嬸他們都錯了。陳元長嘆一口氣,跟上那人的腳步離開了醫院。
白淺進了屋像往常一樣,將飯菜擺到桌子上。遙遙拿著一瓶女乃歪著頭喝,一會兒爬這兒,一會兒爬那兒。
陸驀北洗洗手,剛拿起筷子,白淺看著他,「你什麼時候回去?」她突然這樣問,陸驀北停下手里的動作,一雙幽深的眼楮鎖住她眉眼,
「我不走了,就留下來。」含著半分三分探問。
白淺看他一眼,丟下兩個字,「隨便。」隨便你走,或隨便你留,出了院,他們該怎麼還怎麼。
陸驀北讀出她話里的深意,微微有些失望和無奈,他沒再說什麼,拿起筷子繼續吃她帶來的飯菜。
依稀沒有那日那麼香甜可口。
「何以深同意讓出陽陽的撫養權,你什麼時候回去簽一下字。」陸驀北很是隨意的說,那樣子不過就在說今天飯菜誰做的那般簡單。
而听到這話,白淺霎時抬頭,瞪著眼看他,「你、你說什麼?」語氣滿是懷疑,滿是驚愕,又隱隱的透著不可置信的歡喜。
看她那副呆愣的傻樣,陸驀北笑了,放下筷子,轉而握她的手,「這次跟我回去吧,陽陽的事還需要你簽字。」
這次,白淺可是真真切切的听清楚了,一瞬間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半天張著嘴,「怎麼會……何以深怎麼肯把陽陽還給我?」
她也不是真的就問,只是、只是這太驚訝了,驚訝到不知該說什麼,她只是一個勁的問著,漸漸的眼楮里發出透亮的光,像星星一樣。
陸驀北忽然覺得,就算為了這麼一刻,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是不是我簽個字,就可以把陽陽帶過來?」白淺抓著陸驀北的手追問,現在她什麼都顧不上,就想知道這個。
陸驀北點點頭,問她,「什麼時候回去?你隨時都可以把陽陽帶走。」
「我想明天就回去。」白淺已經迫不及待了,不過想到陸驀北的身體,她猶豫了。
其實他不說,她也知道,這件事他做的,早先就是他在中間周|旋,她沒有想到,在他們分開後,他還能如此,心中難掩激動,一如那雙閃亮的眸子,
「陸驀北,謝謝你。」她由衷的說。
「這都是我該做的。」答得理所當然,在他心里,她的事就是他的事,只要是她要的,他會最大限度的讓她心想事成。
白淺歡喜不止,她現在已經想著見到陽陽時的情景,喜悅蔓延,所謂樂極生悲,她又有些害怕,怕陽陽不認她,怕陽陽恨她……
陸驀北自是了解她心中所憂,他反握住她的雙手,語氣沉穩有堅定,「慢慢來,孩子是你的,用不了多久就跟你親了。」
就像這樣,白淺似乎都覺得好多。
前兩天,莫均昊說來接白淺,那時,白淺心里略有不安,不想讓他們倆個正踫面,所以提前下了樓,在大廳口等他,這一次莫均昊安排妥當來接白淺。
進門,便看到如此含情脈脈的一幕,那張常年不動的臉色染上一層寒霜,目光灼灼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
處于過度興奮下的白淺沒有注意到,但打從莫均昊進門,陸驀北便覺察到了,常年處于那種生活狀態下早練就了一副極度敏銳感,就像,狼。他不動聲色,莫均昊亦然。
兩個一樣的人。
「看來,陸先生已經沒事了。恭喜。」莫均昊踏進來,一種極度壓迫感隨著他進來落到白淺身上。
白淺回頭,也沒有問什麼白痴的問題,她自然的松開陸驀北的手,站起來,氣氛有些不對勁,縱然她遲鈍也感覺到了,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恰遙遙捂著肚子過來拽白淺的褲腿兒,「媽媽,我要尿尿。」
「遙遙先忍忍。」說這話白淺趕緊把遙遙抱起來,經過莫均昊身邊的時候,她說,「你先坐一會兒。」
然後抱著遙遙進了衛生間。
徒留兩個一樣優秀的男人在這空間里。一個半躺著,一個站著。
「請坐。」
陸驀北指著一旁的沙發,莫均昊優雅入座。
他半傾著身子,左手輕輕模著右邊襯衣的精致袖扣,樣子頗為悠閑。陸驀北亦然,半坐在床上,嘴角含笑,一只手輕輕搭在一旁的扶把上。
兩人就差沒放著輕音樂,周圍再來一群跳舞的了。
莫均昊忽然抬頭,眼里閃過一絲銳光,「你沒有機會了,我不會再給她機會。」
「是嗎?」陸驀北淡淡一句反問,端起之前白淺倒的水,輕酌。似乎根本沒將他的話放進心里。
莫均昊並未動怒,依舊轉著手里的銀色袖扣,他問,「你對她是真心的嗎?」語言頗帶諷意。
陸驀北將杯子放下,傾起身子,「我真心與否不用你衡量,倒是你,我很是懷疑。你覺得呢?」
「至少我比你真誠。」莫均昊說,淡漠的眼光投過去,又問,「陸驀北,要是陸曼君活著回來了,你又該置她于何地?」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著屋里所有的人听到,自然白淺也不例外,她本來要出去,听到這話她停下,靜靜的,內心有種隱約的沖動,她似乎也想听听他怎麼回答。
然而半天,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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